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徒手灭天道》山丘子

7、浮世间

　　“我们回去找你的好徒儿吧，我看他一定有苦衷。一入侯门深似海，我猜他一脸福相，必定是公子王孙，富贵人间也凉薄，得您照顾，俗话说.....”纪禅曦还没有说完就被对方扼住。

　　“少给东拉西扯，我知道你想干什么。”那魔尊祸无咎语气讥讽，“你们一海山泽总出些废物。脑子不好还想智取！”

　　“这位道友，听我说......”纪禅曦看不清也说不出话，一下子真的慌张起来。
　　眼见下面是凡世，她必要护着众人。
　　自在心中想着：现在远离了城中的结界，我施法不会被完全束缚住。
　　她单手掐诀，试图召唤雷电。

　　“你现在引雷，不怕伤着自己。”魔尊道。他一眼识破。
　　“真，真真的，我帮，你要，徒弟，只要，你不伤害他。”纪禅曦艰难的发声。那魔尊听不得着断断续续的话语，松了松手。
　　“大不了我们讲和，看样子你乔装在此也是真心来讨个热闹的，何必要害人，一海山离这不远，魔尊大人不需要和自己找不快。”
　　那魔尊看了一眼纪禅曦，彻底松开掐住她脖子的那只手。
　　“好，我看你还蛮能说的。”
　　将她带到了塔中。
　　纪禅曦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什么人。”
　　这座塔想必是供奉着龙珠的镇邪珠。九龙夜游国派出最精锐的侍卫守护这里，这里是结界的封口之一。

　　一落地，纪禅曦隐隐约约看见那魔尊准备出手伤人。
　　“不要伤凡人。”
　　一道魔气划过，她被重击倒地。身体的一阵剧痛，五脏六腑像是裂开了一般。
　　“还好是打在我身上。”
　　纪禅曦想着，若是方才打在那些凡人身上，怕不是要魂飞魄散了。
　　“快跑。”她对塔中看守的侍卫道。

　　那几个人倒也没有离开，铮铮铁骨，来者不善也毫不畏惧。
　　拿起武器对准了魔修，其中一人还试图扶起纪禅曦，但被魔尊的魔气击退了几步。
　　“哦，倒是有意思。”那魔尊笑道，收了纪禅曦身上的锁仙绳，“你像我的一位故人，很多年前他也这么傻，后来他死了，死在珍爱之人的阴谋下。”
　　那魔尊俯下身子看着倒在地上的纪禅曦，抬手，“为什么要保护不相干的人。保护一堆无用的蝼蚁。”

　　说着，他手一摆，一团火焰围绕着侍卫，试图要吞噬这些人。
　　他好像一只玩弄食物的猫，看着老鼠充满恐惧的挣扎。
　　魔尊身上的魔气带着一股腐朽的花香，甜腻，致命。纪禅曦从很早之前就和这位喜怒无常的祸无咎打过几次交道，他比一千年前更怪异了。他不喜欢占领地盘，也不喜欢争权夺利，只爱按照自己的性质来，率性而为，有时会救人水火，有时会屠戮众生。

　　“如果孤要杀人，你又可能做些什么呢，一个刚刚飞升的蠢材还觉得自己是心系苍生的神了。我要杀，要灭，都和你没有关系，你连自己都救不了。”

　　“你不能伤害他们。”纪禅曦厌恶自己的狼狈，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这些年她勤学苦练，是仙门中数一数二的天才，在魔界她也混出了名声，和天帝的分身对抗也不畏惧，但此时，她却感到绝望。

　　面对比她强大狡猾的猎手，她回忆起往事。
　　战场上，家人的尸体淹没在血海中。零零碎碎的以及宛如尖刀狠狠的扎在她心头。
　　“逃走，快逃走。”嘶吼道，站起来，猛推了魔尊一把。
　　她反应敏捷，将结界反设，封住了塔。
　　“玄枵，来！”
　　看不见也要战斗。若是留这魔头霍乱人间那可了得，今夜正巧赶上海祭，里里外外都是人。

　　她召唤出武器，稳定心神，计算着最佳的战斗区域。
　　九死一生也不能让魔头毁了这里。
　　祸无咎是个怪人，但不是小人。

　　“观星帝姬，云华仙姬，一海山泽弟子，纪禅曦向前辈讨教。”她闭着双眼，她感受着对手的魔气。
　　“蚍蜉撼树，有勇气，好，我暂时不杀凡人，你和我在天上打一架。输了我就抽掉你的修为，杀尽这里的凡人。”祸无咎语气淡然，仿佛是在和对方闲聊一般。
　　“护佑苍生！”纪禅曦掷地有声，“万死不辞。”
　　“哈哈哈哈哈，孤很开心，你逗笑我了，蠢货，你可真像我故人教出来的傻子。”
　　纪禅曦知道他说得是谁，宫无斐的前世，君不夜。
　　一海山泽的祖师爷。

　　*
　　“既然是他的好弟子，那我就好好的找你讨教。”纪禅曦双手掐诀，在空中画出一道紫红色的气流，随即展开，铺成一个独立的空间，将魔尊祸无咎和自己罩在一起。
　　“在里面打，我们两个人，谁也不出去，魔尊大人，您想必不会出尔反尔，比试没有结束，您可不能伤害一人。”
　　纪禅曦动念，让玄枵变化成剑，手握剑柄，起式。
　　“用那小子的自创的招式，你区区一个凡人飞升的小崽子还学会了这个。”魔尊灭了杀意，仿佛看杂耍一般的打量着纪禅曦。
　　他抱着双臂，脸上毫无笑意。
　　纪禅曦迷迷糊糊的瞧着那魔尊没有拿任何武器，只是居高临下的等待着她的动作。
　　“这样正好。”纪禅曦在心中窃喜，他轻敌。现在他越是瞧不上自己，自己的胜算就越大。
　　十方魔尊的真身实力惊人，只露人类法身的时候他们也可以毁天灭地。
　　上辈子在此世纪禅曦是仙籍出身，天资要远胜这副身体，即便后来气运被夺，她单凭努力也可以修的大道，滋补之后更是可以和魔界的大能一决高下，曾经，她还和刚刚闻名的祸无咎有过一战，那时，祸无咎还败了自己三招。
　　今时不同往日。
　　纪禅曦不是当年的薛魄，她是凡人，横竖就活了一百来岁。
　　凡人中的天才扔到这大千世界不过是恒河之沙，微不足道。她在勤奋刻苦也不过是个有些实力的好苗子。和仙门的小废物比试一下可以出出风头，涉险表现自己也可以靠着对天界的熟悉和真身的变化混淆视听，片叶不沾。
　　但真的上战场，或是和高手实打实的硬来，她的生机不大。
　　可要是放弃，那个魔尊指不定真的会杀人，他不是小人，但也不是君子，更不是慈爱的神。

　　“何为仙？何为神？”
　　心中无惑为仙，普度众生为神。
　　这是纪禅曦自己的答案。
　　她活着是为了解脱，为了复仇，但同样是为了天下苍生，为了大爱。
　　她觉得自己暂时伟大不起来。
　　只能心向往之。
　　她要变强，想守护他人，爱护自己，以己占天！

　　不能只是想想，而是要在此生中践行。
　　魔为惑，为心劫，为己，不见天。

　　击败一魔，斩杀一劫。
　　她修天道。
　　何乐不为！

　　当年君不夜教过自己，魔尊都有弱点。
　　祸无咎炼毒，肉身供养毒魂。
　　他的七寸在心脏，那是他唯一真正的实体。
　　魔修和道修不同，每种修炼方式各有利弊，各有死门！

　　攻击他的弱点。
　　纪禅曦现在看不见，反而是优势。她用天目观察对方。
　　天目中的万物无形有气，气汇聚之处为心，灵府藏在此处。

　　“心念成魔，万宗无环，束之无形，为我禁心。”
　　一面念咒，一面手中持剑。
　　合眼见万象。

　　“云生沧海。”
　　一瞬间剑光万丈，天象大变，水龙见空，云卷万里。

　　“哦？”祸无咎侧身一闪。
　　剑刃划过，避开。
　　魔尊轻笑。
　　准备一掌击碎纪禅曦的头骨。

　　“要死一起死。”纪禅曦勾笑，阴沉沉道。
　　她不是用剑攻击，而是用毒针，右手持剑，左手持器。
　　一朵金莲，花藏红信。

　　“天玄蟒，魔界没有解药。”
　　祸无咎低头看着这个身材纤弱的低价仙人拿着金色莲花抵他的心脏。

　　“你有些本事，何不当个魔修。”掌停在半空中，“还有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纪禅曦这才留意到，身边还站着一人。

　　“放开她。”三个字，冰冷，强硬，不容商量。
　　是宫无斐的声音。纪禅曦心脏猛地跳了一拍。
　　他现在应该在临水川处理政务，九龙夜游离他的临川界很远。

　　“我在。”他说，语气温柔。

　　一双手抱住纪禅曦的腰，温柔的将她挡在身后。纪禅曦九死一生，面对突然出现的宫无斐，她感到十分安心。
　　手不自觉抱紧了对方。
　　宫无斐也感觉到了她的信任，也将她更用力的护着。
　　他拿起纪禅曦手中的莲花，收了这法器。一道金色的烟雾散开。

　　随即，宫无斐一团紫气环绕手臂，顷刻，手中的剑指在祸无咎的眼前。差一点就刺进去。而祸无咎则毫无回击之力，站着无法动弹。
　　“你还是好好养伤去，离一海山这么近，找死。”宫无斐冷眼，眉头微皱起。

　　*
　　“原来如此，我说这小崽子身上怎么会有龙珠，你给的。”祸无咎轻轻的点了点剑尖，示意对方将剑放下去。
　　纪禅曦的视力渐渐恢复。适才闻道一股古怪的异香，类似松木。
　　眼前和他对持良久的魔尊终于露出真容。
　　和方才张扬凌厉的少年有几分相似，比之从前要成熟得多。祸无咎神貌似青年，有一股稳重，深邃的俊朗感，但目光涣散空洞，看六界无情。衣着怪异，和宫无斐对比鲜明。
　　“她是我的人，你应该清楚。”宫无斐面露杀意，不肯放下手中的武器。

　　纪禅曦大致猜到两人的关系。他们还是生死之交，祸无咎知晓宫无斐的秘密。
　　上一世，君不夜和祸无咎是铁哥们，两个人彼此信任，并肩作战，在祸无咎的帮助下，君不夜得以顺利的统一整个魔域。
　　两个人友谊深厚，但性格千差万别，祸无咎这魔是个彻彻底底的自在疯子，他无牵挂，不理解君不夜的大义和小爱，对此嗤之以鼻。连带着对兄弟的人生理想也十分唾弃。
　　薛魄不反感这人，他对当年的自己不算差，十分讲义气。刀子嘴豆腐心。是个地地道道的嘴硬傲娇。
　　坚实可靠的盟友。对于祸无咎来说，天下谁是老大并不重要，他只想逍遥度日，任性而为。
　　他帮助，将你当朋友就是真心实意，他看不惯你，就会杀个干净。
　　爱憎分明！

　　“他没有打过我，输掉了，兑现承诺，不会伤害一方百姓，我想无咎兄也有他的打算，方才他不认识我，我搅合了他的师徒缘分，他心中不快，自然找我讨个说法。都是误会。”纪禅曦握着宫无斐的手，企图让他放下武器。
　　“他伤了你。”他说道。

　　“一座城池加毒药的配方，要是不同意，我马上屠城，你们可以打赢我，”说道至此，祸无咎眼神俯瞰脚下的九龙夜游国，“但，你们可以保证，下面蝼蚁的安全？”
　　“好，我答应你。这场误会就算过去了。”纪禅曦忙着说，她记不起所有的细节，但本能的对老相识熟悉。她更清楚宫无斐会做些什么。
　　“也不能算，”祸无咎轻飘飘的说，“你要帮我找到我那好徒儿，我还没有问清姓名呢，只知道她住在皇宫，是位公主。”
　　“是女孩？”
　　“有眼无珠。”祸无咎讥讽道，“不和你们这群傻子玩，宫无斐，你继续吧，混在红尘中，死一万次也不涨记性。”
　　“滚。”宫无斐咬牙切齿道。
　　“无聊，我还不想留在这里看你们东拉西扯。今夜的事，算我倒霉。出门散心遇见你们。”祸无咎往后仰，任由自己坠落，消失在夜空中。

作者有话说

祸无咎和君不夜算是魔界的好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