《命运的契约》维亚兹玛城

20、协议都是写在纸上的吗？（02）

　　休斯确实有办法，但是这办法不是休斯的。在使团出发之前，主神泰瑞尔秘密召见了休斯。主神泰瑞尔问他是否相信他们的到访能为卡法带来和平。休斯坦诚的回答他，“巴尔是不可能因为一纸空文而放弃到口的食料的。”

　　“你是对的，休斯。可是我们该怎么办呢？难道我们真的要向恶魔妥协吗？”泰瑞尔平静的看着他面前的这个眼睛亮晶晶的年轻人。这个年轻人好像全身上下都在不住的喷发着只属于青春才能具有的那种特有的气息，就是这样的气息，像一股股的热气一样喷涌在他的脸上，让他既安慰又悲哀起来。也就是这一刻，泰瑞尔才意识到，就是这种浑身流淌着滚烫的血液的年轻人，也只有他们，才是天界未来的希望。泰瑞尔从片刻的思绪中转醒过来，接着用平淡的口气说道“休斯，请告诉我，你对现状的看法，让我看看我是不是真的选对了人。”

　　“陛下，恕我冒昧。”休斯恭敬的说道“您说到现状，我倒认为现状并没有什么不好，凡人是受了点委屈，但是卡法并没有被巴尔摧毁，如果巴尔真的有这样的打算，那么卡法早就是一片白地了。所以凡人本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他们的命运本应更加不幸，可是正是因为我们对恶魔一贯的威慑的存在，所以巴尔才克制的保留了卡法城。可是这些贪婪的凡人永远是贪得无厌的，他们在利用我们维护圣洁名义来要挟我们，要求我们彻底的驱逐恶魔，可是这样只能让他们自己满意。而他们这样的请求对我们来说，陛下，恕我直言，这无异于火中取栗。如果我们真的打算要驱逐巴尔，那就只能意味着战争！可是我们为什么要为那些凡人去和恶魔开战？而且还是那么个天远地远的地方，我想不出来我们有任何的理由去和巴尔造成冲突，这完全没有必要，我们不仅不会有任何的获益，而且很有可能会因为一时的冲动造成完全没有必要的损失。”

　　“休斯，你说的都对。”泰瑞尔说道“可是你所说的这一切也都只能是见不得光的实话！悲哀啊！所有的实话都不得不在没人听到的地方才能发出自己的声音。可是在议事厅，在元老院，在我们的民众面前，这样的话只能激起那些正直的人们的愤怒。当然，他们有权愤怒，因为他们从不关心我们天界的利益，他们只关心那所谓的天界的名声，那就是我们要向他们不断保证，我们永远是万能的！不可战胜的！哪怕是不惜代价也得这么办！就好像我们是他们的奴仆，而天界是他们每个人的私产一样。可是，如果我们天界真的是他们的私产，他们也就不会如此草率的考虑问题了。”泰瑞尔说到最后，眼睛又一次望向休斯“不过，休斯，你永远得记住，民众的意见必须要被尊重。也正是从一点开始考虑，所以我们才会编造出来如此荒唐的一份协议。我说的你都明白吗？”泰瑞尔说道。

　　“陛下，我相信自己明白这样的道理。”

　　“我相信你是明白的。”泰瑞尔说道“现在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办？”

　　休斯觉得自己手心里开始冒汗了，这样的问题无异于一张委任状，现在主神正在准备把一副千斤的重担放到他的肩上，这让休斯欢喜的几乎无法自已了。可是休斯知道现在还不是庆祝的时候，虽然他对自己是那么的有把握。在一瞬的兴奋之后，休斯又一次冷静了下来，他知道自己后面的回答将决定自己的命运。

　　“我会让巴尔屈服！”休斯坚定的说道，“如果巴尔不屈服，就不能让我们的民众满意。可是依靠武力威胁是可笑而荒唐的，巴尔愿意屈服，必须建立在一种平衡之上，那就是卡法必须付出应有的代价。否则他们的命运只有毁灭！”

　　“我们不能让卡法毁灭，哪怕是他们的偏执和无知导致了自我的毁灭，那么我们的名誉也就跟着毁了。”泰瑞尔平静的说道。

　　休斯额头上冒出冷汗，可是他依旧硬着头皮说道“我相信卡法不会做出如此不理智的决定。”

　　“不要轻视那些凡人的愚蠢和狡诈，休斯，除此以外，他们还会昼夜祈祷，会跪在我们的座下哭诉，会在背地里咒骂我们的不公。会让我们天界日夜都得不到安宁……”

　　“陛下，请给我明示吧！我愿尽我的全力解决一切问题。”休斯终于忍耐不住，用恳切的声音哀求到。

　　“休斯，你要记住！背信的人终将被遗弃，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即便是看似柔弱凡人也没有特权。”

　　“陛下，可是我该如何让那些凡人明白这一切呢？您知道的，威胁和拒绝只会落下他们的口实。陛下，告诉我该怎样实现这一切吧！”

　　“休斯，命运不是我们手里的玩偶，正相反，受到愚弄的总是我们。去吧，用你的眼睛紧盯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到了卡法你会有办法的，凡人会付出他们应付出的，而巴尔也会屈服的。”

　　听到这样的话，休斯总算明白了，在这一整件事情当中，他根本就没有自己想的那么重要，他还以为自己的这次出行是左右胜负的关键呢！真可笑，议事拖延了那么久，根本就不是因为漫长的争吵毫无结果，而是因为这些大人物在暗地里的斡旋和调解还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而现在，泰瑞尔显然安排好了一切，而他休斯以及包括马修尔的整个使团在这件事情当中存在的意义，不过是帮着主神走走过场罢了。但是千万小心啊！即便是走个过场，也不要演砸了锅才好。

　　于是休斯恭敬的低下头，向主神泰瑞尔行礼拜退。在回卫队的路上，休斯想到的并不是该如何应对即将来到的挑战，他想到的是，主神泰瑞尔为什么找上的人是他，而不是马修尔，或者是其他人呢？

　　就在这个与卡法隔海相望的渔港小城里，休斯在意志上终于成功的压服了马修尔，让这位皇子终于得以抛却了那迷人的浪漫主义情怀。现在他可以按照既定的计划在卡法弄权了，毫无疑问，无论是卡法还是恶魔，他们唯一的出路就是共同屈服在天界的脚下。当然，巴尔已经屈服了，因为他已经被承诺可以得到自己应得的那一份。“可是那些凡人们呢？如何让他们也放弃自己的抱怨呢？”休斯苦恼的想到“问题是，这些凡人永远也不会满意，就算是我们把巴尔赶回了老家，他们也还是会像从前一样同样的抱怨，抱怨我们为什么不把他彻底给解决了？！这些贪心的泥胚！”休斯想到这里，不由的在心里恨恨的咒骂起来。此刻，这些凡人无疑已经变成了他所面临的最麻烦的一方了。可是他心里同样很清楚，关于他最忧心的“如何镇服那些麻烦的凡人”这样的事情，其实也轮不到他去操心了。

　　休斯站在房间的窗前，这夜里是多么的明亮，月光照亮了一道道翻涌而来的海波，柔和的潮水声在这宁静的夜里显得是那么的清晰而纯净。休斯望着窗外的大海，他知道，越过这片海，那尽头就是他的目的地——卡法，他将在那里成就一切，包括他自己。渐渐的，各种苦恼和忧虑像烟尘一般逐渐的消散不见了，休斯开始沉浸在一种奇妙的梦幻之中，他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此刻已是何时，他就这样沉醉着，脸上挂着甜蜜的微笑，沉醉在为自己的未来企划的一片美好之中去了。

　　托罗尼对休斯来说是个幸运的地方，一切都很顺利。可是就在第二天，当马修尔带着他的使团准备再次启程的时候，一个天界的信使在他们出发的前一刻追上了他们。他是乘快船冒险赶来的，命运眷顾了他，没有让他因为自己不明智的冒险而把自己沉在深深的海底。

　　这位信使在城里打听到天界的使团还没有离开，不由的为自己的双重好运而感谢主神了。他匆匆忙忙的赶到马修尔下榻的寓馆，连敲门传话都省了，径直冲到了马修尔的客房里。马修尔正在做出发前的准备，看到这样这位风尘仆仆的信使冲进自己的房里来，不由的大吃一惊。不过他依旧招呼来人不要着急，先坐下来休息一下。可是来人根本就坐不下来，他急切的向马修尔说道，“殿下，主神泰瑞尔派我来找您。安达利尔主公跑啦！”

　　马修斯吓了一跳，“跑了？谁跑了？”

　　“殿下，您的妹妹，安达利尔！她留了一封信给您的母后，告诉她自己也要去卡法城。”
　　“这不可能！”马修尔叫起来，他想象不来自己那个从来没有离开过天界的妹妹真的会私自出逃。

　　“殿下，我说的没有半点夸大的地方，情况很糟呀！”来人信誓旦旦的说道。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这时候在他们身后依旧敞开的大门口一个人插话说道。

　　那信使转头一看，原来是休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在这里了。于是他躬身行向对方了个礼。

　　“十二天前，我在路上也整整赶了十二天。就是您们出发后的第五天的事情。”

　　“安达利尔在信里说她要去卡法？”休斯皱着眉说道。

　　“看来就是这样。”信使说道。

　　马修尔一脸惊诧的看着休斯，他不敢相信安达利尔，他的妹妹竟然会干出这等好事出来，可是休斯只是用耸耸肩来回应对方几乎是在寻求安慰一般的眼神。

　　虽然不是严令禁止，但是天界的女眷下凡间总是被看作一种不体面的事情。如果真的得到许可那也罢了，可是安达利尔这样的行为显然属于私逃的性质，而且她的身份还是天界的公主，这样的行为无异于在给皇族在抹黑。

　　“寻找安达利尔殿下的卫队已经出发了，”信使说道“主神衣卒尔大发雷霆，所有人都吓坏了，主神泰瑞尔让我立刻来找您。他让我告诉您，您们要千万留心安达利尔的去向，如果您们找到了她，就对凡间宣称安达利尔殿下也是使团里的人。您们要看好她，完成出使后务必将她带回天界。”

　　“看来我们这回必须扛着足够大的胜利的旌旗回去才行了。”休斯说道。

　　“那是什么意思？”马修尔说道。

　　“主神让我们把她留在队伍里，而不是让我们找到她立刻就把她遣送回天界，那只有一个目的。”休斯左右看看他面前的两个人，显然他们都没想到主神泰瑞尔为什么会吩咐他们一定要让安达利尔加入使团队伍。于是他继续解释下去“那就是他已经打算好了，他要让安达利尔殿下也参与到这次成功的斡旋里来。如果安达利尔殿下能带着荣耀回去，估计也就没人再抱怨她的任性了。我看就算是主神衣卒尔也狠不下心去惩罚她了。”

　　这下马修尔放心了，这个休斯总是有办法，这让他又感激又满意，可是他很快就又忧虑起来。“休斯，你肯定我们能找到安达？”

　　“这和一个凡人走在我们天界的大街上是一个道理。”休斯说道“她的身份会让她的行踪的消息到处散播的，除非她并没有真的打算来卡法。不过这是不可能的。”

　　“大人，主神泰瑞尔让我转达您们，他说安达利尔殿下一定会来卡法的。”信使这时候也跟着休斯的话说道。

　　“这是毫无疑问的。”休斯说道“对一个满脑子都是玩乐的女孩子来说，除了卡法以外。我想不出会有其它什么特别的地方值得她冒这样的险，也想不出来在其它哪个地方会有更有趣的事情在吸引着她。那么她有什么理由不去那里找您呢？还记得吗？一开始她就抱着参加使团的想法来着……”休斯看看正站在他身旁一侧的，脸上已经露出惊讶表情的信使，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于是他很快的接下去说道“说到底，这对安达利尔来说，这不过就是场游戏罢了。”

　　“任性！”马修尔突然生气起来，他不满的说道。“我们的父亲把她宠坏了！我非要好好的教训她不可！”

　　“那您也得先找到她。”休斯提醒着说道。

　　信使看到自己带来的消息没有引起他所担心的恐慌，也松了一口气“马修尔殿下，休斯大人，如果您们没有更多的需要问我的了，那我准备立刻回天界把此事已经会知了您们的消息带给主神泰瑞尔。我相信他也在焦急的等待着我的消息。”

　　“不过我建议您还是先休息一下。”马修尔说道。

　　“殿下，谢谢您的好意，可是恐怕我等不及了，现在就算是马上让我躺在一张软床上，我恐怕也没法让自己合上眼睛！”

　　“那好吧，劳内，请告诉主神。”马修尔说道“我们一定会找到安达并且把她平安带回天界的。”

　　“也请禀告主神，我们同时也会让卡法的纷争顺利平息的。”休斯跟着说道。

　　“两位大人！那我就此告辞。”那人躬身行礼，然后转身就走。他急着赶回码头，完全忘记了自己只是刚刚到达这里。

　　休斯看着那信使离开，无奈的想到“毫无疑问，达官贵人就是有着这么多的特权。就算是他们肆意妄为的做出了什么出格的事情，也有一大群的人在想办法给他们惹出来的麻烦善后。”可是他突然想到，安达利尔和他并不算是陌生人，他们，以及马修尔还是儿时的玩伴呢。休斯一想到这点，就为自己想法里的刻薄感到羞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