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世界[无限]》长泠镜

26、第二十六章

　　空气中的味道改变了。
　　越采衣很快得出这个结论。
　　她顶着幼苗帽子出门后没有跟随导游小角，而是在一个岔路口与四位队友分道扬镳，逆着人流而上实在不是个明智之举，因此她并没有走寻常路。
　　——普遍低矮平房的设计使得屋顶成为了一条全新的“道路”，哪怕有高低落差，但一两层楼的高度实在难不倒游戏中身体健康的她，对于从小生活在垃圾星球的人来说，其实徒手攀爬高处并没有那么难。
　　其他人聚集在广场上观看篝火时，她就在不远处的一栋三层小楼房顶趴着，获得的视野更为广阔不说，还发现了不少有趣的现象。
　　至于“火中造人”那更是见所未见的奇观，其貌不扬的受洗者经过锤炼复生后，显然有了非同寻常的改变，在场众多信徒几乎把他当作神使一般恭敬对待，在接下来的篝火盛会中那人一直位于人群最前排，无风自动的焰火肉眼可见偏向着受洗者所在的南方。
　　情侣组在东，兄弟组在西，越采衣在东南，玩家们的位置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她曾试着用手机联系其他人，得到的是“您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明显这里有特殊力量干扰，普通的通讯手段根本派不上用场。
　　这差不多是预料之中的结果，就没见过哪部恐怖片里这些小手段关键时刻是能用的，游戏副本当然也不会例外了。
　　联系不上也没什么，越采衣拜托了幼苗帮自己看着点这两组，一有不对就提醒自己。
　　幼苗乖乖地应下了，两股侧根须须悄悄钻进土里埋伏在其余四人附近，漩涡状的“眼睛”却一动不动地盯着主人，在无人注意的时候静默旋转着，星星点点的碎芒被缓缓吸收进叶片内。
　　当有个陌生男人接近情侣组的时候，越采衣其实也在居高临下的屋顶看到了，而且不止他们这一边，兄弟俩那儿随后也迎来了一位“新成员”，不过这边换成了一个女生。
　　那堆篝火有异是明摆着的事儿，木头燃烧的过程中越采衣不过是恍惚了一秒，回过神来自己的面板上便又多出了一种状态——
　　【状态③：来自外层星海的嫉妒［1/3］
　　描述：触角不过一隅，
　　那是微末、微末的，
　　祂开始学会妒忌：
　　吃了它！吞掉它！
　　撕碎它！碾压它！
　　千万不要亲近它！
　　那是最卑鄙肮脏的存在！
　　星辰为证，
　　祂，在发狂啊。
　　作用：祂发现了……祂发现了祂发现了祂发现了！】
　　同样的来历不明，同样的语焉不详，越采衣怀疑状态背后的存在是故意来搞她心态的，太欺负人了吧！就算没有带来实质性的负面影响，她也并不想收集这种东西好吗！
　　冷眼瞧着自己的个人信息栏后面跟着三串状态，越采衣迁怒似的打了一下幼苗主干，惹来它迷惑不解的小叶子蹭蹭
　　“……算了算了，跟你个小崽儿计较什么，乖啦，继续盯着人。”
　　幼苗不明所以，心里那点子委屈还未成形，便在一个补偿亲亲下消弭无踪，正偷偷自乐着呢，那个奇怪的声音再次出现，如惊雷般炸响在它的意识中——
　　【不知羞！】
　　幼苗很茫然，幼苗很委屈，它忍不了了，“呜哇”一声开始在意识链接中嘤嘤大哭起来，吓得越采衣险些以为有糟糕至极的大坏事发生了，一问才知道是有人在欺负这株可怜兮兮的小苗苗。
　　这是第二次了。
　　越采衣抚摸着触感温润的幼苗本体，在亲了亲两瓣嫩绿的眼涡叶子后，看着状态显示【来自外层星海的嫉妒［2/3］】，眉眼弯弯。
　　果然不是同一个。
　　鼻间盈溢的木柴香脂味道逐渐浓郁，又随时间渐渐地浅淡了。
　　篝火燃尽，人群也随之散去，偏偏玩家们没有一个回到旅馆的，全在外头晃悠着，你去那儿我到这儿，今晚看来是决计要在外头过夜了。
　　倚在门口数着人头数的小角见怪不怪，他打了个哈欠满是倦怠，把游客们赶进房间睡觉后，也寻了休息处开始呼呼大睡。
　　夜色无边，静谧无声。
　　这是旅程的第四个夜晚。
　　……
　　第五个白天很快到来。
　　越采衣通过幼苗延伸出去的监控藤蔓得知，其他两组被分散开来的玩家，各自分别遇到了一个自称同是玩家的人，。
　　这应该不是骗人，有些事情是副本里的土著NPC全然无从得知的，他们到底是被游戏限制着，某些关键词一说出口就会被他们自动自发地无视屏蔽，或者替换成其他寻常语句，因此她可以确定那两个最后一站才现身的人必然也是玩家。
　　就是这时机和来意着实古怪，是敌是友尚不可妄下定论。
　　明月、白雪去了男玩家昊天无穷那儿，在他的小房子里住了一晚；橘子、辛牛跟着女玩家蝶翩跹走了，三人凑一起嘀嘀咕咕过了一晚。
　　就剩个越采衣外加非人幼苗一只，略微惆怅地叹上一声，她决定下次还是选单人游戏比较不费脑，单打独斗虽然少了同伴帮衬，但同样自由自在许多。
　　她一晚上其实也没闲着，眼看着最后期限马上不远了，此时不抓紧弄清楚来龙去脉，更待何时？
　　于是乎，向来颇为自傲的小角先生不出意外被绑了来。
　　他就没想过自己居然还会有被游客威胁的一天！
　　哪怕之前经历过桃源村、毕飞索道的教训，毕竟只是极个别“刁民”的例外罢了，除此之外他仍是从前那个不可一世的嚣张导游兼领路人，所以万万没想到这次来的调查员们全是难啃的硬骨头！
　　是的，小角当然对一切都清楚极了，也深知自己这方的种种做法迟早会引来某些自诩正义组织的调查乃至制裁，可那些人从来没有如此强势又不按常理出牌，分明就是些傻得冒泡的小虾米罢了，怎么偏生这次加入旅程的就不一样了呢？！
　　他不知道，这次出手的是在暗处颇具盛名的神秘组织“黄金之眼”，而不是之前那些小打小闹的异常事件调查团之类，厉害的组织当然要配厉害的玩家，今次的调查员们自然不同于以往。
　　可怜那时小角的脑袋刚刚沾上松软枕头有了睡意，却硬生生被这个恶人从温暖被窝里毫不留情地揪了出来，本想高声呼救的嘴巴，更是在开口前就被不由分说塞进了一团裹着烂泥巴的树根！
　　苍天啊，大地啊，可敬的神明啊！如果他小角犯了错，自会有母神降下责罚，而不是现在让一个外乡人骑在他头上作威作福！这是绝对的羞辱！
　　满心不忿的小角暂且忍了下来，别人不知道他难道还能不知道？这深更半夜闯入室内绑架了他的女孩，正是所有调查员中最难缠的那一个！他还清晰地记得火烧桃源村的真正罪魁祸首是谁，因而在见到越采衣后老实着呢。
　　至于越采衣，她早就好奇为什么原先对巨型桃树芯垂涎欲滴的小角，见到桃核长成的幼苗后却一点反应都没有的原因，如此大好时机，她当然是问了出来。
　　谁曾想小角比她还要疑惑 ，再三看了看缠在越采衣手臂上张牙舞爪的幼苗，视线对上那双眼涡时迷离了一会儿，整个人看上去变得有点儿呆。
　　越采衣是知道幼苗那两片嫩嫩叶的作用的，当下也不管这些细枝末节了，开始有模有样地盘问起小角，第一个问题就问得惊心动魄——
　　“克罗亚镇信奉的神明，祂的真名是什么？”
　　小角迷迷糊糊、不假思索地张开嘴回答道：“是那孕育万千子孙的森之黑山羊，至高母神莎布·尼古拉丝！”
　　听到这个名字的一刹那，越采衣恍若被人重重敲了一榔头，整个世界眩晕着在她眼中快速旋转离去，不信者在骤然得知神灵真名时，因无法抵抗那宏伟之力而短暂陷入了疯狂，祂什么也没做，但仅仅是存在本身，便已然超出了绝大部分普通人类的承受上限，那是凡人无法触及的领域！
　　好在掏空存款买来的道具是有用的，越采衣不过在无尽腥臭的脓液挣扎了两秒？或者三秒？然后在道具的帮助下挣脱了那片不可名状的诡异空间。
　　越采衣敢保证，她曾经待过的垃圾星球跟这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也幸好过去的那些经历给予了她一定的抵抗能力，这样的感受经历实在太过真实，也太过恐怖，如若放在现实世界中，恐怕身体素质比地球人拔高一大截的星际人也同样承受不住。
　　幼苗担心地凑到她脸上抚了抚，极浅的一道朦胧绿光包裹住了越采衣的头部，尽管还有些精神不济的后遗症，但在幼苗的尽力安抚中也不算什么，她还有好多事情还没问呢。
　　“你带着这些游客进镇子，到底准备干什么？”
　　小角的神志有轻微挣扎迹象，不过很快就被控制住，依据记忆告诉她：“它们、是供奉给母神的祭品……万幸母神降临、镇子得到垂青的话，我们会顺利迎来下一个丰收季……镇子会越来越繁荣的，直到吞并这一整个世界作为迎接母神真身到来的献礼！”
　　说到最后，小角显然挣扎着要清醒过来了，神色间全是与镇民们如出一辙的亢奋激动，看得越采衣直皱眉。
　　不敢耽搁，她，一边让幼苗加大精神控制，一边继续把不明白之处一个接一个不间断地问下去：
　　“具体的献祭时间、地点是？”
　　“明、明天晚上，午夜时分，满月升至夜幕正中之时，月光撒向第一个梦境开始，在、在布满月之镜的广场祭台上，祂会降下化身赐予福祉！”
　　“今日那个在火中重生的人是怎么回事？”
　　“啊，那、那是母神选中的播种者，他会跟、跟这一任的孕育者一起，繁殖出能带来丰收的黑山羊幼崽，然后回到母神身边侍奉左右……”
　　“这一任的孕育者是谁？”
　　“不呃、母神……尚未降下神谕，那是祂亲自、选定的从者。”
　　“那桃源村中的桃香母是谁？也是你的母神化身么？”
　　“呃啊是、是的吧……神明之力，我、我们无法窥探的！”
　　“克罗亚镇是不是还藏着两个调查员？”
　　“不、没有，我们不会、对神不敬……”
　　“那一男一女是什么身份？”
　　“我的、我的神呃呃……两个、两个人啊啊啊！”
　　再问就问不出什么了，小角似是遭到了极大折磨，哪怕幼苗解开了控制也仍是瘫软在地，浑身汗涔涔一片，眼睛用力地向上翻起，几乎只能看见眼白而不见瞳仁；四肢以极为怪异的角度扭转在一块儿，他却没觉得疼，反而更用力、更用力地试图将自己折叠起来，本就不高大的身躯顿时佝偻得不成样子，像一团被随意揉折的破烂抹布。
　　或许是祂察觉到了，越采衣可没忘记自己身上那个关于桃香母的负面状态，啧，万一事情真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那么她大概率就是小角口中提到的“孕育者”了。
　　越采衣：淦，她也就将将够到星际世界成年的标准而已，居然毫不避讳地给她分配了这么刺激的副本吗？？
　　受种是不可能受种的，这辈子都不可能！那个变异怪物播种者休想能够靠近她十米远！
　　通过这次有点不伦不类的审讯，越采衣还是得到了非常多信息的，她想到了桃源村村长夫妻的卧室、想到了祈明路上那些意义不明的图案，想到了克罗亚镇仿佛分配好似的一夫一妻开的店面，想到了……太多东西，太多预兆，都在暗示着这笼罩整个旅程的神祇，是掌管生育繁衍、代表黑暗丰穰的至高母神莎布！
　　她现在不能回忆这位神明的真名，一旦想起那个完整的名字，必然又是一次被精神影响的结果罢了。
　　想不通为什么一开始这位母神就选择了她作为眷从，或许是随机的？又或者……越采衣思索着，举得这可能跟玩家们下意识自发的分组有关，明月和白雪本就是一对情侣，作为母神当然不会多此一举拆散他们，而那倒霉兄弟俩，咳，就越采衣看来两人相性倒不错，被分成一对也不算什么。
　　而等他们到了镇子上才冒出来的一男一女两个玩家，就属性上来说其实也符合母神的标准，但不同于其他四个好歹相处过的队友，越采衣对这两人戒心依旧，明晚就是祭祀的最佳时机，在这之前如果不出点幺蛾子的话，简直对不起游戏副本在论坛上被玩家声讨的难度。
　　小角眼看着快要不行了，越采衣想这趟旅程到底还未结束，导游就这样挂了恐怕不行，可惜她手头没什么治疗类的道具，因此拜托了其实专业并不对口的幼苗苗，勉强给他恢复了一点精气神，看上去没那么快翘辫子后，非常好心地把人送回了房间里，放在了过于柔软的床铺上。
　　——看着小角被压缩过一圈的身体陷入被褥汪洋中挣扎不得，也算某种额外的娱乐项目了？
　　丝毫不觉自己凶残的一人一苗回到属于游客的房间内，越采衣从登山巴里掏出那本厚厚的工作日志，竟是专心致志地补写起这几天缺失的日记部分。
　　别问，问就是她差点沉迷吸幼崽，以至于忘了早就该补上的工作，人设贴合可是能加分的，她需要换取更多信用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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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相关克苏鲁元素有魔改哟～
ps：不看新闻不知道，原来今天高考啦！
祝各位学子鸿运当头，自此扬帆起航征服星辰大海吖！
加油！树崽给大家都上幸运buf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