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的契约》维亚兹玛城

130、未名的峡谷

　　休斯把自己的马催的都快断气了，终于在午夜刚过的时候赶到了德鲁僧院，“希望他还在这里。”已经到达了目的地，休斯这时候却突然感到一阵心惊胆战，他不敢想象自己如果在这里找不到他要找的人又该怎么办。

　　休斯知道自己不能惊动僧院里的人，于是把马赶到僧院外一处偏僻的院墙下。就是在这个可诅咒的地方，他在这里度过了一段难熬的日子。他曾经以为自己永远也不会再回到这个伤心之地，可是命运的捉弄让他不得不又一次回来了，而且还是以如此心急火燎的方式。不过那段经历也给他带来了一个好处，那就是他对这里相当的熟门熟路，不仅是那些大厅正道，就连暗门小路他也是一清二楚的。

　　休斯把马拴在一处偏僻院墙外的一颗小树上。他看准墙头的高度，利索的翻身爬上墙头，他在暗处四处观望了一下，除了僧院的大殿依旧灯火通明，四处都是一片漆黑。他知道这种情况下是没人会发现他的行踪的，于是他俯身跳进了院墙里。阿尔比已经被恶魔摧毁了，但是在这座城市郊外的德鲁僧院却用自己的方式存留了下来，凭借着一个颇为滑稽但是也不乏危险的策略——僧院里的修士一发现有恶魔的踪迹，就立刻逃散到附近的森林里，等到恶魔在这里发现一无所获失望的离开后，他们又慢慢的聚拢回来。不过温斯顿主教是受不了这种捉迷藏式的折腾的，他已经先走一步了。可是他座下那些虔诚的修士却用自己的努力让德鲁僧院里的烛火不至于长久的熄灭。

　　休斯在僧院里面沿着院墙的一条小路小心的向前摸索，最后他来到了僧院后面的礼拜堂，礼拜堂里没有点灯，黑魆魆的，只能看到那尊衣卒尔的巨大坐像依然端端正正的靠在礼堂的正中，他那巨大的轮廓让休斯在这黑暗中辨认出来了它。就是这主神的坐像成了镇压他最心爱女儿的工具，这是多么讽刺的事情。

　　休斯走进空荡荡的礼拜堂，他向暗处四处观望着，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发出点动静出来。就在这时，在一个完全没有光亮的角落里突然发出一声什么瓦罐被踢倒的声音。休斯心中一紧，向那个出发声响的方向摸过去，接着传来了一声可怖的嘻笑声，那是在暗处的怪物在看见到手的猎物以后才会发出的可喜的怪笑。

　　“该死的！是你吗？”休斯又急又恼的低声喊了一声。

　　笑声停了下来，一个声音从暗处传过来“来的人是谁？”

　　休斯在心里只是默念谢天谢地！“克劳迪奥，是我，休斯！”

　　一个暗影从黑暗中跳出来，快速的来到休斯的身前。这人有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在黑暗里仍旧发着幽暗的冷光，就像一只猫的眼睛一样。现在休斯看清楚了，这人就是克劳迪奥。

　　“谢天谢地！你还在这里！”休斯嘴里念叨着。

　　“你知道我不会离开这里的。”克劳迪奥冷冷的说道。接着他皱起眉头看看对方，他意识到休斯不会没事就跑来找他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克劳迪奥依旧用冰冷的口气问了一声。

　　“注意听我说！”休斯那严肃的声调让克劳迪奥隐隐的猜到他休斯准备给他说的事情是关于谁的了。但是他不肯相信自己的猜测，最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她已经平安的回到了自己的家乡。难道就算这样，还会有什么麻烦能找上她吗？

　　“是关于安达的！”休斯的话刚说完，克劳迪奥不由打了个冷战，曾经那些可怕的回忆一幕幕的又跳到他的眼前了。

　　“她怎么了？”克劳迪奥用颤抖的声音问道。

　　“卡宴劫持了她！”休斯说道。

　　“这不可能！”克劳迪奥暴跳起来，“这怎么可能？！难道卡宴有本事到你们天界去抢人？你一定是搞错了。”

　　“恐怕错不了。”休斯苦笑起来，这位老兄在这个封闭的地方呆太久了，安达利尔从天界又一次逃难的事情他一无所知，他还以为安达利尔依然稳稳当当的呆在天界呢！那都是什么时候的老黄历了。

　　“你为什么不保护好她！”克劳迪奥愤怒的叫起来。“我把她交给你，让你好好的看护她，保证她的安全，可是你！你这个自私的家伙！你只关心你自己！一定是你又让她遭到了不幸！都是你！”克劳迪奥被惊慌和愤怒冲昏了头脑，他从来没机会让休斯对他做过什么保证，而且休斯的当下的处境也不允许他有机会时刻保证安达利尔的周全，可是克劳迪奥认定了他说的全是他们之间发生过的真实的约定。

　　“冷静点吧！克劳迪奥！”休斯不自觉的嗓门也高起来了“听我说，现在不是互相埋怨的时候，我们现在要紧的是得想办法把她救出来，现在我们只能靠自己了。”休斯最后一句话说的那么悲哀，可是克劳迪奥一点也体会不来，在他眼里，所有事情当然永远只能靠自己。

　　休斯把卡宴来见他的事情匆匆说了一遍。克劳迪奥把一只拳头狠狠的砸在另一个手心里。

　　“不用多说了，现在我们就去找那个妖婆，我可不怕她！你给我带路，我们现在就出发！”克劳迪奥急切的的说道。他现在不再继续埋怨了，他也明白，现在也没时间去多啰嗦那些毫无益处的事了。

　　“听我说，我们不能蛮干，我要你先潜入你们同伙中间去……”

　　休斯一面说着他的计划，一面拉着克劳迪奥的手向门口快步走去。这时在礼拜堂的门口传来一个人的说话声，“这倒是个新鲜事。一个天神，一个恶魔，不知道鬼鬼祟祟的聚在一起又在搞些个什么阴谋。”

　　两人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他们之间的谈话已经被人暗中偷听了去。克劳迪奥猛然抽出剑来，一声轻哼便向那个窃听者所在方向刺去，休斯本想阻止他，但是他站在那里到底是一动没动，他最后想到的是，在这个时候，这种事情少一个人知道也是好的。

　　那人没想到对方会突然暴起，急忙间向暗处急奔开几步躲避，但是自己的衣袖仍旧被对方划开了一道口子。克劳迪奥一击不中，紧跟着那人追上去接着又向他刺出一剑。现在他们更加离得近了，那人在对方凌厉的逼迫下变的也更加狼狈。他别扭的一矮身勉强又避过这一剑，可是慌忙中脚下一软，跌倒在了衣卒尔坐像边的墙角里。就在他想继续寻找躲避的地方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已经被逼到了无路可退的境地了。

　　就在克劳迪奥瞅准机会举剑要送他性命的时候，休斯突然跨上一步，挺剑挡开了克劳迪奥。休斯借着门外的微光看着这个人的脸，不由的暗暗后怕，这个不速之客竟然是马蒂尔。马蒂尔此刻脸上已经因为受到濒死的威胁而整张脸都变的煞白起来了。他过了半响才反应过来自己捡了一条命回来，他从地上爬起来，慌忙的向远离克劳迪奥的位置退开了几步。等到他相信自己已经和对方保持住了安全的距离，他这时才惊魂未定的想起来应该先把腰上的剑拔出来。

　　“好一个暴躁的魔鬼！”他挺着剑，叫起来。

　　“别碰他，这是马蒂尔殿下，我们自己人。”休斯对仍旧蠢蠢欲动的克劳迪奥说道。

　　克劳迪奥向地上唾了一口“那是你们自己人，鬼鬼祟祟的，死了活该！”

　　“真是个粗人！”马蒂尔此刻知道自己已经安全了，刚才命悬一线的紧张心情一下子变得风轻云淡，心情也就这样一下子放松了下来，他笑着说道“虽然是个粗人，不过也够直爽。朋友，你刚才差点被记入传唱的诗篇，因为你几乎要了我的命。”

　　“马蒂尔殿下，我们得走了。”休斯向他说道“请照顾好自己吧，还有我恳请您为今天所听到的一切保密。”

　　“哦！那您大可放心好了！”马蒂尔轻佻的说道“我一向最恨多嘴多舌之辈。”

　　休斯顾不上体味对方的笑话，向他点点头，拉着克劳迪奥就往门外走，现在他的每一刻都是宝贵的。

　　克劳迪奥脚下不动，眼睛依旧恶狠狠的仍旧盯着马蒂尔不放，最后他又看看休斯，那意思是说“这人是不是真的靠得住。”

　　休斯现在没耐烦理会这些，他现在只是急着把克劳迪奥带回和卡宴相遇的地方去，所以他也不理会克劳迪奥的怀疑，只是拉着他往门外走。

　　“先生们！请听我说句傲慢的说教。”马蒂尔在他们身后说道“据说，所谓的愚蠢，总是源于手和脚动的比脑快。”

　　两个人不去理他，一同跨出了礼拜堂的大门，马蒂尔追了出来，“先生们，如果你们回去找不到安达利尔怎么办？”

　　休斯和克劳迪奥停了下来，面面相觑。接着克劳迪奥转过身恼火的看着这个颇有点啰嗦的家伙，恶狠狠的说道，“那也和你无关。”

　　“和我有没有关系有助于你们找到安达吗？”马蒂尔笑着说“我从不怀疑你们是能把她救出来的，说实话，您的身手不错。我们休斯老兄估计也差不了多少，不过您确信在用武力把她救出来之前就一定能找得到她？”

　　“殿下，我们现在只能尽力了！”休斯无奈的说道，“而且，我和你在这里多废话一句，希望的可能就要少一点。”

　　“我可不这么想。”马蒂尔说道，“如果您们把安达的命运吊在你们不过是想碰碰运气的想法上面，那就请便吧。”马蒂尔说完做了一个夸张的送请弯腰大礼。

　　休斯感到气馁了，他无奈的说道“好吧，殿下，也许您有更高明的办法，那就请您告诉我！”

　　“您高看我了，休斯，我不过是个假装的溺水者，到了真正遇到麻烦的时候，其实能做到的除了无用的慌乱，也并无其他什么用处了。”

　　休斯恼火的低声叫到“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马蒂尔！如果您确实没什么特别的要对我说的，那么我们就此告辞了！”

　　“但是，我并不妨碍你们愿意说服自己在行动前尽量多思考一番，休斯，你以前不是一直这样做的吗？怎么？到了危急的时候，好像慌张把您变得愚钝了。”

　　听了对方的话，休斯终于冷静了一点了，马蒂尔说的没错，要是他们就这么急匆匆的赶回去，可是仍旧找不到她安达怎么办？这真是个要命的假设。可是他们不这样去冒一回险又该怎么办呢？

　　“你们还是想想怎么才能真正找得到她吧。”马蒂尔说道“我听说过这个叫卡宴的夫人，如果她真的是被人吹嘘的那么厉害，那么我有理由猜测你们如此冒失的去找她来指望能搭救安达利尔，那一定会无功而返的。”

　　“伙计！你要是有什么想说的，就赶快说！”克劳迪奥向他跨上一步，提了提手里的剑。他那饱含威胁意味的举动让马蒂尔不自觉的又向身后的角落里退了一步。

　　“别冲动！先生，冲动是魔鬼嘛！”马蒂尔依旧笑着说，“好吧，好吧，听我说，先生们，你们一个是天神，一个是魔类，可是你们都没注意到，至始至终，这一切都发生在人类的领地，如果我是你们的话，那我至少得找一个对这里熟悉的向导才行。那么，如果我在预期的地方一无所获，至少我还有机会去瞄准下一个目标。除非你们对自己识图认路的本事大有信心。你们说呢？明智的先生们？”

　　现在休斯和克劳迪奥愣在那里一步也走不了了，急切变成了焦虑。可不是嘛，这两个家伙虽然在凡间晃荡的不少时日，可是他们只对那些大的市镇熟悉，至于野外的丛林溪谷，还有人迹罕至的小路，在这方面的知识他们实在是匮乏的紧了。如果他们在黑夜里在某处荒野中迷了路，那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我去找个这里的修士过来帮忙。”休斯说道“卡宴一定把安达藏在哪个森林里了，她没有其他地方关住安达。只要这人能告诉我们这附近都有哪些大的森林就行了。”他说着就想往僧院主殿方向去找人。

　　“您要去找谁呢？”马蒂尔笑着说“您拉住一个可怜的修士，告诉他以拯救天界公主的名义，他必须得冒着生命危险和您一起去满是恶魔的丛林里出生入死一回……我很怀疑一个熟悉这里地形的修士同时也像您一样对安达利尔饱含关怀之心。”

　　马蒂尔看着这两个又怒又急的人，对自己能够不停的耍弄他们感到非常得意，他刚才因为被袭击以后所产生的报复感也从中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好吧，先生们，我倒有个合适的人选。如果他也帮不上忙，那我劝你们还是死了这条心吧。”马蒂尔闹够了，他最后说道。“而且这人现在离我们并不远。”

　　休斯感觉眼前一亮，他知道马蒂尔指的人是谁了，他刚才在几乎误伤了马蒂尔时候的那种隐隐后怕的感觉又来了。他现在冷静多了，清楚的认识到自己刚才在急迫的情况下变得是多么的慌乱。“这真见鬼！”他狠狠的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努力让自己能再次集中注意力去思考。

　　“我们走！”休斯拉住克劳迪奥向院墙方向走去。

　　“喂喂喂！先生们！”马蒂尔笑着叫到，“你们不能如此无情，难道你们已经忘记了是谁在给你们指点迷津的了吗？”

　　“马蒂尔殿下，感谢您的好意。”休斯快步走着，他头也不回的说道“不过我想后面的事情我们来做也许更合适！”

　　“傲慢的家伙！”马蒂尔哼了一声“你干脆直说不想让我拖你们后腿得了！”他说着快步向休斯和克劳迪奥赶上去。

　　“抱歉！殿下。”休斯一面走，一面草草的向他行了个礼。

　　“你们摆脱不了我！”马蒂尔几乎是小跑一样跟住对方，他恨恨的说道“你们现在要赶路，可是你们有马吗？”

　　休斯脚下停了下来，他看看克劳迪奥，克劳迪奥摇摇头“我在这里很久都看不到有人骑马了。”

　　“这样困难的时刻，所有有用的东西全都早被征用光了！先生们。”马蒂尔站定脚跟，得意的说道。

　　“我们可以两人骑一匹马，我的马在院墙外面。”休斯对克劳迪奥说道。可是克劳迪奥却把眼睛望向了马蒂尔。

　　马蒂尔哈哈一笑“别想打我的马的主意！我可不想靠两条腿回拉米拉里耶。”

　　“现在可由不得你了！”克劳迪奥皱着鼻子说道。

　　“别老想着这些粗鲁的事情，这会让你在真正困难的时候缺少他人诚心的援手的。”马蒂尔调笑着说，“我知道哪里有马，而且还唾手可得。”

　　三个人蹑手蹑脚的顺着院墙向僧院大门摸过去，在大门外，他们看见那里果然拴着三匹马。

　　“看来我们的朋友这会只好走路回去了。”马蒂尔低声笑到。在他们的另一个方向，在僧院殿堂的大门那里聚着一大堆人，有两个侍卫打扮的站在他们前面正手舞足蹈的在嚷嚷着什么。那是随后跟来的两个侍卫在向修士们追索休斯的消息，他们俩怒气冲天，一会指责他们跟前的这些该死的修士把休斯藏起来了，一会又说休斯一定就躲在这里某个地方，让所有人都立刻停下祈祷去把那个休斯从这里找出来！

　　就在僧院里开始变得乱哄哄的时候，休斯他们三人已经悄悄的溜出了僧院院门，他们把马缰绳从树枝上解下来，马蒂尔上了自己的马，另外两匹休斯和克劳迪奥正好一人一匹。

　　“我说休斯，你把自己的马藏到哪里去了？”马蒂尔说道。

　　“别去管他了，没时间了！”休斯说道。

　　“那倒是，说起来查克修士跑起来到也快。”马蒂尔摆出一副思考什么事情的模样，他似乎在想象查克在他们身后追着跑路的样子。

　　休斯这时候开始不由的佩服起来这个他以前不大看得起的纨绔世子了，在这样的情况下，难得他把事情想的这样周全，不过他似乎只是为了找乐趣才参与进来的，并不是真的在担心谁的命运，可是说起来安达利尔还是他的远房表妹呢！

　　休斯摸到树林里，在院墙外找到了他的马，于是三人四匹马立刻向阿尔比城奔去。

　　已经是后半夜了，查克刚刚熄灭僧院里的火烛，他要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在天亮之前，他还得爬起来按时敲钟。在之前，这是需要好几个修士才能完成的职责，可是现在，为了保持僧院的各种仪式依旧不走样，只能全靠他查克一个人来维持了。

　　可是这一夜注定不会平静的，就在查克半睡半醒的时候，礼拜堂里传来的回声空洞脚步的回响声惊醒了他。“好家伙！这么晚了！”查克暗自抱怨着，他悄悄起身，简单的穿好衣服，然后出了门在黑暗中向走廊尽头走去，那里有一个暗道，看来他又不得不在那个空气污浊潮湿的地方忍一个晚上了。

　　查克手里拎着鞋子，光着脚，不快不慢的沿着冰凉的木制走道穿过漆黑的长廊。他脚下一点声响也没有，就算这时有个鬼撞上了他查克，恐怕也会被吓一大跳。

　　就在查克轻轻打开暗门，准备进去躲避的时候，从主殿方向传来一声呼喊“查克，你在这里吗！我是休斯！你听出来我的声音了吗？”

　　查克弯着腰的身体停了下来，他咧开嘴笑了。那双鞋子这时候还拎在他的手里没放下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