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初授剑道要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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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山腰的小路往下不过百余步，就依稀可见碧云天的轮廓——黛青色的砖瓦房顶在清晨的薄雾中若隐若现，偶尔透出几声清脆的鸟啼，可谓是一处隐居佳所。碧云天依山而建，虽非金碧辉煌，却也算方圆十里内最规整的建筑了，它的主人赵天佑和莫玖嫣乃是一对侠侣。此二人已至不惑之年，膝下无儿无女，但收养了许多像影汐这样的孤儿，并传授他们剑道。
影汐带着小六先从偏门进入，径直走到师父师娘的卧室前，在门上轻叩两声。
“进来。”
影汐跨过门槛，小六将身子半躲在她身后，警惕地望向卧室里。
师娘莫玖嫣正对镜梳理着她那一头娟丽的秀发，影汐将用手绢包好的龙藤草双手递上：“师娘，您要的药材。”
“搁桌子上吧。”
影汐取下龙藤草，支吾着试探：“师娘，我，刚刚在路上遇到一个孩子。他…没有亲人了，落入人贩之手，我就把他带了回来。”
师娘放下梳子，略带惊愕地回头。影汐把手放在小六肩后，引他向前。
“你叫什么名字？”师娘上下打量着小六。
“小六。”他沉声简短应答。
影汐解释道：“他没有正式的名字，是从前的家里人按兄弟姐妹排行喊的。”
师娘思忖片刻，起身向小六靠近两步，“你可愿，跟随众师兄师姐一起，在我碧云天门下学习剑术？”
小六神色中闪过一瞬间的犹疑与挣扎，但他知道自己别无选择了。他望向影汐，影汐满是希冀地向他点了点头。他便把心一横，坚定地道：“愿意。”
“好。但你须知道，我碧云天从来不养废人，你愿意，不代表你就能留在这里。这几日，你先跟着你身边这位师姐学习一些剑术的基本要领，两周后，接受考核。通过，便可留下；若没通过——便由得你自生自灭。”师娘严厉道，“霜儿，你先带他去梳洗一番，换身干净衣裳，在伤处上药，再领他去厅堂吃些东西。”莫玖嫣唯一的贴身侍女霜儿应声而出，将小六领走了。
“师娘，给您和师父添麻烦了。”影汐道。
“没什么麻烦的。碧云天本就不会对无辜遭难之人坐视不理。但既然是你带他回来的，你便自己担起这教化的担子，传授他入门的剑术，也刚好收一收你这顽劣的性子。此次若不是因为路上耽搁了，我定要罚你。你以为我不知道济民医坊有多远？每次让你买个药材你都必定拖到辰时才回来。我准今日你不必诵读，可没准你连剑都不练！”
影汐见缝插针道：“师娘我错了，我这就马上去练剑！”她知道再待下去，师娘必定会喋喋不休。
“赶紧去！下不为例！”
影汐逃也似地奔向大院习剑厅。
厅里，众师兄弟姐妹正在练剑，很显然，晨诵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影汐暗自偷乐。
但这种众目睽睽之下走进门的感觉令她非常尴尬，她迅速扫一眼人群，精准地找到好姐妹乔箐身边的空位，钻进去，拔出剑。
乔箐俏皮地朝影汐眨巴圆溜溜的双眼，小声嘀咕道：“影子，你怎么才回来呀！肯定又是故意拖延到晨诵结束的。”
影汐扬起嘴角坏笑了一下：“被你发现了。”
“你可真不够意思，留我一个人在这儿受苦，师娘怎么不喊我去买药材呢。”乔箐撇着嘴娇嗔道，眼珠子一转，举着剑的手偷偷往下垂了一点。
二人偷偷交谈间，一位身着碧色长袍、身姿挺拔而面相成熟端正的年轻人缓缓步入习剑场。众人并未停止练剑，却明显将动作做得更加硬朗爽利了。
众人齐声：“大师兄早！”
大师兄赵彦霖满身正气地迈入，神情肃穆稳重。他年方二十，并非碧云天年纪最大的弟子，却是最早入门的弟子。赵彦霖缓步穿行于队列中，为各弟子纠正动作，他只负责纠正男弟子，女弟子们的动作自有九师姐江婉玉来规范。
因为起早的缘故，影汐每到这个时候都会犯困，再加上这些剑术的基本动作每日都要重复，就是闭上眼也能做出来。她长长地打了个哈欠，却没能腾出手来捂嘴巴。大师兄刚好走到影汐这一列，听见哈欠声，寻声望去，见是影汐，脸上的神情顿时缓和了。
他缓步到影汐面前，微笑着道：“小影，又犯困了。”
影汐强打起精神，不好意思地笑笑。赵彦霖举起手，帮影汐微调整右手握剑的姿势后离去。
一旁的乔箐看着，眼睛笑眯成了一条弧线，悄声道：“哟，大师兄又帮你纠动作了，只有影子你才有这等待遇，我们这些女弟子，他可是看都不看一眼。”
“去去去。”影汐轻咳一声。虽然这特殊待遇也没什么坏处，但事实上她并不需要赵彦霖帮她纠正动作——她只是因为困才软绵无力的。
练剑结束。影汐来到厅堂，见小六正在狼吞虎咽。他换上了一身整洁的衣裳，脸上也洗得干干净净的，两道浓浓的平直眉下是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鼻梁直挺，小嘴吧唧吧唧着。“倒是个清秀可爱的长相。”影汐暗想，笑着坐在他身边，小六停下嘴看着她。
“药上了吗？”影汐不忘关心小六身上的伤。
小六点点头，又埋头猛地嗦了一大口面。
“慢点吃，吃完还能加。以后你天天吃这儿的食物，估计很快就腻了。”
小六把口中食物咽下，淡淡地说道：“没在外吃过苦头，自然容易觉得腻。不过，多谢。”
“诶嘿？”影汐一时语塞，小六这话确实令她没法反驳。虽然师父师娘说她是被捡回来的孤儿，可她自有记忆以来就与众师兄弟姐妹一起在师父师娘身边长大，得到的关爱与陪伴并不少。碧云天虽非名门望族，但守卫泽水县一方，深受当地老百姓尊敬，弟子们出去采购物品，百姓都会给个折价，再加上族内弟子日常前往后山田地林地耕作，全门上下倒也吃穿不愁。只是这几年百姓的日子越发艰难，碧云天上下开支也比往日更节俭些。
她无话可说，也拿过一个大枣啃了起来。
待小六吃完，影汐领他来到剑阁。剑阁的第一层布置简朴，架上整齐地插满了木制的剑。
“挑把木剑吧，初习剑道之人，不可直接用金属剑，否则容易伤到自己。”影汐道。
小六认真地将剑架上的木剑一把把拿起来仔细端看。影汐见状又道：“其实也没什么好挑的，这些木剑长短重量都一样，等你有了佩剑的资格，再挑一把适合自己的真剑。”
小六略显无言，随便拎起一把，跟着影汐来到习剑厅。
此时已是巳时，习剑厅在这个时候是没什么人的。碧云天现有弟子八十余名，每日晨诵练剑过后，弟子们大致分为三拨，一拨下山采买日需物资，一拨去协助当地府衙办案，其余的在后山务农。一般来说，每个弟子都要轮流做这三件事情。但影汐最感兴趣的是协助府衙办案，既能到镇上去转悠，又比采买务农灵活有趣得多，偶尔还能碰到一些新鲜的事情。因此她常偷偷与几个胆小怕麻烦的女弟子换活干，她们替影汐采买务农，影汐替她们去府衙。
“习剑之初，最重要的就是气息的控制，剑道有三诀：气，力，技。气，即内息，决定使剑之“稳”；力，即力道，决定使剑之“狠”；而技，则是技巧，决定使剑之“准”。三诀之中，气是修习剑道最基本的要义。所以我就从它下手教你。握剑之时需调整全身内息，手不可颤抖，下盘也要扎住，运剑才能稳当。”影汐背着手讲解了一番，又看了小六一眼，道：“呃，听不懂没关系，练就完事儿了。简而言之，你现在就给我做一个姿势——”影汐抽出自己的佩剑团子，为小六演示了一个扎着马步，剑平指前方的动作。
小六望向影汐，很认真地学起来。
“好，现在不要看我，目视前方。嗯，还蛮有模有样的。继续保持这个动作，我没说停，就不能停。”影汐说完，绕进厅堂里，取了一小杯水出来。
“现在，我把这杯水放在你的剑梢上，用的是最轻但底最滑的杯子，你需要做的，就是让这杯水在你的剑上待尽可能长的时间。”影汐将茶杯轻轻放在小六木剑剑梢。
小六的神情凝重起来，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了，但越是想谨慎，手就不住地抖动得更加厉害，杯子在剑梢上摇摇欲坠。
“尽量让呼吸平稳，气沉丹田，才不会影响你的手，意念集中在正前方。”影汐一边指导着，一边在心里默数着时间。“不错嘛，大多数初学弟子都撑不过一弹指的时间，你够专注，气息也很稳。”影汐嘴角勾起一抹笑。
“小影，你在做什么？”大师兄赵彦霖的声音突然在两人背后响起，小六的注意力被分散，手微微一颤，茶杯从剑梢滑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