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登天界渣男榜首后（主攻）》星若理

12、一十二 一个夹肉饼

　　飞檐截山出，缺月破幽冥。

　　修离将月影琴放入随身空间，神识仔细一探，果然，先前被他放进去打傀儡小青已经不在了。

　　他垂下眼睑，不知该作何表情。

　　生死离别，无论已经历多少回，总不免心生触动。即便只是一个傀儡，没有生命，也谈不上什么生死。但他也许会有发展出自我人格的那一天，如今，这种可能被扼杀了。

　　明明本质上和其它法器也未有不同，也许只是因为小青是人形，才生出物伤其类之心，有了一丝同情吧。

　　修离自嘲于自己这淡薄而虚假的怜悯。

　　心绪怅惘间，他又想到小青体内有青渠叔叔的一部分神魂。

　　元神乃仙灵根本，太阳真火何其霸道毒辣，被其湮灭部分神魂后，对主人影响必定不小。

　　他有些担心地偏头去看青渠，但见他正平静地看着前方，一如既往地安如泰山。

　　修离忍不住传音问道：“青渠叔叔……”

　　青渠冲他摇摇头，给予他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稍后再说。

　　修离稍稍安心，按捺住种种情绪，也将目光转回场上。

　　楚江王死后，双方就无声对峙着。

　　一方当然是神秘诡异的虞尘，这家伙刚才那一通操作，幕后黑手浓度太高了，成功让在场鬼神心中警报直接拉满。

　　另一方自然是兰息，身为九幽之主，千年来，对冥界拥有绝对的掌控，即便手下叛乱也在他计划之中，索性他将计就计，趁机铲除一些不稳定因素，未曾想半路杀出个虞尘。

　　潜伏多时却不露一点踪迹，可见其危险，而且此人似乎对修离有不明企图，不管是为了冥界还是为了修离的安危，都绝不能将他放走。

　　“冥皇陛下此番消耗不小吧，要不咱们议个和，就此别过？”虞尘状似好心，笑吟吟提议道。

　　“哦？如何议和？不如阁下先坦言身份，好教本君看见一些诚意。”兰息淡淡开口。

　　他的确消耗了不少功力，不论心中作何打算，先拖时间恢复再说。

　　“我的身份？无名小卒罢了，说了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虞尘漫不经心道。

　　在场诸君纷纷竖起双耳，想听听这人究竟什么来历，便听他话音一转道：“只是，我天性吝啬，最不喜别人白得便宜，冥皇陛下是否也应该付出些什么，以证诚心呢？”

　　兰息也不恼，“阁下说得有理，那本君便先自陈名姓。”

　　他敛衣正色道：“吾名兰息，九幽之主，原出身天界，阁下出身何处？”

　　虞尘哂笑，“莫非我形容愚笨，冥皇怎的用些众所周知之事敷衍于我？”

　　“况且”，他负手矜然道，“纵使冥皇陛下风采斐然、冠绝天下，却也与我无关，我对你可不感兴趣。”

　　甚至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厌烦。

　　“放肆！”“大胆！”“竟敢对陛下不敬！”几位鬼族官员先炸了毛。

　　兰息肃容扫视一番，制止他们说这些无用之言，冷冷开口道：“看来阁下也并非诚心。”

　　“诶，你们莫要仗着人多便倒打一耙，我可不怕你们。”

　　“那你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虞尘狭长的桃花眼微眯，似笑非笑道：“其实也很简单，我只是想认识一下午时一起吃饭的小仙君，不知冥皇可否引见？”

　　修离一惊，下意识朝他一看，正对一双春风桃花般粲然的眼睛，不由后背一麻，不明白自己哪里引起了这魔鬼的兴趣。

　　青渠再次不动声色将他挡至身后。

　　兰息袖中的手倏然紧握，清俊的脸上彻底没了表情，寒声道：“阁下既知其为天界仙君，又岂是你这藏头露尾的鼠辈配提的？”

　　说罢未等虞尘反应，大袖猎猎一挥，果决道：“动手！”

　　倏尔，十几道影从不同方位踏着奇诡步伐而来，将虞尘团团围在中间。

　　须臾之间大雾弥漫，无数森森鬼气将他浸染，虞尘一探，神识如同被浆糊黏住一般不得寸进。

　　无数微不可查的金丝灵线于雾中飞速穿梭变换，织就一个球形金笼，将虞尘包裹其中。

　　兰息腾空而起，挥袖施法，整个宫殿群所有的烛火瞬间朝他飞来，凝聚成一团青幽鬼火，这火小小一簇，看着幽幽无声、静谧得像一团水，却霸道得非比寻常，将周围的空间都被烧出一个个黑洞。

　　原来这便是宫殿还点烛火的原因吗？修离心想这冥界还真不简单。

　　兰息掌心一翻，挥袖间无数密密麻麻的青火如流星雨般划落，只留下漫天空洞，困住虞尘的金笼瞬间被点燃。

　　这一场争斗从始至终都迅疾无比，也安静无比，在这种无声而诡异的安静中，迷雾阵法的一切都被燃烧完毕，空间都坍塌下来，形成阵阵乱流。

　　青焰熄灭，殿内灯火重明。

　　死了吗？

　　在众人不敢置信这魔星死得如此轻易之时，兰息厉声喝道：“退后！”

　　那布阵的十几个黑影反应迅速，飞快后撤，却已来不及。

　　一团灰雾瞬息腾挪间，砰砰砰砰砰，十几只鬼已经倒飞出去，散落一地。

　　“不错不错，这还是我第一次被伤到呢。”一道笑意不羁的声音回荡在这片空间。

　　那团灰雾落地，化为虞尘的模样。

　　只是，他此刻的形象却不复先前光鲜，那华贵绚丽的紫衣被灼开一个个黑洞，破破烂烂地挂在身上，黑缎一般的头参差不齐，倒是那张帅脸一如既往地白，甚至白得有些惨然。

　　“原来这便是你能在九幽潜藏多时的原因。”兰息恍然道。

　　那灰雾不知是他的原形还是秘法变幻，但不论是哪种，在九幽这满是阴风迷雾的地方还真是一点都不起眼，可以堪称最佳隐藏法门了。

　　“哼～”虞尘拖出一节长音，掐诀清理后，毫不避讳地施法换上一件蓝色绸样直襟长袍，怨气满满道：”你以为我愿意呆在你这死气沉沉的鬼地方，若不是……”

　　意识道差点说漏嘴，他紧急刹车，唤出块水镜整理发型去了。

　　“若不是你们魔界圣君的命令，你不会来，对不对？”兰息替他接了下去。

　　“你说是就是吧。”专注于自身形象的虞尘漫不经心敷衍道。

　　他手蕴金光，一寸寸捋过凌乱的头发，乌发便恢复了流水般的顺滑靓丽，然后取出一根与衣服同色的长长发带，将其仔细绑起来。

　　整理完毕后，他摸着油光水滑的额鬓处，打量一番后，似乎嫌不够飘逸，又对着镜子小心翼翼抽出两缕龙须。

　　额……

　　修离还是第一次见这么臭美的男子，其实天界也有不少非常在意形象的，但大多是暗中打扮，明面上哪个不是仙风道骨、云淡风轻，这么毫不避讳的还真没有。

　　而其他神鬼虽然对他这朵奇葩也很是无语，但注意力更多是集中在他身份上。

　　兰息为自己暗中施了个清洁术，面不改色继续问道：“你是妖族还是魔族？”

　　妖族式微，许多妖族被奴役驱使，虽说此人不像是被能控制的，毕竟上一个自以为控制了他的骨灰都扬了，但出于谨慎他还是随口一问。

　　虞尘自然不是什么乖乖配合的性子，若是什么时候他表现得老实乖巧了，还得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故而在他一脸不正经道：“我既非妖也非魔。”之时，众人不甚意外，自然也不信他的鬼话。

　　“难不成你是鬼族？”一冥界官员大着胆子问。

　　虞尘在整理衣衫中抽空斜睨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表情仿佛在说你想象力还挺丰富。

　　那冥界官员臊红了脸，也意识到自己嘴快问了个蠢问题，先前都说是从外界来的了还问是不是鬼族。他以袖掩面，挡住同僚揶揄目光，打定主意再不开口了。

　　也许是虞尘表现得随和，又或许是一战小胜，一众鬼神跌宕起伏的心稍有平复，便开始纷纷说起自己猜测来。

　　一位老鬼捋了捋下巴上的白胡子，沉吟道：“此子性狡，诡计多端，定是魔界妖人。”

　　边上一名天界官员附和道：“是极是极，定是魔界不想见咱们两界联合，派此人来挑拨。”

　　“切！”一青衣小侍不屑道：“妖魔狡猾，你们天界也不逞多让，看看，看看，这不是又想甩锅。”

　　“是啊是啊，今日他们也掺和不少，闹这么大其他九王还未来护驾支援，单单楚江王势力拖不了这么久，定是天界派人相助。”

　　“此言有理，有理啊，天帝老儿当真阴险！”

　　天界官员鼻子都快气歪了，不由反喷道：“楚江王为什么谋反？还不是被你们逼的。再说，他和天界合作只是想完成父亲遗愿，想回归天界，如此纯孝，有错么？”

　　“没错没错，九幽冥土本来就是天界的。”一众神官纷纷跟进。

　　“听听，听听，狼子野心暴露了吧，你们主子怎么上位的你们不知道，还九幽是天界的，天界本就是我们陛下的才对！”鬼界官员不甘示弱。

　　“你们冥界野蛮成性、目无君父、忤逆犯上……”

　　“你们天界乘鬼之危、浑水摸鱼、虚伪至极……”

　　“来了九幽还敢这么嚣张，找死是不是，本官先教训教训你！”

　　“有本事你来啊！今日不动手本神都看不起你！”

　　双方都撸起了袖子。

　　修离看得津津有味，忍俊不禁，跟相声表演似的。

　　正当双方争斗一触即发，现场即将上演全武行之时，忽然听得“扑哧”一声，有人毫无顾忌地笑了出声。

　　吵得正欢的两界诸君扭头一看，正是那疑似魔界的阴险小子，不由恼羞成怒，异口同声道：“笑什么笑！最卑鄙无耻的就是你们魔界！”

　　这下子修离终于忍不住，笑到停不下来，腰都直不起来，只好单手扶住青渠肩膀，打算歇一歇再继续。

　　见他笑得这么欢，青渠也禁不住一手虚握抵在唇前，假咳了两声。

　　待修离直起了腰，一抬头，便正对上一双笑意盈盈、迷离似醉的桃花眸。

　　是虞尘。

　　这个魔星……修离心头一跳，立马假意清了清嗓子，重新站回青渠身后。

　　至于其他鬼神的目光，脸皮厚，尚且顶得住。

　　闹腾的插曲过去，场上氛围轻松不少，这一番发泄也有效缓解了众关于的紧绷情绪。

　　兰息并未理会这些二货，转而向虞尘抛下一个重磅问题：“可否告知，你同魔界新任圣君渊尘是什么关系？”

　　虞尘一怔，收了水镜垂手而立，噙着笑玩味道：“谁？渊尘？这不是很明显嘛，名同姓不同的关系。”

　　“果然。“兰息对他的身份大致有了数。

　　即便不是渊尘本人，关系亦是匪浅。

　　“果然？你果然很令人厌恶！”虞尘忽然翻脸，抬手攻向兰息。

　　他阔气地甩出数十张金光符篆，结印念诀，一瞬间，阴风怒卷，九霄雷动，半空中阴云密布，霎时铺陈出一片雷霆之海，万千雷纹齐同时朝兰息毫不留情地劈下。

　　一时间，在场鬼族本能地心生俱意，无他，鬼族大多阴气十足，最是怕这至阳之法，比如煌煌天日太阳真火，又比如这紫电压顶九天风雷。

　　兰息却是不同，他是鬼，却是由仙堕成，他本体火属重明鸟，却当过几千年月神，掌太阴之力，可以说他兼具阴阳两仪，自然不惧雷火。

　　他腾空而起，抬掌悍然相迎，无边死气化作一只巨大掌印，将万千奔雷通通握于掌心、寸寸湮灭。

　　虞尘面色凝重起来，看来今天要离开这里，不得不付出一些代价了。

　　法随心动间，手中流光环绕，无数灵雾升腾凝结，他的面容愈发白了起来，唇角也控制不住溢出一条血线，手上动作却愈发玄妙诡异，无形无迹，令人难以捉摸。

　　天地为炉，造化万物，清浊凝聚的巨大混沌之炉直奔兰息而去。

　　兰息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在他施法同时早已再次解开眼中封印。

　　他手结玄奥印诀，生死道纹轮转，圣洁的净化白光从右眼中绽放，半空中凝聚成一只七彩绚丽的重明鸟虚影，在一声似凤鸣般嘹亮清丽的鸣啼声中，直冲对面虞尘而去。

　　修离只觉眉心再次跃动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迫不及待地要钻出来，他捂住额头，却觉其似与心脏相连，一起砰砰不停，这种感觉太过强烈，令他忽略了周遭混乱。

　　“修离——”

　　待他反应过来，他已被一把推力送至天上，他好像听到了青渠叔叔大喊他的名字，仿佛看到了兰息焦急恐惧的瞳孔。

　　说实话，一只重瞳露出这般神色，即便长在一张俊美无双的脸上，也还是有点恐怖的。

　　清浊凝聚的混沌之力没能击中冥皇兰息，生死轮转净化的重明虚影也未能印上魔星虞尘的身体。

　　只一瞬间而已，在这一瞬间，修离分不清刹那和永恒。

　　眉心有什么东西终于跳了出来，明光大盛，晃得他睁不开眼睛，后背被什么击中了，不疼，反倒似吃撑了般饱胀又满足。

　　有人影在眼前晃来晃去，仿佛在焦急呼喊着什么，他已看不清也听不到，一切都隔了好远好远，像在另一个世界。

　　似梦似醉如坠云雾间，他终于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