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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名缘起灵 ...

  •   我一向知道闷油瓶的字写得好,可是今天的这八个字,虽然还是他一贯的风骨,却让我觉得说不出的心慌。
      “这位小哥,你心结很重啊。”老头眯眼看了看闷油瓶写在地上的字,摇了摇头。
      闷油瓶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退回了我身边。
      “那个,不好意思,我这个朋友个性有点难搞,您别太在意……”我干笑两声,赶紧凑上去解释。
      老头抬眼看看我:“难搞的不是他,是你才对。”
      我无语,这老头什么意思?当自己是盘马第二吗?
      “啊哈哈哈……别介意啦,我爷爷就是这样。解放前给人看相看太多,讲话讲一半留一半这个毛病就一直没改过来。你听听就算了。”少女爽朗的笑声从旁边传来。
      我转过头,看到的是个手里拿着数码相机的高中生模样的女孩子,长发绑成马尾,戴着黑框眼镜和棒球帽,很是一副清爽干练的气质。
      见我看她,女孩冲我扬扬手里的相机:“你俩很上相喔,要不要打个商量?”
      我皱眉:“什么?”
      “你们不是本地人吧?”女孩嘿嘿地笑着。
      “嗯。”我点头。
      “我可以给你们充当导游,交换条件嘛……你们给我当模特好不好?”女孩笑得有些像狐狸。
      有必要吗?游览的话有闷油瓶这个识途老马就够了吧?虽然指望他做景点解说确实很没戏。
      “原因?”就在我想拒绝的时候,闷油瓶突然开口。
      女孩再次扬了扬手里的相机:“只有你们两个人不好留下两个人在一起的纪念吧?”
      闷油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是张起灵。”然后指指我,“他是吴邪。”
      女孩大大地扬起个笑脸:“我是安息。”
      我听着这个名字,脸皮抽了抽,心说这算不算是物以类聚?本来我以为我家连我爹他们老哥仨加上我这名字就已经很出挑了,结果碰到闷油瓶之后才知道强中更有强中手。而今天这个安息……真是人外有人。再这么下去真不知道会不会哪天再碰见一个叫“阴间”或者“黄泉”的。
      我这边在走神,安息则对我们名字的来历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息者止也。因为我是女孩子嘛,所以爷爷就取了这个名字,说明‘安家到这里就算为止了’。”明明说着好像很有封建余毒思想的重男轻女的理由,安息笑得没心没肺,“吴邪你呢?不会是你家人希望你能一直保有童真吧?这样的话作为男人也未免太惨了点……”
      这话听得我很是郁闷。好歹我也是坐二望三的人了,结果现在居然被个高中的小丫头用双关语调戏,这简直叫人情何以堪啊!同时我又不由得庆幸,还好现在我旁边这个是闷油瓶不是王胖子,不然我这一世英名可就真毁了。
      “不是,我爷爷给我取这个名字是希望我能一生平顺,不被外界侵扰。”听二叔说,我这名字是当初爷爷从一个高人那求来的,说是能庇佑我一辈子无灾无难。事实上我也确实没遭过什么大灾难,除了那个下斗时尸见尸起棺见棺开的冲天邪运……
      “那张大哥呢?”安息又转向闷油瓶。
      我愤怒。“为什么对我就是直呼名字,对小哥就是‘张大哥’?”明明看起来一点没比我大多少。
      安息一脸无辜:“张大哥看起来比较有气势。”
      我看看闷油瓶,然后悲哀地发现这个理由我没法反驳。这人明明也没多魁梧,甚至看着还有点单薄,但气场就是足得不行,要想压倒他,恐怕就是把秦始皇从坟里提溜出来也未必可以。
      “我是在我娘起灵那天出生的,所以叫起灵。”闷油瓶淡然地回答。
      我僵了僵。没想到闷油瓶的身世这么不幸,一出生就赶上母亲出殡……我靠!“小、小哥,你刚才说你是……”
      “在我娘起灵那天出生的。”闷油瓶又重新复述了一遍,“也就是俗话说的‘棺材子’。”
      我彻底傻了。本来我一直以为他的“起灵”是“麒麟”的谐音,谁想到居然真就是字面的意思。棺材子,不管在哪这都是大不吉的象征,没有被当场弄死就是万幸,而且就算侥幸被谁护着活下来,放在人堆里也是人嫌狗不待见。闷油瓶能长到这么大,还要学会这么一身本事,那他小时候的日子得过得多苦、多难?
      “吴邪。”就在我犹豫着该说点什么才好的时候,闷油瓶突然叫我。
      “嗯?”我反射性地转头,正好对上他淡然的眼。
      “你还真是不擅长安慰人。”闷油瓶看着我,嘴角带起个似有似无的弧度。
      我哑然兼茫然。这个到底是什么情况?
      对着我和安息,闷油瓶静静地笑了:“我开玩笑的。这个名字是麒麟的谐音。”
      安息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跟我们打了个招呼就跑到已经又挪了个地方换了个字体练字的老人那里去报备给我们当临时导游的事。
      我则直直地看着闷油瓶:“小哥,你先说的那个才是真的吧?”
      闷油瓶回望我:“为什么这么说?”
      我沉默。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这么觉得,可我就是能感觉得到。在闷油瓶淡然的语气下面那种深深地悲切。我突然就觉得有些心疼。
      “没关系的。”闷油瓶平静地开口,“这些事情我其实并不记得。会知道,只是因为温和这样告诉我。”
      “温和?”怎么可能是她?
      “把我从惊恐的村民手里救下来、把我养大、教会我一身本领的人,是温和。”
      “这……小哥你想起更久以前的事了?”话说完我就有点发愣,好像我该激动的重点不在这里啊。闷油瓶是温和教养长大的这点才更惊悚吧?
      闷油瓶摇摇头:“没有,我没有想起来,我只是知道。”
      我茫然。不记得但是知道?是这话太高深还是我太没慧根?完全听不懂的嘛。
      “我同样知道的还有另一件事。”闷油瓶继续说,“就算天底下所有人都会害我,她也不会。所以……”
      闷油瓶还在继续说着什么,但我的注意力已经不在他的话上了。全天下只有温和不会害他,也就是说,全天下他只信任温和一个。……那么我呢?就算没办法跟温和那种可能已经陪了他几十年上百年甚至更久的人比,可同生共死了这么多次,他对我又有没有哪怕一星半点的信任?“小哥,我也不会害你啊……”
      不知不觉就把心里想的东西说出了口,看着闷油瓶因为这话微微露出了诧异的神色,我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我心说吴邪啊吴邪,你这不是犯浑么。跟谁比不好去跟温和比,人家那是什么来头,闷油瓶信任她那是天经地义。你吴邪算哪根蒜苗?
      我干笑两声,连忙找了个相对有说服力的解释:“那、那啥,小哥,我是说就算我要害你,凭你的本事我也害不到不是?”
      本来我以为按闷油瓶的风格会在这里沉默一下,然后沉默着沉默着,这话题也就在沉默中灭亡了。谁想道闷油瓶居然摇了摇头,说:“如果你要害我,一定能成功。”
      我一听这话,刚想说小哥你啥时候也学会开玩笑了我可没这么大本事,可一抬眼,看到的却是闷油瓶严肃认真的脸。认真得让我觉得我似乎马上就会把他害死。
      我一下子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于是我沉默,闷油瓶也沉默,两两相望,一时间竟然颇有些“我说我的眼里只有你”的诡异感。
      “嘿嘿~深情对望~~”安息的贼笑声从旁边传来,我转过头,正看见她举着相机冲我们笑得得意。
      “深什么情!对什么望!”我冲她瞪眼。
      安息这回彻底无视我的愤怒,继续笑眯眯地靠过来征求意见:“咱们出发?第一站去看城门?”
      闷油瓶看她一眼,继续保持沉默本色,就好像刚才那个跟我探讨谁会害死谁的根本不是他一样。
      我则是有点不屑。城门而已,哪座古城没有?“什么城的门?”
      “长城。”答我话的居然是闷油瓶?他不是回归本色了吗?干嘛突然又破功啊!“那个地方是长城上数得出的几大关口之一。”
      ……原来是这种意义上的“城门”么?我抽了抽脸皮。那这确实不多见。

      唯一可能对行程提出异议的我被成功镇压,于是我们踏上了前往瞻仰城门的……公车。
      由于是从起点站坐到终点站,我和闷油瓶就心安理得地坐在最后排的角落里,安息坐在我们前一排。
      在公车开到一条步行街口,因为红灯暂停的时候,安息指着窗外的步行街,像个很称职的导游一样跟我们讲:“很早以前,这条街还是一片民居,而在街口这里还立着一座青石的牌坊,牌坊上写着‘武城烟景’四个字。这条街的名字也是由此而来。”
      武城烟景。这四个字拆开来看,武城豪烈、烟景旖旎,属于八竿子打不着的两种风情,可摆在一起,却不由得让人觉得有种说不清的诗画缠绵。肃杀的城市因为晨雾的笼罩而变得风韵缥缈,会不会就是当年这座小城的真实写照?
      “可惜我生的太晚,没办法亲眼看看这四个字描绘出的情境。”安息淡淡地叹息一声,转过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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