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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初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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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初元
玉初元出生在天盛14年新年的凌辰1点,这里说的新年是年初第一天——元旦,只是这里不这么称呼罢了,在启国这天被称为初元。
闻着记忆里熟悉消毒水的味道,她应该是在一家医院里降生,被护士姐姐放进温暖的育儿箱不久,眼睛还未睁开时,就被另一个假扮护士的漂亮女人偷出了医院,她昏昏沉沉间经过了不知多久的颠簸,在一个格外寒冷又雾气昭昭的清晨,被放在了卡纳市的一家名叫吉丰的福利院门口。
可能是福利院的墙壁太隔音,也可能是保安大爷耳朵太背,如果不是她声嘶力竭的呼喊声把街上准备出摊卖早点的玉昭言惊动了,那么她很大可能就要早夭于那个寒冷早晨。
天盛14年1月4日
她至今还记得那天清晨,浓黑的云层像一团团脏污了的破棉絮,压抑的倒悬在卡纳市的城市上空,莫名的浓雾裹挟冷风呼啦啦扫动着街尾地上的枯叶纸屑,更显出这一幅景象格外的凄清,那个假扮护士把她从医院偷出来的女人,将她装进了一个麻藤筐子里,趁着天色还暗,她把筐子带到一间福利院门口的路边,放在地上,又把玉初元的襁褓微微扯开。
“可我这么善良的人对一个小婴儿可下不去手,可是毕竟收了人家的钱,宝宝啊,能不能活过今天就要看你的造化了,你快哭吧,大声哭,这样才能捡回你的小命。”说着,女人妩媚的脸上神色莫名,看着襁褓里的婴儿睁着黑葡萄一般的眼睛懵懂的望着她,叹了口气,视线划过婴儿脖子上带着的一个里边装着白色细沙的玻璃瓶,想了想还是没有拿走。
她还在想这女人叽里呱啦一通,她却什么也听不懂的时候,女人却不再看她,转身袅袅娜娜的离开了。
冬日清晨的刺骨寒风刮擦着她被女人翻开松动的襁褓,只一瞬间,她就觉得自己被凛冽的寒风吹了个透心凉,顿时眼前一黑,恨不得即时表演一个什么叫两腿一蹬,当场去世。
于是她顶着寒风一顿声嘶力竭的哭喊,半晌,没把福利院大门给喊开了,倒是把街边推车出摊卖早点的玉昭言喊了过来。
那年的玉昭言还不满18岁,他幼年失怙,父亲是一名军人,在他1岁时死在翃国对启国发起的侵略战争中,母亲靠着卖早点、打零工拉扯他长大,不幸的是,那个苦命的女人也在4个月前死于一场车祸。
以至于,刚从卡纳中级教育学院毕业一个月的玉昭言,为了维持生计开始学他母亲一般摆摊儿卖早点。
清晨的天色还处于将明未明之间,玉昭言推着手推车向每天摆摊的地方走去,一边打了个哈欠,做早点麻烦又费时间,所以他往往需要起的很早,这会儿确实有点犯困了,这时忽然听到了有婴儿的哭声传来,那哭声透着撕心裂肺,吓的他一激灵把嘴给合上了,登时困意全无。
寻声望去,那路边似乎有一个麻藤筐子,待看到筐子后面不远的福利院大门时,玉昭言后知后觉的暗骂一声“不知道谁这么没人性,大冷天的扔孩子。”
听着那一声声凄厉的哭声,莫名的激发了玉昭言的一丝恻隐之心,不疑有他,他只是略微思考了片刻,便推着车快步走了过去。
把推车停在一边,他走近左右瞧了瞧,路上几乎没有人影,于是低头往筐子里一看,那里边果然是一个婴儿,也不知被放在这边多久了,襁褓有些松动,露出了脖颈和手,冻的通红的脸颊上还挂着成了冰的晶莹泪珠。
玉初元感觉有人走了过来,连忙睁开了快被生理泪水糊住的眼睛望过去,发现来人是一个顶着墨绿色长发,相貌清秀隽逸的小哥哥。
这会儿她也不管对方原本有没有意愿帮她摆脱眼前的困境,在察觉到自己的体温已经降低到一定程度,感觉血液都要凝固了一般,此时玉初元只想赶快找一个温暖的地方缓一缓,于是她连忙收起了嚎啕的哭声,抽抽搭搭两下之后就对着小哥哥露出了一个无齿的笑容。
筐子里的婴儿眼角还挂着泪,但是在看到他的时候,收住了哭声,还对他露出了笑容,这样的举动让玉昭言十分惊讶,心一瞬间有些柔软了起来。
他自己的日子其实不太好过,养个孩子对他来说是极大的负担,尤其这孩子还这么小,可是,他确实想要一个家人,母亲走了,他一个人太孤单了。
虽然脑海里闪过诸多的想法,但眼下的情况容不得他想太多,他躬身伸手把筐子提了起来,走回自己的推车旁边,从推车下边用来给包子保温的棉被里抽出一条温热的,把婴儿松动的襁褓合上,将其从筐子里托出来放到被子上,然后在确定不会把她闷到的前提下,用被子给她裹了个严实。
看着时间还早,合计了一下,这里距离他家不到一公里,玉昭言略一思索便把婴儿放回筐子里,又把筐子放到了手推车上,调转车头往他家的方向走。
而裹在被子里的玉初元在经过了这么一番惊吓后,感受着渐渐回笼的体温,身上也开始有些麻痒的感觉,她心里清楚这是冻的,一时半会无法缓解,这还是好的,万幸她总算没冻的失去知觉,所以现在只能暗暗祈祷自己千万不要感冒。
刚出生4天的婴儿要是感冒,她不知道这里医疗条件如何,也不知道这个小哥哥会不会愿意给她治,淦,一个不好,她怕自己就要小命休矣了。
玉昭言把婴儿带回了自己家里,将手推车推进院子停好,他提着麻藤筐开门进屋,集体供暖的屋子一开门热气扑面,玉昭言进屋后把筐子放到桌上,回身关严了房门。
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般靠在门上,抬手摸了摸额头,下一刻他却有些好笑的弯了弯眼,他是在路边捡了个孩子,又不是扔了个孩子,怎么搞得跟做贼了一样,还心虚了呢。
想着自己还要出去卖早点,玉昭言走到桌边把被子包裹着的孩子抱出来放到了他的床上,把遮着脸的被角翻起来,他面上带了一丝惊讶,一双眼圆了又弯,唇角也轻轻的勾了起来。
无他,被子里的婴儿许是感觉到安全了,又或者是哭累了,已经睡着了。
婴儿头上黑色的胎发稀稀拉拉,他之前掂着分量肯定不足10斤,以此得出结论,这小家伙应该刚刚出生没有多久,也不知谁这么心狠,这么冷天把孩子扔在福利院的门口,平白让他给捡到了。
小家伙睡着了,玉昭言也不想吵醒她,把手套摘了放到一边两手合十搓了搓,感觉到手不凉了,才伸手轻摸了摸她的额头,温度正常,暂时没有发热的迹象,他在家里寻了一根绳子,把被子不松不紧的绑上了,防止小家伙万一中途醒了乱动,发生危险。
确定了没有什么隐患,玉昭言拿上手套,又从门口的货架上取了一条被子,轻手轻脚的出门卖早点去了。
……
推着手推车来到往日卖早点的地方,发现已经有客人等在在那里了,玉昭言连忙又快了几步走过去。
“抱歉,刚刚路上出了点问题,今天过来晚了。”玉昭言停好车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
“不要紧,我们也是刚刚过来。”一个大叔摇摇头。
待他这边把排队等候的老顾客们都接待完,空闲下来,玉昭言抬手揉了揉肩膀,旁边卖烧饼的李阿姨打量了他一番,然后关心问道“是发生什么事吗?”
李阿姨名叫李霞,和他母亲是好朋友,原来一起在这里卖东西,4个月前他母亲出了车祸也是李阿姨给送的医院,帮忙垫付了医药费,虽然最后母亲依然离开了,李阿姨还帮他一起操持了母亲的身后事。
对于玉昭言来说,李阿姨是一个对他很好,十分关心他的长辈,他的母亲临死前还叮嘱他,李阿姨无子无女,要他以后把李阿姨当成她一般对待。
李霞和她丈夫结婚不久,她的丈夫就被征兵送到了战场上,最后与他从未谋面的父亲一样,只有一枚军功章和一套军装被战友送了回来,她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又无子无女,本身是可以改嫁的,但是她因为和丈夫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感情深厚,所以从那以后便一直自己生活,从未想过再嫁。
没有顾客的间隙,玉昭言和李霞说起了早上发生的事情。
他抿了抿唇“我在路上捡了一个小孩,看着像刚出生没几天。”
李霞闻言微微皱眉“弃婴?”见玉昭言点头了,李霞顿时脸色就不怎么好了“小玉你打算怎么办?是送给福利院还是……”
“阿姨,我想自己养她。”玉昭言低下头,有些心虚的不敢看李阿姨。
李霞看着他,一脸严肃的道“你一个半大小子要养活一个那么小的孩子,你知道那有多困难吗?”
玉昭言抬头看向她,有些郑重的点点头“我知道会很难,但我真的想养大她。”
后者看着他的模样沉默片刻,叹了口气“你既然想好了,那我也不多说什么了,我虽然没生过孩子,但多少也照顾过我姐姐家的孙子,你要是有什么不知道的,可以来找我。”
因为知道玉昭言家里还有一个弃婴需要照顾,李霞便让玉昭言把没卖完的早点放到她这,她给帮着代卖,便挥手赶着玉昭言回家去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