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归何处》草木何求折

77、第 77 章

　　李漫浩正式复工了。
　　顾婧高兴地抱着李队抹眼泪，声泪俱下地控诉没有她的日子自己吃饭都不香了，被一旁的许丘直接拆穿她中午因为烧茄子太好吃还盛了两碗饭。
　　李漫浩笑了：“得了得了，赶紧回你位子上工作去。”
　　打发了热情万分的同事，进了办公室，李漫浩收拾了一下桌子上堆积如山的文件，按自己习惯摆好，看了个大概后，把顾婧叫来了办公室：“岑良昧现在怎么样了？”
　　顾婧回道：“她前两天精神状态就稳定下来了，咱们的人已经接管她开始讯问了，就是还没什么有用的信息，她没一直不肯开口把上头的人供出来。她手下那个管事儿的也是，嘴严的很。对了，许丘是问话的人之一，我把他叫进来您问问？”
　　李漫浩点点头：“文字记录也发我一份。”
　　“好嘞。”

　　顾婧出去没一会儿，办公室的大门又被敲响两声，李漫浩说了句“进”，就看到了许丘探着头：“李队，您找我？”
　　“坐，”李漫浩在电脑上打开顾婧发给自己的文件，一边飞速扫了遍一边对许丘问道，“把岑良昧的情况大概跟我说一下。”
　　许丘组织了下语言：“我们问了她失踪那天去哪儿了，她说是被组织里的其他头目抓了，为了要她手上管辖的这块区域，拿自己孩子威胁她，她迫不得已就把开例会的据点说了出去。她所在的组织行业还挺‘丰富’的，贩卖人口偷运器官走私毒品什么都能沾上，她负责人口的挑选和运送这块，把手里的货送出怀哲了再由专人接手，不过最近贩卖人口的生意很不景气，组织高层有把这块砍掉的打算，负责这块的其他头目最后想捞一把，明里暗里相互倾轧，岑良昧就是被拿来开刀的。”
　　“我们之前怀疑过的第三方敌对方呢？”
　　“那个……”许丘摇了摇头，没再多说。
　　李漫浩垂下眼睑，想起了苏安折告诉她的“集团”性质。
　　……这远远不是他们能撼动的。
　　李漫浩点点头，说自己知道了，让许丘先出去，自己接着看起来了堆积的文件。把所有的信息规划整理完，她拿上车钥匙，叫上顾婧和许丘，打算去医院看看岑良昧。

　　岑良昧歪靠在病床上，微微阖着眼睛，旁边坐着两个不大的孩子。
　　大一点的小男孩才六岁，小点的女孩子四岁。已经快一月的天冷的人发寒，怀哲一个偏南的北方城市前不久甚至还落了层薄薄的雪，一进室内，戴眼镜的镜片上能瞬间呵满白气，两个小孩子却依旧只穿着件单薄的卫衣，连个厚点的外套都没有。
　　李漫浩皱了下眉，摸到手机发了几条消息，看到对方的回复后才收了起来，走到了岑良昧的病床前。
　　许丘上道地领了两个孩子出去，和病房门口站岗的民警一起看着他们。
　　“岑良昧。”
　　李漫浩声音不大，清冷的音色平平淡淡，却让病床上毫无生气的女人缓缓转过了头，没有任何情绪地盯着她。
　　顾婧有些稀奇，明明他们问话来十次九次都得毫无收获来着，怎么李队叫她一声她就有反应了。
　　李漫浩拉开了床边的凳子，让岑良昧看了自己的证件：“想和你聊一聊。”
　　岑良昧的眼珠动了动：“你是……那个大明星的女朋友？”

　　商澍酒退圈的同时还发了另一条微博，没有任何文字，配文只是简单的一颗爱心的表情，下面的配图……是两只交叠在一起的戴戒指的手。
　　图中的手掌细腻纤长，粉丝一眼就认出来了哪只是商澍酒的，另一只同样白皙的手掌有人顺藤摸瓜找到了怀哲方市局早期做宣教时李漫浩出镜的画面，逐帧核对，最后确认了正主就是她。
　　不过这个结论压根儿没存在多久，林家有专人监控网络舆论，任何可能会过多暴露隐私的信息刚冒出点儿苗头就被掐了个干净，那个宣教视频也换上了最新版本的，把带有李漫浩正脸的撤了下去。
　　这明晃晃出柜的行为比她要退圈的信息还要令人震惊，舆论全都炸了，纷纷猜测这是不是才是她要退圈的真实理由，还有人爆料说商澍酒已经出国了，想和女朋友在国外结婚呢。那两天所有的网络媒体都在讨论这件事，这也让警方压下去爆炸的消息容易不少。
　　可岑良昧那个时候……不是刚好在失踪期间吗？她是从哪儿知道这件事的？

　　李漫浩顿了下，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岑良昧毫无波澜地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大声笑了出来，余音回荡在空旷的病房中。
　　等她笑够了，才喘息几下，擦了擦眼角生理性的泪水，眼神里带着报复的快感：“你问，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
　　那个恶魔的女朋友是个警察。
　　竟然是个警察。
　　要不是他们绑架自己让自己成了那场爆炸中唯一存活下来的负责人，她也不会彻底暴露在警方面前断了财路，更不会被抓起来逼问关于组织的一切，让她担惊受怕会被报复！
　　都是商澍酒那群疯子的错！都是他们的错！
　　这个警察恐怕不知道她女朋友的真实身份吧……就算她被威胁了，那个恶魔也别想好过。

　　李漫浩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她低头看了眼消息，回完后抬头说道：“那个先不急。等把你移交司法机关后你的孩子应该没有可以托付的亲属，大概率要先被福利院收养，但是我们查到过他们身体还有疾病问题，你攒钱应该也是为了大儿子之后的康复训练费用吧？社会福利组织无法持续提供这么大笔的数额，我这边有一个基金会倒是可以提供资金帮助。”
　　岑良昧面前的手机屏幕上是份打开的基金会简介的视频。
　　“这个基金会是公益慈善性质的，所属于我家，还挺有保障。历年资助过的那些有同样疾病的孩子现在也都能联系到，活蹦乱跳的，你可以看看。”李漫浩随手点了点，翻到了后面的合同文件上，“这个福利院和基金会有合作，走的是正规合作程序，你如果放心的话，可以考虑一下把孩子送到这儿来。这是合同条款。”

　　视频里的福利院规模不大，内部陈设却很温馨，窗明几净，许多细节处的角落都被做了防护处理，上课的老师也都有自己考取的证件证明。视频里并没展示出一个孩子，但录进去了孩子们读书和唱歌的声音，童声清脆，阵阵悠扬。
　　李漫浩的声音不疾不徐，介绍起来十分有条理，岑良昧盯着眼前的手机沉默不语，许久之后，垂下了视线：“我会考虑的……谢谢。”
　　李漫浩：“等会儿我会让顾婧发你手机上。现在可以问你问题了么？”
　　岑良昧抿了下唇，点点头。

　　“把你所知道的其他人口走私头目的信息告诉我，越详细越好。或者其他任何你知道的，不管想到什么都可以说。”李漫浩打了个手势，顾婧立刻又检查了下录音笔是不是还在工作，打开备忘录准备速记一些重要的信息。
　　岑良昧目视着天花板：“组织在这方面管理的很严格，我们这些负责人没见过面，不知道对方真实姓名，平时就负责自己所属区域内的生意，不能随便插手其他人的，不然会被上头的人问责。我和你们端掉的另外几个据点的负责人主营业务都是挑选人口贩运出去，由我们上头接线的负责人接手。但最近行动起来越来越难，财务很难达标，我就打起了诈骗的主意……你们知道陶南的。”
　　“照你的意思，其他‘负责人’也会开辟新的业务？”
　　“我猜都会的。”
　　“你们拐卖和诈骗会记录人员名单么？或者每一批孩子所属于任何地区的大概划分也可以。”

　　岑良昧轻轻笑了一下：“你觉得我们会留着自己的犯罪证据吗？我知道你问这个问题的意思，虽然过去了二十多年，但当年的那批孩子能活到现在的话最多也不过四十岁，你想找到他们，送他们回家。可你知道我们怎么称呼被拐卖的那些孩子吗？”
　　李漫浩用平静的目光盯着她。
　　岑良昧嘴唇张合，毫无感情地吐出了两个字：“货物。”
　　她又恢复成了那副仰视房顶毫无生机的模样：“货物出手，赚到钱，这就是他们的使命，没人会对出手的货物上心的。别说是没记录了，就算有记录，过去这么多年也早没影了。”
　　一旁认真记录的顾婧听到这话没忍住，冷了脸：“你做这么多亏心事儿，不怕自己孩子哪天也被绑架拐卖了吗？”
　　“不可能。”岑良昧很肯定，“国内大部分地区间现有的拐子只要是做得时间超过两年的，绝对会被我们接触，如果他同意入伙还好，不同意的话组织会派人让他同意。我们这些负责人之间虽然不能私下联系，但是组织里有我们各自软肋的信息，威胁我们的同时也会给予我们‘绕过家人’的优待。只要我还在这个位子上一天，我的孩子就不会被那么对待。”
　　顾婧冷笑一声，想骂她什么又碍于纪律不能张嘴，一时间憋屈的很。

　　李漫浩沉默着看了她一会儿，忽然说道：“可你现在落在我们手里了，你这种情形最轻也要蹲十年大牢，往重了判就是无期和死刑，还要没收全部财产。”
　　岑良昧不明白李漫浩突然说这干什么，顾婧也看向了李队。
　　李漫浩的语气依旧沉静，但说出来的话却像带着腊月寒风的刀子，割得人生疼：“等你的判决下来，我们还没彻底铲除这个组织，你知道你的孩子会有什么结果吗？”
　　他们会被疯狂报复，作为曾经头目的“家人”。
　　岑良昧瞬间变了脸色，胸膛剧烈地起伏几下，似乎是联想到了从前在自己手中不听话的货物的下场。
　　如果说她刚刚的脸色是病态的苍白，现在就是被吓到后的惨白了。

　　吓完人的李漫浩见岑良昧的态度也乖了起来，不再是一副“我进入这个组织是有好处”的维护样儿，才不紧不慢地给了个甜枣：“我到时会找线人贴身照顾你的孩子，片区民警也会看顾的，不用担心。”
　　刚刚还被气到的顾婧心底舒坦不少，悄悄给李队竖了个大拇指。
　　李漫浩又问道：“你被抓捕的消息没漏出去，你现在还能不能联系到上线？”
　　岑良昧谨慎起来，语气都收敛了许多：“我没试过，但他们很谨慎，据点一出事应该就跑得没影了。你们需要的话，我可以试试……不过不要抱什么期望。”
　　“成，你再休息段时日，等你出院我会派人来接你。”

　　李漫浩又问了些其他问题，末了，顾婧刚关掉快没电的录音笔，她起身的动作顿了一下，问道：“你失踪……真的是被其他头目抓走的么？”
　　岑良昧掀了掀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