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底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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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犹豫再三，还是买了一束花去见她。从路边小贩手中买来的洁白栀子，用棉线捆扎。直觉的，他认为这花会很衬她。
摁响了她家的门铃。她出来开门，看见他，她愣了一下。
而他，也愣了一下。
第一眼见到便知她是与众不同的女子：穿宽大的棉布男式衬衫，袖口熟练地向上折了几折，身上透出一股漫不经心而又怡然自得的气质。
“你找谁？”她问，语气中没有对陌生人该有的警惕。
他报了自己的名字。
她侧头想了一想，然后笑了，“哦，是你。”她拉大门，请他进去。
看到他手中的花束，她的眼中闪出欢喜，“是送我的吗？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栀子花？”她非常自然地把花接过，插进灌满清水的玻璃杯。
他在沙发上坐下，她自厨房端出两杯茶。
“我常听他提到你。”她说，捧了茶杯坐到他旁边。
“是吗？”他答道，知道她说的那个“他”是指她远在英国的男友。
她点点头，“他说你在那边很照顾他。谢谢你！”
他笑了，她谢得那么诚恳。“那没什么。”
“不，我是谢谢你能来看我。”
他有些意外地扬起眉毛，转过头去看她。他这才发现，她左眼的下角有一颗浅褐色的小痣。泪痣。
她似乎并未察觉他近乎无礼的打量，低下头喝一口茶，然后长久地凝视手中的杯子，思绪已在几百里之外。
隔了很久，她才忽然抬头道：“抱歉！你来看我，我却叫你在这里陪我枯坐。”
“不要紧。”他说，“看你把自己照顾得这么好，回去告诉他，他也会觉得安慰。”
“其实他一直都知道，没有他，我也可以过得很好。”
“这是抱怨吗？”他半开玩笑地问。
“就算是吧。”
他仿佛听到她叹息一声，抬起头，却看到她沉静的笑容。
她想自己大约是真的太寂寞了，才将他送出门，又开始期盼他的下一次来访。
然而她知道，他兴许是再也不会来了。他休学一年，是为了回国置办婚事。看她，不过是受了朋友所托、出于礼貌而已。
叹了一口气，她慢慢地把茶几上的杯子收起。
好不容易来了个人能陪她说说话，可是偏生他又走了。他终究，不是她要等的那个人。
取过一枝他带来的栀子花，对着镜子插在绾起的头发上，看看鬓边盛放的花朵又看看自己，她发现，自己老了。
三年的等待，让她的眼睛苍老了十年。她怎么也不敢相信，那隐忍的自甘的寂寞会就这样，静静地蛰伏于她曾经清亮的眼底。
手指抚上眼角，在那颗浅褐色的小痣上停留。她记得，脸上本来是没有这颗痣的，磨人的思念在心中一日一日地积聚，终于在眼角凝成了永恒的泪珠，而她所有的哀伤都得以在这里诉说。
可是……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苦笑，她的聆听者又在哪里呢？
不知不觉，每个周末到她那里坐坐已成了一种习惯。
两个人相对而坐，并不刻意多说什么，只是捧了茶杯想各自的心事。这样，也就耗去了大半天。
他们，都很享受这种无声的倾诉。用沉默，向彼此倾诉。
渐渐，她发觉自己对男友的思念已变得寡淡。而他，筹办婚事的进程也开始拖延了起来。她清楚地知道，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终于她向他开口：“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他没有问“为什么”，只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年底就结婚了吧？”
“是。”他答。
“这种事情，能快就尽快吧，并不是人人都能等得起的。”她笑了笑，声音中透出疲倦和沧桑。
他听了，只觉心中酸涩。抬眼看她，但见她眼角的那颗痣随眼睛的眨动微微颤着，仿佛随时都会化作眼泪滑落脸庞。他看着不忍，于是回过脸去，慢慢地答了一声：“……是。”
她假作没有觉察他的目光，只是笑道：“天色不早了。”然后将他送出门去。
关上门，她打开笔记本开始给男友写邮件。
当她写到“My dear, I miss you so much”时，只听“啪嗒”一声，一滴褐色眼泪钝重地打在键盘上。
这一刻，连她都无从得知，这泪，是为了谁而落。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底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