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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沈灵毓一头扎进冰冷的湖水里,哪怕是在艳阳高照的盛夏,也被冻了个激灵。

      几乎没有人知道,沈灵毓其实是会水的,并且水性还不错,甚至可以控制在水下闭气的时间。

      所以入水的一刹那,沈灵毓就有了完整的计划,再水下多待一会儿,等纪莲谈派人把自己捞上来,她再装个溺水昏迷发热无力什么的,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赖在王府一阵了。

      尽管这个手段既不高尚也不高明,但连接不断的噩梦实在让她害怕极了,哪怕摆在面前的只有一线生机,她也要想尽一切办法去抓住。

      沈灵毓入水之前先憋了口气,暂时倒是没有窒溺之感,只是心下难免忐忑,生怕纪莲谈真的不管自己死活。

      就算不提两人那夜露水缘分,他,他好歹也是信佛之人,应当...不会这么残忍吧?

      沈灵毓满心忐忑,在水下勉力维持平衡,努力保持一个浮不上来又沉不下去的状态。

      别院的这方湖都是从山中引来的活水,湖底铺了许多嶙峋怪石,也不知怎么回事,她的一片衣角被水流死死地卷进了一片乱石里,扯着她不住地往下坠。

      沈灵毓自是不想死的,一下子慌了神,溺毙的恐惧面前,她一时也忘了装作不会水的事儿,发挥水性,在水中拼命挣扎起来。

      纪莲谈确实没想到沈灵毓真的会投湖寻死,方才她的种种作为,很明显是在调戏引诱于他,联想到京兆尹那番话,他就得出一个结论——沈灵毓在沈家败落之后,为了保全富贵,确实有凭借美色攀位高者的想法。

      想沈氏满门风骨,她却如此作派,实是自甘堕落。

      尽管沈灵毓有意攀附,他却无意成为那个攀附对象,心下甚至颇为不悦。

      苦肉计纪莲谈也不是没见过,所以当她叫嚷着要跳湖的时候,他自然是不信的。

      但是沈灵毓,居然当着他的面,真的跳下了去!

      纪莲谈一时怔愣住了,直到水面上浮起几个气泡,沈灵毓的两只手臂四下挣扎,他才皱了皱眉,大步走了过去。

      沈灵毓奋力划水保持平衡,终于把卡在怪石中的衣角扯破,生死关头,她慌忙凭着本能向上游去。

      她腰间忽的一紧,接着就被一股大力强行捞出了水面。

      沈灵毓大口喘息了几下,原本空白的脑袋才缓缓回神,终于意识到不对,心下咯噔了声,惶恐不安地看向纪莲谈。

      她暴露了会水的事,既然会水,何必选择跳湖寻死?上吊撞柱不是更好?

      若真一心求死,为何又用水性求生?

      纪莲谈又不傻,此时定然瞧出她在以死相逼,算计他了!

      她坐在地上,浑身湿透,不安地唤了声:“世子...”

      如果说纪莲谈方才的神色是冷漠的话,现在更是隐隐透着几分厌恶。

      他没有正眼瞧她:“时候不早了,沈姑娘更完衣便早些回去吧。”

      他不等沈灵毓开口,转身径直走了。

      纪莲谈方才也湿了半身衣裳,索性去沐浴更衣,待他再次出来,外面已经下起淅沥小雨。

      他只当沈灵毓已经走了,燃上檀香,从书架上抽出一卷佛经,垂眸默诵着。

      他一卷经书未曾诵完,外面又响起了轻轻的叩门声,接着便是沈灵毓有气无力的声音:“世子...”

      她声音里透着股颓败懊丧,即便是隔着扇门他也能听得出来。

      纪莲谈厌烦地皱了皱眉,并未搭理。

      又等了会儿,外面的雨声渐大,纪莲谈身畔内侍轻声道:“殿下,沈姑娘好像还在门外...”

      纪莲谈目光投向窗棂明纸上隐约勾勒的倩影,微感不耐地睥向近卫:“她有手有脚,几滴雨而已。”

      他用银签拨弄炉中檀香,声音极冷:“死不了人的。”

      近卫垂下头,不敢再开口。

      屋外雨声却未止歇,反而越落越大,俨然有倾盆之势。

      纪莲谈被雨声搅扰,不觉抬起头,见那人还站在外面,只是被雨水浇的瑟瑟发抖,窗棂上的影子也跟着颤抖起来。

      如他这般冷清的性子,也不禁低骂了声,又念及自己的规矩,把低骂换成一声佛号,有些恶狠狠的:“南无大悲观世音菩萨。”

      念诵之后,他闭了闭眼,撑起伞,推开门走了出去。

      沈灵毓见他终于出来,下意识地上前几步,又怕进一步惹他厌烦,又谨慎地后退了两步。

      方才已经被下人引着换上一身干爽衣裳,不过眼下又被淋的湿透,上衣下裳紧贴在身上,凸显出婀娜起伏的身段来。

      她相貌本就艳美,富有侵略性,能瞬间吸引人的视线,配着这样高挑起伏的身段,当真是让人挪开不眼去。

      纪莲谈不由轻皱了下眉,先把院中近卫打发走,这才漠然道:“你还有何事?”

      沈灵毓哪里还敢再生事?纪莲谈不记恨她就是好的了,她此时是万万不能再结仇的。

      她垂下眼,局促不安地嗫喏道:“世子,是我的错。”她将脑袋埋的更低,小声道歉:“全是我的不是。”

      纪莲谈默了下,忽然转了个话头:“在登州的时候,我曾去过沈府一次,你还记得你们正厅匾额的题书是什么吗?”

      沈灵毓听他提起登州旧事,身子不觉轻颤了下,半晌才讷讷道:“是...洁身自好。”

      纪莲谈瞥了她一眼,泠然开口:“你知道就好,洁身自好素是沈家家风,你祖上曾随太.祖安过天下,风评素来清正廉洁,你父兄亦是作风清正之人,便是沈家历代女子,也是贤淑清白,你纵不能为沈家扬名,也不该致沈家蒙羞。”

      他难得说这么些话,只是字字如刀,刀刀见血。

      他想到沈灵毓的种种算计,心下止不住生出一股烦闷,声调更冷:“你出身侯府,陡遭大变,过不了清贫日子也不为过,只是不该为了权势富贵这谋算,以色侍人,人皆鄙之,这道理,你当是明白的。”

      沈灵毓肩头颤抖了几下,深深垂下头去。

      纪莲谈等了片刻,不见她像平时那般伶牙俐齿的回话,皱了皱眉:“哑巴了吗?”

      沈灵毓这才抬头,眼尾泛着红色,眼里滚了一圈泪,她这回却咬紧了牙关,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过了半晌,她才嗓音发颤地道:“我不是...”

      她不是为了权柄富贵,她虽生于锦绣堆里,却也不是吃不了苦头的,若非瑞王的威胁,她难道愿意这般处心积虑?

      在原书里,瑞王强占她之后,她不禁摧折,生了场大病,损了容色,瑞王很快就厌烦了,把她赏给了手下幕僚将士,他们轮流...

      没多久之后,她就被裹着草席抬出了王府,死的时候身上没有一块好皮肉,甚至没有一件完整的衣裳。

      就连沈氏余下的族人也没落得什么好下场,好些连完整的尸首都保不住。

      可是书中剧情这个缘由,除了她之外,谁又能知道呢?若她敢说,很快就要被当成妖女问斩了。

      她哽咽了下,似乎也懒得再解释什么,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多谢世子垂询,受教了。”

      她往日的眼泪说来就来,如今这般要哭不哭,强自忍着的样子,倒是比哭的梨花带雨更让人动容。

      纪莲谈的目光落在她腮边泪珠上,顿了顿。

      沈灵毓深吸了口气,也没了说话的兴致,福身一礼:“若世子没有旁的吩咐,我就先告辞了。”

      纪莲谈唇瓣动了动,还未启唇,她已经错身离开了。

      他绝非心软之人,也不会因为沈灵毓掉了几滴泪就心生怜悯,只是她方才的神态很不对劲,仿佛藏着无限哀愁,似乎有什么话未说尽。

      纪莲谈轻轻捏了下眉心,唤来近卫:“近日留意着沈府些,若有异常,即刻向我回报。”
      ......
      沈灵毓今日当真是筋疲力竭,浑身湿透不说,脖颈上还留着周三郎掐出的青紫印记,就连头发丝都透着颓丧。

      青橘见她这般惨淡模样,吓得惊呼了声,慌忙地准备热水服侍她洗漱,又忙扶着她上床歇息。

      沈灵毓连动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昏昏沉沉栽倒在床上,也不知睡了多久,等青橘唤她的时候,外面已经是炎炎烈日了。

      她勉强把眼睛睁出一条缝,问道:“怎么了?”

      她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哑的厉害,青橘先服侍她喝了一盏温水,然后才道:“刑部的李都官来了。”

      李都官曾经受过她父亲的赏识提携,他也是难得念恩之人,沈家的案子后续一直由刑部兵部在审,他也时不时过来,透些不太重要的风声。

      他今次前来,想必是案子又有什么变故。

      沈灵毓还是昏昏沉沉的,勉强起身换好衣裳,扶着青橘的手走了出去。

      李都官面色凝重,见着沈灵毓这般憔悴,先是一惊:“沈姑娘...”

      沈灵毓随意摆了摆手:“我没事,只是昨日受了风寒。”她追问道:“大人有何指教?”

      李都官犹豫了下:“这桩案子...”他叹了口气:“几日前瑞王不知为何,向圣上请旨,想要接手此案,圣上本是不允,但瑞王好歹在刑部挂了个名,他审案也算名正言顺,和圣上缠磨了几日,圣上...已经应了。”

      这消息对沈灵毓和沈家人无疑是晴天霹雳,她甚至能猜出瑞王为何一意要接手此案,无非是前几日她没被少尹算计成功,他索性接了这案子,这才好拿捏她。

      沈灵毓手指骤然收紧,半晌才嗯了声:“多谢大人相告。”

      青橘有些惊慌:“四,四娘子,咱们该怎么办?”

      沈灵毓指尖拂了拂腰间垂坠的流苏,努力使声音平静下来:“只能搏一把了。”

      瑞王接下沈家案子之后,只怕很快会来胁迫她入王府。

      她连接多日噩梦,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她在前日的梦中得知——瑞王对佛手香过敏,每每闻到都身有异常,闻到佛手香之后虽不致死,但至少会病上一场,若他病了,皇上想来也不会为他耽搁查案,必会另外选人审理此案。

      眼下纪莲谈已经对她颇为厌烦,在他那里已是绝路,=这法子虽九死一生,但也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总比坐以待毙的好。

      这法子风险极大,若非被逼至绝处,她也不想如此,可她不动手,瑞王就会放过她,放过沈家族人了吗?左右都是死路,倒不如赌一把。

      她用力咬了咬下唇,努力压下心中生出的惊惧不安惶恐等情绪,过了半晌,她才抬眸,对青橘温声道:“我忽然想吃佛手了,咱们去街上买几个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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