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泽想过好日子》王小周

9、第 9 章

　　*孩子们的墓呢？没有吗？
　　*作之助他们的遗物要好好收拾起来呢，你有想要收藏的东西吗？
　　*咲乐的幼儿园已经报名了，我要去把档案注销掉才行，你觉得用什么借口好呢？
　　*幸介他们的学校也是，这么久没去上学，学校那边一定试过联系家长了吧。
　　*遗产继承是怎么章程啊？还是说就这么充公？也对，都是当黑手党得来的黑钱。
　　*坂口君已经好生生地回去当他的官员了吗？真好啊，现在想想，一年前大家一起聚餐的日子就像梦境一样。

　　*为什么美梦竟会比噩梦还吓人呢，太宰君？

　　鬼泽凛川的话多得几乎说不完，从她口中冒出来的那么多现实向问题让太宰治疲于应对，然而她却依旧认认真真地拉着他一起思考一起想办法。

　　在出于礼貌稍微走开了一点的髭切看来，现实的画面和真正的画面并不重合。

　　现实中的两个人隔着两个坟墓的距离，弱不经风的少女仰视着气息危险一身血腥味的男人，一字一句都要耐心专注地征得后者的同意。

　　然而真相却是，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暴力行动。

　　事实上，少女笑声高亢地用利器把遍体鳞伤的少年钉死在墓碑上，血都流尽了的少年皮肤泛着中了剧毒一般的青黑色，在这样的恶意和憎恨下瑟瑟发抖。

　　少女犹嫌不够，没有武器就用自己，狞笑着对少年拳打脚踢，撕咬着他的皮肉。暴行是那样一种会刺激人感官的东西，让少女越来越兴奋越来越没有分寸，她看上去就快要用手挖出少年的心脏然后疯狂地把它吞吃掉了，即使吃下去的东西会让自己也被毒死都没关系。

　　髭切发现自己确实要更努力地摆正心态，敬畏创造出刀剑、比刀剑还要更具杀伤力的武器用来对付同胞的人类。

　　人类什么都干得出来。

　　在这场单方面的伤害结束后，在场的一人一刀都看得出来，这个仅剩的力气都在支撑自己不要瘫倒下去的少年已经成了比墓碑还要让人悲哀的东西。

　　鬼泽凛川觉得很爽。

　　她心里清楚髭切肯定以为她是在太宰治身上发泄自己的痛苦，他肯定觉得她说出来的那些话同样地也伤害到了她自己，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失去理智的哀嚎。所以她也不打算表现出自己有多畅快。

　　曾经，太宰治总是仗着他那点小聪明，像个熊孩子一样，找到她的脆弱之处后就兴致勃勃地翻来覆去，不玩个够劲儿就不满意，充满了小孩子天真的恶意，好奇地用开水去浇蚂蚁。她就是蚂蚁。

　　而她呢，她没有太宰治那么聪明，退一步说，她也不会为了反击就崩了自己的人设——这样做反而如了太宰治的意。所以她只能忍着，竭力真心地去包容对方，理解对方，给予对方无私的温柔。

　　鬼泽凛川还以为她得一直这么做，直到太宰治某天自杀成功了来着。

　　没想到现在居然有机会尽情报复还不会有后遗症。

　　这就是所谓的风水轮流转啊……

　　鬼泽凛川藏匿着自己的爽快心情，转过了身，摆了摆手，也不在乎身后的太宰治还能不能听到。她说的话太多了，嘴巴有点干，导致声音都嘶哑了。她本不是个多话的人，以前的经历告诉她话说得越多就越容易暴露真心。

　　“扫墓的事就麻烦你了，太宰君，作之助不在这里的话，我也要离开了。祝你以后生活顺心，能够早日抛下悲伤的过往，遇到新朋友，有很多很多喜欢的东西。夜深了，祝你好梦。我们和解吧，人都死了，我还是想和你和解的。毕竟，活着的人总要继续活下去的。”

　　仪态优美的少女已经踏上了最上一层台阶，然后就是渐渐消失在月光的追逐里。

　　终于这片坟场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太宰治摇摇欲坠的遮掩顷刻破碎，他跌倒在地，扶着墓碑拼命把自己往反方向推，直连接着所有内脏的干呕叫他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哀鸣。

　　鬼泽凛川返回后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她默默地看了十二秒，然后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就像每一个会返回现场回味的杀人犯一样，她有永远也不会被抓住的自信。

　　一座城市里行走着多少没被抓住的杀人犯？

　　准备回去睡觉的鬼泽凛川有些不满意，她不乐意看到太宰治那么像人的样子，更不乐意那模样是她导致的。

　　不过这也是可以利用的地方。

　　鬼泽凛川把复仇成功的快乐和这份快乐并不彻底的不满捡出来，再加上足量的伤心和无助，最后呈现在髭切面前的就是比髭切想象中还要更让人难过的无声的凄厉，叫人感同身受得仿佛可以直接触及到人世的重量。

　　在意识到太宰治连关注髭切的力气都没有的时候，鬼泽凛川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一个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开启的计划。时间长也没关系，只是顺手为之而已。

　　在确定悲剧已经发生之后，即使还没确认织田作之助他们有没有死里逃生，鬼泽凛川的注意力也已经移到了收官环节。

　　对于她而言，他们的死活都无法改变她已经放弃和织田作之助一起生活的决定，那么大方向是不变的，也不用再重想，需要注意的只有一些细节，也只用微操一下就好。

　　从这一整天髭切都没有提到有咒灵的存在就知道，横滨的神明已经回来了。

　　那么，正好，趁这难得的机会来一场多年的总结。

　　鬼泽凛川准备把忍了三年、或许还更久的那句话扔给中原中也，就像扔给他一把骨灰，他必须要用痛苦的热泪把这骨灰从身上冲刷干净，否则就只能永远带着。

　　鬼泽凛川的恶意无所谓有意识，无所谓有目的，纯属顺便。谁叫他们把利刃巴巴塞到了她手里，诱惑她去寻找受害者。她是不可能拿着刀什么都不干的，贫民窟出身的人总要抢点儿什么。丛林里的野兽长了爪子，总得拿什么来磨一磨。

　　有人把砍碎了她梦想的刀塞到她手里，她是不可能拿着刀什么都不干的，刀刃那么锋利，又带着剧毒，她总要捅几个人来玩玩。

　　而中原中也就是她选定的又一个对象。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错过了这次，十全十美的大好人中原中也就不可能再给她机会这么合情合理地去扎他的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