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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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购买东西的过程因为髭切对横滨的不了解,所以看不出什么奇怪之处,只看出来鬼泽凛川顺顺当当地买好东西送货上门,一些没有现货的也付了定金。
他们没有坐车,在横滨的大街小巷里穿梭,鬼泽凛川走得极快,一点也看不出是个熬夜饮酒的柔弱女性。
午后时分,鬼泽凛川走到了织田作之助的住所外,看到了门牌上陌生的名字。
她没有多做停留,就像是单纯路过一样,又继续往前走,与许许多多人和物擦肩而过,光线渐渐黯淡下来,路过的便利店里传出电台主播的声音,说今日横滨有阵雨。
原本明亮的天空中聚拢起大块大块的阴云,黑云压城城欲摧。
鬼泽凛川来到了关着门的咖喱店门前,喘息声轻得如同窒息。
一路上都没有说话的髭切沉默地注视着鬼泽凛川终于失去了美态的身影,弯着腰,困难地伸长了脖子仰着头看着二楼的女人断断续续地喘着气,仿佛不这么用力呼吸就会缺氧。
髭切透过不干净的玻璃门看到店内残留的血迹,透过发暗破碎的窗玻璃想象房间内的乱相。
这种时候,旁观者永远都只能保持沉默。
鬼泽凛川的呼吸渐渐平复了,虽然髭切觉得对方冷静下来的速度有些快得诡异,但肉眼可见的,鬼泽凛川确实收敛了自己的情绪,摆出一副平静到麻木的模样,上前,从头发上摘下一个小黑夹,然后轻松鼓捣开了锁。
鬼泽凛川没给柜台后的那些弹孔和血迹多余的眼神,径直上了楼。她没有忘记提醒自己注意身后的髭切,发现对方没有跟着上来后她终于可以用力地握住楼梯的扶手。
鬼泽凛川看到了不久前,织田作之助曾看到的画面。
她感受到了那个时候织田作之助的感受,体会到了被坏人抓走的幸介他们有多害怕多惊恐。
她忘了自己站在屋子中心有多久,在思维恢复后,她手上已经多了一张春天时他们一起照的全家福,那天他们说好了,等她入籍后一家人再照一张,以后每年都照一张,放在相册里,以后随时能看。
鬼泽凛川盯着相片里洋溢着快乐的人看了许久,那里面的人都好幸福,幸福得叫人想钻进去,或者把他们从相片里拽出来。
然而这是做不到的事。
人活在世上,有太多做不到的事了,能做的事寥寥无几。
之前买东西的时候她听说了港口黑手党得到异能开业许可证被官方承认的事,还有近日最爆的新闻,港.黑干部太宰治三天前在一次任务中放弃任务叛逃港.黑。
是太宰治救走了他们吗?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从现有情报来看明明很有可能的结果却完全没有被纳入她的猜想范围。
或说,鬼泽凛川其实什么也没有猜。
这现实对她而言是如此的清晰明确,不存在被误解的可能。
已经过去的事没有再纠结的必要,人终究是要向前看的。
“……咳,你回来了。”除了暗哑的人声,话筒另一端还传来了可以让人联想起火拼现场的声音。
“织田作之助,还有那五个孩子,现在在哪里?”
“他们都死了。说到这里,你是刚回来的?你知道那个叛徒可能会去哪里吗?”
“……作之助为什么会死?他的异能力本就是保命的能力,是因为敌人用孩子们要挟他吗?”
“因为……咳咳……敌人的异能力和他的异能力是同样的。”
“我明白了。谢谢你告诉我,芥川君。抱歉,我不知道太宰君有可能去哪里。”
“……和织田作之助还有他是朋友的那个坂口安吾是异能特务课的间谍,事情结束后就被利益交换回去了。”
“……谢谢你告诉我。”
“……你以后……咳……「罗生门」!……你想做什么?”
“我准备离开横滨了,近几年应该不会回来。”
“……”
“谢谢你告诉我,芥川君,请替我向银告别。”
任务在鲜血和哀嚎中完成,芥川龙之介没管处理现场的部下,双手插兜率先离开了交战场所,上了车。
回去的路上天空突降暴雨,豆大的雨点冲锋似地砸在车窗上,从单面窗往外看去,仿佛整个世界都黑暗无光。
黑夜降临在白昼,是黑手党的时间。
雨打玻璃声聒噪不已,烦闷欲吼。
芥川龙之介压抑着喉咙里的痒意和肺部的痛楚,再一次徒劳地回忆母亲的模样。
他是在贫民窟长大的,但他的父母不是。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所以沦落到了贫民窟,相比起已经在贫民窟扎根的人相对而言要好一点,但也正因为此所以遇到了很多危险,最后两个大人都没有熬过去。
大概是证实了外面的人适应不了贫民窟的生存方式吧。
第一次见到鬼泽凛川的时候,芥川龙之介完全想象不到这一个看上去不能更“外面”的少女竟然也是贫民窟出身,还在幼时、他父母还在的时期和他母亲有过交集,受过他们家的恩惠,所以即使离开了贫民窟这么多年也依旧记得当年还是一个幼儿的他的名字。
芥川龙之介是从鬼泽凛川口中知道父母名字的,鬼泽凛川也记不清他父亲的模样了,但是她形容的母亲却让他感到熟悉。
……他并不想当那个摧毁鬼泽凛川一切的报丧人,但是也没有别人能告诉她。
芥川龙之介不想去回忆那件事的来龙去脉,更不想去思考背后的真相,他提醒自己今天工作结束后和妹妹说鬼泽凛川要离开横滨的事,恶兽一般无情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放在窗外连绵不绝的黑暗上,一瞬也不曾移开。
与此同时,被芥川龙之介认为没有别人可以求助的鬼泽凛川正在阅读别人给她发的邮件,将“Mimic”事件的全貌了解得一清二楚。
知道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鬼泽凛川也没有可以做什么的余地。
如果说人还没死,那么即使与三方势力为敌,她也能暗度陈仓把他们都藏进本丸里转移,避风头躲过这段时间,让异能特务课和港口黑手党去处理Mimic,管他们要死多少人,是他们放任Mimic来到横滨的,有因就有果,他们活该。
而等到事情结束后,按照港.黑首领森鸥外那绝对理性的方针,也不会在没有利益的情况下再刻意针对织田作之助,正好趁港.黑受损的时候叫织田作之助脱离黑手党洗白上岸……如今再想这些也没意思了。
倒不如猜猜太宰治那个心思莫测的家伙有没有创造奇迹。
这么思考着的鬼泽凛川收起手机下了楼,她身后脏兮兮的地面上飘落了一张凝固着过去的幸福的照片。
走下楼梯,鬼泽凛川对上房里髭切的视线,顺着扭头,屋外大雨倾盆,狂乱欲成灾。
鬼泽凛川站在屋檐下看了会儿雨,扭头问髭切:“刀剑被雨淋到会生锈吗?”
髭切淡然地说不会。
是日,横滨有暴雨,鬼泽凛川在这座城市的各个地方寻找恋人的踪影。
这场雨下了好几个小时,最后呜咽着停了,不讨喜的云识相移走,到海面上去寻找知音,天空蓝得一点灰尘都没有,蓝得逼人,艳艳的蓝,简直叫人受不了,催人欲死。
远处海面上的天空乌云密布,大海是铁灰色的,有些白色的海鸥飞着飞着就成了黑色,马赛克残缺一般的黑点。
整个世界都是一团马赛克,偏偏站在太近的人只能看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