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六公子》顾慎川

5、第五章

　　章六公子说：“莫怕，来人是我安排的。”

　　我们将章家人全都解救出来，外面一群身穿狱卒服的人走了进来，章六公子让他的家人跟着这群人走，而他留在了牢内，我也留在了牢内。

　　他没有问我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厉害，只是说：“你快走。”

　　我心里隐隐不安，说：“不，我跟你一起走。”

　　章六公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手来，想点我穴道，我早有准备，闪到一边，谨慎地盯着他，说：“休想让我走。”

　　他无奈道：“你跟在我后面。”

　　我乖乖听话，我跟着他走出去，便见牢外火势冲冲，一片乱哄哄地，章六公子这是要大闹皇宫，让他们无暇顾及章家之人。

　　章家人像是凭空消失了，我不知道章家人从哪里逃了出去，我也不知道带他们逃的人是否足够可靠。

　　章六公子提着剑，悄无声息地走向皇帝住处，路上遇到侍卫，一敲一个晕，一敲一个准。

　　我们来到了这座巍峨的宫殿，我和章六公子合力将门口守卫解决，推开了房门。

　　皇帝躲在角落，手中拿着一把刀，看来想与我们决一死战。

　　这个皇帝我有所耳闻，花拳绣腿会一些，漂亮骑射也会一些，但在真刀实枪中，顶多算个三流高手。

　　我们毫不费力，便将三流高手制住了。

　　章六公子脱下面巾，皇帝一眼便认出这是谁，哆哆嗦嗦地：“你是章狂？”

　　他将剑横在皇帝脖子上，问：“章家是否真的造反？说实话。”

　　皇帝显然在思考什么答案能让他保住性命，章六公子将剑往前递了一递，冷道：“说实话。”

　　“没……没有。”皇帝吓得两股战战，说：“章家功……功高盖主。”

　　章六公子深吸一口气，说：“天亮后，我要你告诉全天下的人，章家没有造反，否则，我不知道你能活到什么日子。”

　　皇帝说：“朕一定，一定还章家一个清白。”

　　我抱着必死的决心来救人，却这么轻松地离开了皇宫。

　　章六公子带我到了一家普通的屋子，底下却别有暗道，我们顺着暗道，来到了一间四方院子，院子下有一个很大的房间，整齐铺满了一袋袋的新鲜米面和各种用品，章家人安然坐在此处，我吃了一惊。

　　章家是早有预料，所以才会建了这个逃生之屋吗？如此高瞻远瞩，让我不得不佩服。

　　我坐在一个角落边，章六公子去跟家里人说话，我一个外人，也不好去打扰，我假装闭目养神，然后又真的睡着了。

　　我醒来之后，发现自己换了个地方。

　　小舟飘飘，划舟之人悠悠慢慢，是章六公子。

　　他转头，笑道：“新月，你醒了。”

　　我攒了很多很多的疑问，我觉得他也攒了很多，是时候该拿出来了。

　　我怕问题攒久了，会积水，会长出青苔。

　　我问：“昨日带你家人离开的，是江湖中人吗？”

　　章六公子说：“是。”

　　我又问：“是哪门的人？信得过吗？”

　　“芙蓉派。”他顿了顿，说：“信得过。”

　　原来如此。

　　芙蓉派派主痴恋章六公子，天下谁人不知，我也知道，信得过。

　　“这是哪里？”不是我熟悉的地方。

　　章六公子说：“春日到了，我想你醒来的时候，看到这满河翠绿，便带你来了。”

　　绿水在青山边荡漾，我说：“确实好看。”

　　他刚想说什么，一人急急跃上小舟，说：“章六公子，出事了。”

　　狗皇帝没有遵守诺言，章家人被全城通缉，找到谋逆大贼下落的人，赏黄金百两，赐官赐宅。

　　做官发财的大好机会，试问何人不心动，何人不行动？

　　我们匆匆赶回章家人藏身之所，还好，这个地下房间着实隐秘，还没有人搜寻到这里。

　　芙蓉派派主芙蓉，深情款款地看着章六公子，说：“六公子，我可以帮你的家人逃出生天。”

　　章六公子看着她。

　　芙蓉低头浅笑，说：“如今的皇城司，是我的兄长，我们可以一起离开京城，回到芙蓉派，在那里，没人可以伤害六公子以及六公子的家人半分。”

　　我不知道章六公子是怎么想的，但我觉得，此计可行。

　　芙蓉也是个绝顶高手，芙蓉派位于西南边境，天高皇帝远，芙蓉派地势险要，高手众多，皇帝若为了章家人而灭了芙蓉派，也得好好权衡一下，毕竟杀敌八百，可能自损一万。

　　果然，章六公子说：“芙蓉，这次的事还没来得及多谢你，章某在此谢过了。”他拱手躬身，拜谢芙蓉。

　　芙蓉回礼道：“六公子，只要你知晓芙蓉的一片心意，芙蓉便别无所求了。”

　　男才女才，男貌女貌，章狂和芙蓉，的确很登对。

　　我却在想，芙蓉派那么多女弟子，个个心灵手巧，章六公子若去了芙蓉派，我还可以，在他身边，占有立锥之地吗？

　　漏夜，在皇城司的帮助下，我们出逃了。

　　我带上了惊雪，章六公子曾在百忙之际问我，这匹马叫什么名字，我说：“小脏。”

　　他轻轻笑了，如云晕月。

　　芙蓉心细，为每个人都准备了一匹好马，沿途上一路顺畅，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因为芙蓉派的人为我们清出了一条康庄之衢。

　　但我们不能掉以轻心，我们不敢停下来。

　　即将到达芙蓉派的时候，大批官府追兵还是截住了我们。

　　不会武功的人站在里面，会武功的在外面围了一个圈，我一掌又一掌，我记不清自己杀了多少人了。

　　芙蓉花香，遍地腥臭。

　　芙蓉宫。

　　我有了一个房间，我把手放进水盆里，久久泡着，似是这样就能洗清血迹。

　　有人敲门，我连忙抽出手，擦干净，起身开门，见是章六公子。

　　我让他进来，他却看着我起皱发白的手，我将手藏在身后，说：“洗手的时候，洗久了些。”

　　我实话实说，却欲盖弥彰。

　　章六公子进来了，他终于问我：“新月，你这一身武功，是怎么来的？”

　　偷来的？抢来的？我本来就是高手，只不过一直深藏不露？我体内封着内力，解封了就能用？我有着绝顶天赋，短短日子便练成了这样？

　　我想了这么多谎言，却没想对他说谎，所以我沉默了。

　　我也想跟他比肩而立，像芙蓉那样，明媚，张扬，自信，落落大方。

　　我淡淡道：“章六公子，我的武功怎么来的，与你无关，请回吧。”

　　我没有看章六公子，我不知道此刻，他脸上有什么表情，我很想看他一眼，我很想知道。

　　他驻足片刻，如我口中所愿，走了。

　　我的章六公子，是个休休有容的侠客。

　　随后几日。

　　我看着章六公子与他的家人和乐融融的模样，我真替他感到高兴。

　　我看着芙蓉与章六公子言笑晏晏，我心情复杂。

　　人们说熏风解愠，我试过了，我吹了一日，没什么用。

　　可能是因为风不够温和，也可能是因为愠太过浓重。

　　我牵上了惊雪，离开了芙蓉派。

　　我往江南去，我要将身上的内力还给长老们，俗话说，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在路上，我碰到了月生。

　　他如今是南粤武馆里的师父，我看他教起小孩子来，颇是威风。

　　他说，他有了心爱的姑娘，他们快要成亲了。

　　他邀请我来他的婚宴，他笑得腼腆又欢喜，我说，有缘便来。

　　他又问，章六公子怎么样了？章六公子真是好人，走时他给了他们每人一笔银子，他们一直很感激他。

　　我说，章六公子过得很好。

　　他说，那就好，新月，你注意身子，你……脸色不太好看。

　　我说，是吗？难怪我最近总是头晕。

　　我跟他道别了，我还要继续往江南去。

　　我又来到了月天盟，我爹来接我，见我脸上乌黑，心疼地说：“月儿，不是你的内力，你这样乱用……是大忌啊。”

　　我爹让我留在月天盟，先把身子打理好，我日日都泡药浴，日日都要练武，我若不将内力转化为自己的，我会死的。

　　我说，那我欠长老们的，还不了了。

　　我爹说，爹帮你还，你还有爹，你着什么急。

　　我爹现在如此淡然，我却不知道，当年他为何如此着急。

　　我在月天盟待了几个月，已经可以自如运功了，我说，爹，我要走了。

　　我爹叹口气，说，去吧，有空便回来看爹。

　　我说，好。

　　我终于可以当侠客了，我有力量，我可以锄奸惩恶，我可以行善积德，我可以像章六公子那样，我迫不及待，我想起了章六公子的二姐姐。

　　她很喜欢我，在我们逃往芙蓉派的路上，我们时常聊天，十分投缘。

　　一次，章二小姐说：“新月，我有话想跟你说。”

　　我笑着点头。

　　章二小姐问：“你觉得六弟跟芙蓉，相衬吗？”

　　我笑着点点头。

　　章二小姐也点点头，说：“新月，我知道你明白。”

　　我笑着再点点头。

　　章二小姐说：“你不要怪我，我是章家人。”

　　我摇摇头，我怎么会怪她呢，她说得很对。

　　我骑着惊雪，出了月天盟，还没有开始我的侠客之路，便听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