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徒手灭天道》山丘子

17、无妄海

　　“我会抽空回去。”宫无斐朝后倾躺，他闭着双眼，柔声说道。
　　纪禅曦见他慵懒，胸有成竹的样子，也稍微加放心。

　　“有我，我不是有一个占天老祖的身份吗？现在我有了正式的神职，很清闲，有空我帮你占地盘，也算是我自己的地方。”她笑着说。

　　“魔界很危险。”宫无斐抬手，弹了弹她的额头，“但是，我放心，因为占天老祖更加危险。”

　　纪禅曦对他的回答很满意，她也学者宫无斐的样子。

　　“好舒服的风，无斐师弟今天选拔的弟子中你可有中意的。”纪禅曦半眯着眼睛。

　　“月灵族的丫头和那个魔修我有些想法，他们需要在调教一番，招式有些野，至于我最心仪的，是头一个上来的木家公子，这小子很沉稳，要是细心教导能成事。”宫无斐说得真诚，他睁开眼睛，“只是我们还摸不清底细，要是弄清楚了，自然要好好争取一把，我希望这些孩子有责任心，修道之路很漫长，只是见眼前的蝇头小利，未免浪费了自己。”

　　纪禅曦抬抬下巴，示意赞同，她嘴角扬起，两颊染上玫瑰色，肌肤如雪，明艳动人。

　　“你要去魔域之前提前和我讲一声，我好安排。”宫无斐坐直身子，一只手搭在腿上。

　　“自然会告知我的师弟，”纪禅曦作揖，笑道，“哎呀，无斐，你看，有流星。”
　　纪禅曦站起来，她看见无数的星辰陨落，美轮美奂。

　　“许个愿。”她一边说着一面拉起宫无斐。

　　“幼稚。”口嫌体正直，虽然摸不清许愿是个什么原理，倒也学着纪禅曦的样子朝着星星许愿。

　　“不要说出来。”纪禅曦补充道。
　　“嗯。”

　　两人站在千年古树下，对着天际滑落的星辰，默默的许下美好的愿望。
　　纪禅曦偷偷的睁开一只眼，她瞄着宫无斐。

　　心中起了涟漪。
　　这龙族少年容貌绝色，性格也开朗，和之前的君不夜一样有意思，只是嘴角再也无法心动，有些遗憾。

　　*
　　天界和人间一样，依据势力划分。
　　帝王位居高位，俯瞰众生，各大神君割据一方。
　　仙不仙，凡不凡。
　　高高在上的未必是神圣的，跌入凡尘未必是轻贱的。

　　天界有一处从未被权力斗争所染指，那便是位于西方的一处无妄海。说是海，实则是人欲望组成的一团浊气，浊气有色，如三月的桃花。于海上的中央立着一片树林，期间的树由六界众生的情缘而聚。情字包罗万象，请亲，友情，爱情。人与人之情，人与物之情皆包含其中。
　　欲望是无穷的，万千众生所养，克制这欲海不泛滥的神仙是一位粉衣的神女。
　　这神女大约二十余岁，体态婀娜，浑身穿戴华贵却不艳俗。十二月的白雪为肌肤，三月的春色是朱唇，双目是七八月的天。巧笑嫣然，端庄美丽。

　　只见她怀中抱着一树玉兰花，脸上带着喜色，姿态万千。
　　“你来了。”她开口，万般柔情。

　　纪禅曦不敢正眼看她，只觉得心中一震，无论看多少次，这姻缘神女还是叫人迷醉，是六界最烈的美酒。

　　“神女姐姐你急匆匆招我上天是有何要事。”纪禅曦挽着神女，接过她手中的花。

　　“天界不理我这里，觉得我这欲海于他们无关，我找了天帝几次，他的护卫不通穿只说有要事。”姻缘神女微微的蹙眉，摇摇头。

　　“可是这里又遇上不张眼的恶人。”纪禅曦宽慰道，“既然我在姐姐这当值，这里就是我的地方，我会保护好姐姐的。”纪禅曦倚在神女的身上。

　　“那人不知使了什么法子进入我这姻缘林，说要烧了这里的树，逼着我给他结缘果，我想保不准是天上那位痴男怨女要追心上人。”姻缘神女说道此处扑哧一笑。
　　纪禅曦也跟着笑。

　　她很喜欢这位神女，这个人过去也是薛魄的好相识，她这一生没有飞升时，这位神女也曾照拂过她。这神女看着清冷，混熟之后发现不过是个好笑语的乐子人。

　　“要是我这果子有这神效，这天界最富有的人大约就是我了，还轮的上什么楚家。”她冷哼一句，“哎，我这不是在说你们师尊，就那小子，靠着凤凰族的家业立足，到头来也不把那傻女人当回事，薄情。”

　　“师父也不算是薄情，他只是博爱。”纪禅曦道。

　　“博爱，我看不是，你也见过他的姻缘树，光秃秃的，是个薄情寡性之人。”
　　“也不说他了，姐姐，那妖怪有没有露过面，我这些日子就住这里，看着树林。”纪禅曦拍拍胸脯。倒是也几分上战场的气魄。

　　“我前天见过一面，是个少年，模样有几分俊俏，双目漆黑，眉毛上方有一颗小黑痣。”她描述的极为纤细，长篇大论都是在赞美这位不怀好意的恶人的美貌，纪禅曦心里面顿时被这外表成熟端庄的神女可爱到了，不由多看她几眼。

　　这神女在天上几乎没有朋友，这里也很冷清，只有些瑞兽与她为伴，要不算天帝将纪禅曦派到此处，这神女指不定多少年才有个同伴。

　　姻缘神女挽着纪禅曦穿过无妄海，划着小舟慢悠悠的飘着。
　　纪禅曦随性的躺在小舟上，手指扒拉着浊气炼化成的海水。

　　那些紫粉色的灵气顺着纪禅曦的手指爬到她的意识里，纪禅曦的头脑像放电影一样，偷偷的关注着六界众生的故事。

　　今天跑到她意识中的是一个对权力有些执念的公主，她为了王位杀了自己的长兄，又为了稳固江山害死了恋人杀尽头亲族，成了孤家寡人。纪禅曦觉得她杀伐果断没有什么问题，不理解为什么这无妄海认定她有执念，爱的是虚幻的事物。权力才是真实的。贪权的女主总比和亲的公主强，何况这事，落在女人头上就成了贪权了。

　　纪禅曦调整思绪，让头脑放空，继续让这个人的情感注入到她自己的身上。
　　这位长公主最后死在登基的前一夜，被同父异母的弟弟一剑穿心，手中握着玉佩。那玉佩是青梅竹马送她的定情信物。

　　青梅竹马是帝国的质子，她在恋人死后发动战争，准备吞并天下，十年的战争，民不聊生。她死前看着王座。死不瞑目。

　　“你要是深入下去会溺水的。”神女摇醒纪禅曦。

　　“啊？”纪禅曦揉揉眼睛，发现自己眼角有泪。

　　“她为什么对权力有执念？”纪禅曦问。她只感觉到这位女皇的悲伤。
　　“这人死后的灵魂会去月灵族，化为死灵。在那里她应该会得到平静吧，生在在最幽静的领域里，等待着未来。”神女将话头转向了别处。

　　纪禅曦歪着头看着海面。
　　说道：“她挑起战争就是不对的，人家又没有招惹她的国家，她的亲族也没有招惹她，算是顺遂的人生为什么会过成这样。”

　　“这个女孩一生感受不到认可，她的母亲也是因为权力斗争死于父亲之手，这些是你们看不见的。”

　　“那也不能滥杀无辜，她杀伤害自己的人就够了，何必要牵连这么多人陪她，不过，这位公主也的确可怜，有帝王命却无法控制自己的心。可叹，要是她打败心魔，说不定会从未名主，十六岁就有这么大的野心，难能可贵，早亡啊，不到二十七岁。”纪禅曦继续划拉着海水。

　　“哎，我要是有本事帮这些人控制心魔就好了，结果我什么也办不到就是个看林人。”神女撑着竹杆，无奈的叹气。

　　“姐姐也不用这么说，人命在己不由天，有些事情还是要靠自己。心魔斩不掉，自我就伸展不开。”

　　“你总是自我自我的说，好像总是叫出些新奇的玩意。”神女笑道，慢悠悠的划着小舟。

　　纪禅曦懒洋洋的躺着，也不再伸手去偷窥他人了。
　　等小舟到了岸边，纪禅曦蹦蹦跳跳的上岸。

　　她看着满眼的花海，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舒展自己。

　　“这里的美景真是看不厌。”

　　她今日穿着一袭白衣，身上带着几个素色的银饰，清丽绝俗，抱着一束玉兰花，和这洁白的花朵难分仲伯。
　　姻缘神女见她这般模样，不由得也看呆了，只是纪禅曦从她的眼中看到的是另外一个人，她猜想可能是薛魄，那个死去一千年的故人。

　　这片花海还是如往昔，勃勃生机，一眼望不到头。
　　纪禅曦跑向花海边的小竹屋。
　　那是神女的住所，温馨雅致，简单素朴。和那些金碧辉煌的神君天宫相比，她更喜欢这里。安静，笃定。

　　“将花就放到这里。”姻缘神女指了指空着的花瓶。
　　纪禅曦将花插好，见桌子上放着一根金簪。

　　拿起来端详，好像不是神女的，倒向是天上哪一位神君头上束冠的。
　　见神女没有注意到她在看这金簪，急忙转身将花整理好。
　　“姐姐，我要睡楼上，看得远一些。”纪禅曦指着二楼的房间。
　　“早就收拾好了。”神女说。
　　“等我抓住这小贼人。”纪禅曦抓起果盘中的万寿桃，咬了一口，含含糊糊的说。
　　“好，就靠我的得力助手了。”姻缘神女开心的笑，眼中满是慈爱。
　　纪禅曦觉得她的眼神很像姨母，那位艳丽的美人是伯父的妃子。她当年就是这么看着自己的，是母亲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