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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海棠春色 ...

  •   周思顾努力了一个月,担惊受怕了一个月,终于等来了夫子的任免书,她长舒一口气,当晚就请苏雨杭去盛海楼吃饭。
      苏雨杭得知此事,为思顾兄的前途担心不已,毕竟周思顾寒门出身,虽然是状元,虽然是严觉得意门生,可是在这朝堂没有世家出身,简直寸步难行,升官等于升天。
      周思顾不以为然的挑眉,她可不是什么只会背诗作文的酸腐,江野先生的小弟子胸中自有沟壑,现在确实走得慢了些,但圳北三城积患已久,年年三月即有春寒饥荒,以前大邯国库充盈,朝野人才辈出,不足为惧,而今朝制僵化,人人自危,再次饥荒必然会掀起大浪……
      她只需抓住这个机会,晋升还会远吗?再说她来趟这庙堂浑水的目的可是……
      那些无才无德的人只是把水搅得更浑,而她可是想直接把这盆浑水倒了换清水啊。

      思及此周思顾立刻打住思绪。
      苏弟以为自己的思顾兄也在为之烦恼,立刻安慰起他来,还仗义的付了饭钱,拉他去一个美妙的地方,扬言绝对能为他排愁解忧。
      周思顾无奈,不敢和苏雨杭拉扯,只能半信半疑的跟他走了。
      等两人到了海棠春色——王城最好的妓院楼下,周思顾脸都绿了,打死也要回家。
      苏雨杭以为思顾兄是害羞了,一边拉着他进去一边说:“思顾呀,你看你害什么羞嘛?”
      周思顾哭笑不得:“我没有害羞!”
      “脸都红了,还不是害羞?这里可是有王城最艳红倌的地方哦,第一次来吧,这事上你可得叫我苏兄了。”
      “苏兄苏兄,你先放开我,我可是在御前发誓不婚娶的,你这……这是干什么呢!”
      周思顾眼睛微红,半是挣扎的,半是气的。
      苏雨杭放开了周思顾,谆谆善诱道:“思顾小弟呀,虽然说你是这么起誓了,陛下也应了,可是我们只是来喝个酒,又不是娶妻纳妾,再说朝中多少人来此喝酒啊,陛下怎么会怪罪?再说公主殿下不是送了你几箱东西吗,陛下可什么也没说,搞不好,等公主成年,你还能成驸马呢……”
      周思顾红着脸整理衣服,她已经被姓苏的拉进了门,此刻已经有老鸨和姑娘迎了上来,也没办法走了,又听他提起公主的事,只得叹了口气,扔下苏雨杭,自己往里走,“要来喝酒还不快来!”
      苏雨杭愣了愣,立刻追了上去。
      两人在二楼坐了张桌子,一楼大厅里就有胡姬跳舞,乐师奏乐,比之宫里齐整荣贵的表演,别有一番风味。同时处处可见男人搂着女人,女人攀着男人,气氛格外缠绵。这还算好的,二楼三楼都有不少里间,有时在换舞曲的间隙,乐声丝竹稍停了片刻,便能从那边,有些房间里听见令人脸红心跳的呻吟声。
      周思顾是第一次来有红倌的馆子,其实心里也新奇得很,一进来就四处打量,为这楼里一看就价格不斐的装潢咋舌。
      她连忙向苏雨杭确认:“雨杭兄,这可是你说的请我啊,不可食言而肥啊。”
      苏雨杭此时和正一个老鸨点了些酒菜,听了这话,无奈的笑着点头:“思顾小弟放心吧,这点钱,我还是有的。”
      周思顾这才放下心,不再把这些奢华装饰一一扣下来看能让一个农家吃几个月,能救多少圳北灾民,能让多少人脱离水火之中……而是开始认真看一楼高台上精彩的表演。
      苏雨杭瞧着认真看歌舞的周思顾,心里有些痒痒的,老鸨苏公子苏公子的,叫了两三声,才把他喊回神。
      “苏公子这次可要个孩子?我这有绝顶的孩子,虽然比不得这位公子,也可试试……”
      孩子指的是十六以下的男孩,即男妓。
      大邯风气开放,女子十八成婚,男子二十,男女可和离,男子可休妻,女子可请还娘家;同样男子可二娶,女子可二嫁。
      但是,对于龙阳之好,却是大忌。暗地里妓院中当然有相姑与孩子,还比较风行,但是绝对没人敢放到明面上,就是妓院外面。
      这的老鸨早就成了人精,顺着苏大人眼神一看就猜到他的心思。
      苏雨杭吃了一惊,红了脸,生怕周思顾听见,立马急急呵斥:“你胡说些什么呢?还想在这干事情吗?”
      老鸨慌了,立刻下跪赔罪道:“是我灌了黄汤胡言乱语,大人饶过我这次吧!”
      苏雨杭只得做罢,让她起来。
      老鸨惴惴的问:“公子还是叫珠翠来?那位公子呢?”
      苏雨杭看了认真观舞,旁若无人的周思顾一眼,心里莫名不快,“给他叫个清倌——就我上回来的那个木木的姑娘,叫什么仪的那个。”

      老鸨闻言就要下去,又被叫住,“再拿两个屏风来放在两边,这里怎么这么吵!多影响我看舞听曲!”
      恪守职业操守的老鸨好不容易压抑下骂人的话,等她下去,才恨恨的说:“谁他娘来妓院就为听曲子的啊!”
      一舞刚毕,沉浸此中的周思顾方才回过神来,满意的拍桌子。
      她转头一瞧,酒菜已经来了,姑娘还没到。
      苏雨杭支着头看他,没话找话的说:“思顾小弟,我听说公主送来的东西你原封不动给送回去了呀?”
      “嗯,怎么了?”周思顾谈到这有些别扭。
      “你怎么不收着?大概好大一笔钱吧?公主这些年送给看中“驸马”的东西,只有你和大阮将军的退了回去,你怎么这么傻?说不定殿下真看中你了,她现在十五,再过三年就能招驸马了,你又是陛下亲点的状元……”
      周思顾不耐的打断他:“你喝醉了吧?怎么老是胡言乱语?而且公主哪里就看上我了?要看上了,怎么两个月就把我辞了?再说即使没有御前发誓,我也不过一介寒门子弟,哪里配得上公主?公主一时心血来潮,陛下和娘娘又不会。你别胡说八道了!”
      周思顾看他今天简直是莫名其妙。
      “我也知道你不可能成驸马,可是只要九公主不是认真要嫁你,那思顾小弟你这一辈子就没法娶妻咯,不会后悔?”
      周思顾莞尔一笑,根本没人知道她有多庆幸好吗?她温声道:“苏兄不必为我担心。”
      苏雨杭还想再说什么,两个小厮抬着两扇屏风,并着两个打扮入时的姑娘来了,打断了他未出口的话。
      小厮放下屏风就下去了,两个姑娘留了下来,一个嫩绿衣裳看起来就活波些的坐到苏雨杭身边,另一个浅蓝衣服的坐到周思顾身边。
      周思顾笑着问了两人名字。
      珠翠柔柔的答:“奴家珠翠,还君明珠双泪垂的珠,翠玉妆成一树高的翠。”
      修仪就说得平平:“奴家修仪”
      “啊哈哈哈?苏兄眼光一绝啊。”周思顾挤眉弄眼的说。
      苏雨杭以为思顾兄是在刺他常来妓院,有些耳热,不自然的接过珠翠手里的酒,一口喝掉。
      再高级的妓院也是妓院,多数姑娘来接待客人都是穿得比较俗气的。但也看客人品味如何,有的客人喜欢艳丽的,自然有固定的那类姑娘。而苏雨杭点的都是面容清秀,衣着清新,举止清雅的姑娘。她们要是走在外面,都能被当成是哪个小富之家的小姐。
      但其实周思顾笑的是珠翠说错的诗……
      碧玉妆成一树高啊喂!
      周思顾不信任的看着对面喝酒的苏雨杭——苏雨杭你真的是考上来的探花吗?

      珠翠是红倌,十分有眼力见,在客人不想要的时候就是清倌。因此,苏大人来这里十次有九次都是她陪。而且她做红倌时能放荡,做清倌时能庄重,算是有名的了。
      她看得出此刻苏大人需要清倌——很清的那种。于是她端正的坐在他身侧,不软软的靠着,更不去若有若无的挑逗,只是一杯接一杯的给他倒酒。
      修仪本来就是清倌,还是清倌里的木头,最不解风情那种。现在她得了周思顾这个客人,一不要她侍候,二还不对她上下其手,真是乐得轻松,就像珠翠一样,坐在思顾身边,给他倒酒夹菜。
      周思顾本来就心里有鬼,害怕修仪珠翠两人太亲近她,没想到竟然这样……清淡。同时座位两边又有屏风遮挡了其他人,隔绝不少旖旎,这菜又好吃,酒又好喝,曲又好听,舞又好看,姑娘们也漂亮……
      贫穷却热爱一切美好事物的思顾小弟决定了,以后只要是苏兄请客,那就都来这吃饭好了!
      苏雨杭现在喝酒如喝水,简直没个停,今天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和周思顾亲近,一为周思顾确实有才,他心生敬佩,二为两人家世平平,在这满朝世家大族中也算异类,正好相互取暖嘛。
      但是,苍天在上,他苏雨杭可从来没有多的想法啊,可今日被这老鸨有的没的这么一说,此刻看着周思顾怎么越来越不对劲?
      肤如凝脂,领如蝤蛴……
      他怎么越看周思顾越觉得他好看?他怎么越闻周思顾身上的药草香越觉得好闻?
      天啊,他不会是喜欢男人吧?!而且这个男人还是自己好友的周思顾!还是和自己称兄道弟的周思顾!苏雨杭感觉自己这颗心,此刻就和老家那边河里纠缠成团的破渔网一样了!纠结,纠结,还是……纠结
      可怜的苏大人越喝越多,此刻已经醉无可醉,一头栽倒在桌子上。
      正吃得高兴,看得高兴的周思顾被苏雨杭醉倒时碰撞声惊到了,不清楚苏兄纠结内心的思顾小弟对他翻了个白眼,喝不了酒就不要喝嘛!
      然后利落的翻出他身上的钱袋准备付钱,却被修仪制止,说是不用付钱,月底苏公子会一次结清。
      周思顾只好放弃了这次难得的也许是自己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做个有钱人,付笔巨款的机会,挥挥手让两人下去。
      两个姑娘下去后,她看着醉猫一样的苏雨杭感到心真累。
      苏兄来这的时候,大概是没想到自己会喝醉倒下的,极其要脸的叫自己的两个小厮带着片雪到处走走,然后各回各家。
      于是现在周思顾只能瞧着他叹气,她不知道妓院里特地有为这种情况跑腿的小厮,只能思考着要是把他丢这里过一夜大概不会得风寒吧,可是……他会不会失身啊?不过他一个大老爷们,失身了也没事吧?
      善良的周小弟在这个猎奇的问题上思考很久,最后还是纠结的打消了这个念头。突然她一拍脑袋,想到自己可以到外面找个人告诉苏府,叫人来接苏兄嘛。就这么一会,他肯定失不了身的。她正要下楼去找人,却被喻文州找了过来。
      苏雨杭时有夜不归宿,苏家奴仆也都习惯了,不会去找。可是周思顾从来没有夜不归宿过,即使是有无法拒绝又连续几天的宴会,因为自己的女儿身,绝对会把喻文州带在身边。
      所以等到亥时,周思顾,片雪两人都还没回来,因此而担心得不行的喻文州,自己找出了门。然后凭借良好专业的斥候训练,他找到了海棠春色。
      本来抱着进去找找试试,肯定找不到心思的喻大夫没想到真的在这里看见了周思顾!!!他的小师妹!在妓院!
      从见到小师妹的那刻起,他清晰的感觉到心里有什么东西已经死了!

      好的,今夜,周思顾凭一己之力成功打碎了两个男人坚守多年的内心世界。

      周思顾欲哭无泪,她在这不善的目光里急忙解释:“是他!”思顾小弟指着昏睡的苏兄,“是他非拉我来的,真的!我一点也不想来,真的。”
      尽职尽责的喻管家一言不发地听完周大人的解释,然后一把捞起座位上的苏雨杭,背到背上,沉默的往外走,周思顾就和在外偷玩躲懒被师傅当场抓包的弟子一样,唯唯诺诺的跟在自己管家后头,心里一直想着回去该怎么解释。
      海棠春色处在外城,没钱没势的周思顾家也在这边,比起苏家来要近得多。
      喻文州开始不知道周思顾在哪里,就没赶马车出来,现在只能背着苏雨杭往周家走,一路上,都在纠结小师妹的事,完全忘记了背上的人。
      到了家,进了门,走在后面的周大人关上大门,还小声的问:“不把他送回去吗?”
      喻管家一听,吼了一句:“谁爱送谁送!我累了!”
      周大人顿时没了声音。
      喻管家现在看起来很平静,如果忽略掉他一下子将背上的人丢在地上的事实的话。是的,他一把丢下人,自己回了房间。
      周思顾怕这个天气会将地上的人冻出风寒,只好抱来被褥给苏雨杭盖上。
      然后惴惴不安的打着灯笼,去找喻管家道歉认错。
      平时舌灿莲花的翰林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犹豫的站在黑漆漆的房门外,不敢推开也不敢走,她知道师哥还没睡。
      最后还是喻文州拉开了门。
      他冷着脸站在门前,看着一脸不安的周思顾。
      “文州,我错了。”周思顾认认真真的道歉。
      “错哪了?”
      “呃呃呃……”能写诗能作赋的周翰林此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于是喻大夫的脸更黑了。
      “哼,你没错,你只是长本事了,敢去那种地方了。”
      周思顾其实并不觉得去那里有什么错,她觉得自己明明错在让师哥担心了,错在让师哥辛辛苦苦找她上。
      “文州,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我是叫了片雪回来报信的,可是没想到片雪那个混蛋玩意,不知道去哪玩了,居然现在还没回来……”
      喻文州扶额,想起自己这一个多时辰来的担心与寻找就不想消气。
      可是看着周思顾一脸可怜求放过的样子,他还是叹了口气,“算了算了,下山时,师傅就让我让着你护着你,你我虽然不是同门,我却一直把你当小师妹看待……回去吧,这么晚了,快去睡吧。”
      说完就关上了门。
      周思顾听到喻文州说起师傅,也是一时迷茫,万千感慨。她知道文州气消了,还是放下灯笼,拱手一拜,然后回房间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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