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她》疏帘淡月

8、头发

　　她最近开始不敢梳头，因为每梳一下，头发就会成片地往下掉。
　　她频频地往医院跑，花了不少钱，治来治去也不见好转。
　　他又为她买来许多芝麻核桃，捣碎拌了白糖，每日嘱她吃。她吃了，却仿佛也没什么效果。
　　她对他说：“再过不了多久，你老婆就要变成尼姑了，连头都不用剃。”语气颇为自嘲。
　　他握她的手，“不要紧。就算你头发落光了，我也一样爱你。你永远都那么美丽。”
　　他的手掌如此温暖，一直暖到她的心里。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安心。

　　过一阵，天气转凉。
　　她的头发不再掉得那么厉害了，但曾经浓密的头发也所剩无几，只薄薄的一层，头皮依稀可见。一下子，就仿佛老了十岁。
　　他为她买了一顶帽子，漂亮的玫瑰红。
　　他说：“天冷了，别冻到。”他低沉的嗓音中，有温柔的关切。
　　她的眼角，湿了。

　　她戴着他送的帽子，去看她的朋友。
　　朋友家的暖气开得很足，她嫌热，把帽子摘下。
　　看到她稀少的头发，朋友不由惊呼一声；“这是怎么了？”
　　她心里微感难过，但仍是很平静地告之自己得了脱发症。
　　朋友建议她去植发或是买顶假发戴，总好过现在。
　　她微笑着摇头。
　　在这之前，他不曾对她如此关心呵护，她很享受这样的温暖。
　　她承认，自己是贪心的。

　　一年后，她的朋友在街上遇到她。
　　她穿米色长风衣，一袭栗色的长卷发垂落肩头，优雅而华美。
　　朋友看着她美丽的头发，羡慕之极。
　　谁会相信，一年前的她为脱发症所困扰，几乎成了一个秃子？
　　她扯扯肩头的卷发，苦笑，这是假发。
　　半年前，她和丈夫离了婚，因为她发现他有了外遇。
　　那个第三者，在她看来，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只是有一头极美的长发。
　　离婚后，她心灰意冷。一夕间，仅剩的那些头发全数掉落。
　　她买来无数假发，每日翻新，却无法得到安慰。
　　一直到后来，她才知道，原来他的出轨，和她的脱发症毫无关系。
　　那个女孩子，早就和他在一起了。他的心，早就变了。
　　她掉头发的那一阵，他之所以对她那么好，不过是愧疚，不过是为了补偿，不过是让自己良心稍安。
　　头发，只是他离开的一个借口。
　　抑或是，她为他，寻找的一个，借口。

　　和朋友坐在咖啡店临窗的座位上，她如此平静地叙述着这一切，情绪之中，不见一丝波澜。
　　深秋午后的阳光，温暖地照在她的假发上，泛出的光泽，那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