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湖明月》阮瑟笙

33、第二十九章

　　29.
　　月华如水。
　　神昶栩推开窗户的时候，不禁想到这四个字。许久不见这么纯净的月色了，从客栈二楼的窗户望去周围的一切都笼着一层淡淡的银色，没有悲没有喜的平静。
　　月华如水。他又想到那张任性的脸，他们是自小订了亲的，如果没什么意外，明年重阳就是婚期。
　　自己从知道这桩亲事以来就心存不满，觉得父母做主自己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如今倒是要谢谢上天给的这段缘分，只是自己却没有把握好。
　　“表哥，睡了么。”
　　“什么事？”
　　“我睡不着。”
　　神昶栩给小葵打开门，见她只穿着单衣，连忙让她坐到床上，裹着被子。
　　“晚上出来穿这么少，要着凉的。”说着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触手却是滚烫的。
　　“果真是着凉了，这样才睡不着的么？”
　　“表哥，我口渴。”
　　神昶栩房里只有些凉茶，他便安慰小葵先躺下，自己去楼下叫小二煮些姜汤，再去买些药材回来煎。
　　现在已经快子时，店里都打烊了，只剩下账房在盘点今日收益，还有几个小伙计在打扫，神昶栩交代了一翻，便先回房。
　　上楼时一位姑娘正下楼，两人照面时神昶栩不由觉得她眼熟，姑娘却害羞似的一直低着头，神昶栩也不好细看，想想定是自己多心了，自己出门就老和水月华在一起，哪里会认识什么姑娘。
　　回到房里，小葵睡眼迷蒙的靠着枕头。
　　“等一下，马上小二就送过来了。”神昶栩将打湿的毛巾拧干放在小葵的额头上，“我说你，好好地怎么就发烧了呢，最近天气不好，一直提醒你添衣，肯定是半夜踢了被子。待会吃些药再说，若是不见起色只能找个郎中了，明天还是不要赶路了，多留一天让你修养。”
　　小葵头晕眩的很，心里热得难受，但是听到神昶栩如此唠叨的话语里其实满是关心，忍不住调皮道，“表哥，我才没有发烧呢。”
　　“那你这是什么？”神昶栩将毛巾换了个面，“像个火炉一样。”
　　“我这呀，是相思病，因为我太想念一个人，那个人又老不理我，所以我思念成疾。”
　　“……”神昶栩一脸无奈，“我还是找个大夫回来吧。”
　　“大夫才治不了我的病！解铃还须系铃人，只有那个人解得了我的心疾。”
　　神昶栩不说话，知道她又在耍下把戏，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最好不说话。
　　“表哥，神昶栩——”小葵跪坐在床上，掰过神昶栩的脸，“你要是不救我的话，我会死掉的哦。”
　　“别闹了。”
　　他越是认为她胡闹，她越是想任性。
　　“是真的。你就是不敢正视自己的感情，也不懂得给自己机会，月华姐姐才会走得头也不回。”
　　“她真的头也不回么？”小葵的肩膀突然吃痛，神昶栩露出痛苦的神色，松开手自顾自踱步到窗前。
　　小葵觉得自己说的有点过分了，这么多天两个人都避免提起的人，自己在这么不适宜的情况瞎说了出来，但还是硬着头皮想把心里要说的说出来。
　　“她心里已经没有你了，而且那天晚上你也看到的吧，月辉哥哥对……”
　　小葵没有说下去，神昶栩回头看着她，目光慑人。
　　“不要说了！”
　　他这些天一直都想让自己忙碌些，去顾及武林正道，去为家国天下奔波，因为他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办法不想她。
　　无论自己是多么的不愿意面对，他还是希望在哪里再遇到她。即使一年以后，她也还会是他的娘子，可是他不想迎娶一个陌生的女人，也不希望她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
　　这么多天，没有人跟他说过她，无论自己怎么去想，都是一个人的事情，可是被别人提起，就好像要有一个交代一样。
　　被逼着，给自己一个交代。
　　月华如水。
　　小葵在身后扯了扯神昶栩的袖子，神昶栩摸摸她的头，她穿的单薄，现在浑身已瑟瑟发抖。神昶栩脱下自己的衣服想给她披上，小葵却轻巧的钻到了他怀里。
　　只有体温最能温暖一个人。小葵将头贴在神昶栩的胸口。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像忽扇忽扇的小扇子，静静地听着他的心跳，想知道他的心里到底有着谁。
　　神昶栩突然也抱紧了她，双手轻轻的拍打着她的后背，像是小时候哄她睡觉一样。小葵的头刚好到他的下巴，她的发丝弄得他脖子有些痒痒，刚想笑的时候，闻到了幽幽的香味。
　　少女的体香。他突然放开手，已经不是小时候了，她是个大姑娘了，这般耳鬓厮磨大为不妥。
　　“我出去看看药怎么还没煎好。”突然找到的借口，即使不是谎话，也是那样容易被一眼拆穿，神昶栩觉得自己像是做错了什么事情想溜走一样。
　　小葵低着头，还是保持着刚才在他怀里的那个姿势。神昶栩见她不说话，颇为尴尬，就当她默许了，匆忙的想要离开，简直像是逃命了。
　　“我喜欢你，表哥。”
　　神昶栩顿了一下，轻轻的关上了门。

　　水月辉换下一身女装，轻轻的敲了敲水月华的房门。
　　“进来。”
　　水月华挥舞着宝剑，想象着自己英气逼人的样子，在水月辉看来却全是花拳绣腿。
　　“你怎么把衣服换回来了？要是被人看见多奇怪啊。”
　　水月辉苦笑，我穿着女人的衣服才奇怪呢。
　　“永远都不要得罪我姐，小时候我常跟人家这么说呢。”
　　“是吗，你很识时务嘛。不对，原来人家老觉得我是个恶女都是你传的啊。”水月华剑鞘比着水月辉的脖子，“说，你还背着为姐讲了什么坏话？”
　　“我只是让人家不要惹你生气。”水月辉伸出手拨开她的剑。
　　“你惩罚我也好，取乐也好，这一天下来也够了吧。”
　　“没发现你女子打扮也是这般好看，看那些男人眼睛都直了。谁要是再看，我就这样。”水月华放粗了嗓子，“你们再乱看本公子的女人，我就把你们的狗眼挖出来！”
　　水月辉被她勾住脖子，明明比自己矮，还总喜欢压着自己的肩膀。
　　水月华自顾自的拿着剑比划。

　　“喂，你盯着本少爷的女人看什么？”
　　第二天，她就用上了自己这句戏词。
　　水月华住在客栈里，却非要水月辉出去给自己买包子做早餐，其实她就是想让自己出去献献丑，水月辉忍了忍说好，但是从此以后她都不许再蛮不讲理要自己做出诸如换女装这类不明所以的事情。
　　水月华打了个哈欠，有点心疼再也看不到水大美人，但是自己实在太懒了，终于点了点头。
　　但是也去的太久了啊，她梳洗了下，下楼就看到水月辉站在楼梯的尽端，另一白衣男子站在楼梯上与之遥遥相对。
　　“挡本少爷的路，还看本少爷的女人！”
　　水月华想抄到那人前面，他却任自己如何推都纹丝不动。
　　“你想干什么啊？月……那什么，帮我忙啊。”
　　水月辉昨日在路上被人盯着早就羞到死了，这次却是冷冷的看着那人。
　　“还不让开。”像是他的话起了作用一般，那人缓缓的侧过身。
　　水月华听到一个熟悉的叹气声，宫清越站在比自己低两个台阶的位置上，却还是平视着自己的眼睛。
　　“别来无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