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有刺》玫瑰糖糕

20、坦白

　　第二十章
　　周瑞海想进去看看，毕竟是在宫里，闹出人命来就不好了。
　　李谟拦下了他，轻声道：“听听吧。”
　　皇上是不是对李灵越过于宽容了？
　　周瑞海只好重新缩回窗下，默默在心里念叨。
　　屋内一阵寂静。
　　灵越清脆的声音再度传出：“……你是不是想证明什么？”
　　苏媚看着她。
　　灵越道：“你连死都不怕，我们没有威胁你的筹码，你说了，只是解决我们的好奇，但是解除你自己的心病。”
　　她垂眸思索一会儿，咬了咬唇仰头问：“乐安公主到底去世了吗？”
　　荣秀看向李灵越。
　　她似乎毫无波澜，淡声道：“听说，早就埋了。”
　　苏媚摇了摇头：“那个独眼和尚是皇陵过来的，下葬时那个人根本不是乐安公主，他们找了别人的尸体李代桃僵。”
　　灵越道：“我听说宫里也派人过去了，李代桃僵，他们不会认出来吗？”
　　“不会。”苏媚似乎有些难过，“他们认定乐安已经去世了，一个不得宠的公主埋在哪儿跟她们毫无关系。”
　　她似乎想起什么，又道：“听说诵经祈福延长了许久，下葬的时候脸都烂了，谁还能认出是不是公主？”
　　灵越反问：“那你怎么认出是不是公主？”
　　苏媚掩饰道：“我自有办法。”
　　灵越并不追问，见撕开了突破口，问道：“所以你怀疑，苏婕妤是乐安公主？”
　　苏媚没说话，算是默认。
　　灵越挑挑眉：“她是苏家人，你为什么会怀疑她？还有，你为什么那么肯定乐安还会回宫？”
　　苏媚道：“如果是公主，她一定会回来为贵妃平反。”
　　灵越立马道：“你和柳贵妃，到底是什么关系？你是暗卫，为什么会追随贵妃？”
　　苏媚听她越问越深，聪明地折返话题：“乐安公主是不是还活着？”
　　灵越抿唇。
　　这下变成她追问：“是不是苏婕妤？”
　　灵越还是不答话。
　　苏媚有些急：“是不是她！”
　　荣秀上前刚要解围，灵越开口道：“是我。”
　　苏媚没反应过来。
　　灵越道：“是我，我是乐安公主。”
　　见苏媚不相信，灵越道：“你知道乐安公主的真名吗？”
　　公主获得封号以后真名就不再被提及，加之她一直守着柳贵妃，而乐安与贵妃分别甚早，她只模模糊糊记得大概。
　　苏媚想了想，道：“李……李灵……”
　　“李灵越。”灵越借过话茬，“我就是李灵越。”
　　苏媚眨了眨眼，喃喃道：“李灵越……灵越……”
　　她依稀想起来，在冬日的永乐宫里，公主和贵妃一起堆雪人，不知是觉得无聊了还是想捉弄贵妃，公主偷偷团了一个不大的雪球，扔在贵妃身上，然后咯咯笑着跑远了。
　　贵妃看一眼身上的水渍，无奈地笑了笑，抬头却发现公主跑没了影，她起身喊了几声：“灵越——灵越——”
　　公主从粗大的枯树后探头，声音清脆悦耳：“娘亲！我在这儿呢！”
　　苏媚怎么也不能把眼前这个人和当初粉团子一般可爱的乐安联系起来。
　　她看向荣秀。
　　荣秀点点头。
　　荣秀是一直伺候乐安公主的，她点头一定不会认错人。
　　但是，也难保她不是被这个李灵越收买了。
　　苏媚眼中散开的戒备重新聚拢。
　　灵越微微一笑：“你是怎么认出棺材里的人不是乐安的，你现在就怎么认我。”
　　苏媚抿唇，道：“你……下葬时的衣服，还留着吗？”
　　灵越一愣，道：“那是我母亲留给我的衣服，送到宫里改了一番，穿着它跑出来后，就收起来了。”
　　荣秀适时接话：“公主，我去取。”
　　木门轻响，李谟立马躲到隐秘的角落，周瑞海跟着他慌慌张张躲起来。
　　荣秀去了偏屋，取来了灵越口中的衣裙。
　　这裙子设计得特别，下摆处白色绣花打底，上面用黑丝缠金线绣了一句句诗词，上衣是墨色配白流苏的夹袄，穿上显得很有书卷气。
　　这件衣裙被灵越指明做下葬的衣服，当时的她吊着一口气活着，对太后的安排只能言听计从，唯独这件事，咬死不松口，再加上它是黑白配色，林署令也说了合适，皇上就点了头，在衣摆处嵌了大颗的珍珠，还改了其他的地方。
　　珍珠都价值连城，历经数年仍光华不减，再加上灵越保存的好，荣秀把它拿进去，在灯光下像新衣一样耀眼。
　　灵越接过，展开衣裙给苏媚看。
　　苏媚抬头：“能解开绳子吗？”
　　灵越点点头，荣秀上前解开捆住她的绳子。
　　苏媚顾不上揉发红的手腕，蹲下身去看裙上的诗句。
　　一句句寻过去，找到了那句“梨花风静鸟栖枝。”
　　苏媚找到想看的东西，苦苦一笑：“公主知道这首诗后两句吗？”
　　灵越低声道：“难将心事和人说，说与青天明月知。”
　　“美人迟暮，孤寂而终。”苏媚松开衣角，眼圈有些红，“娘娘这一生，过得太苦了。”
　　灵越没想到这衣裙还有别的含义，当初只是因为它是母亲留在自己身边最后的东西，说什么也要穿着离开。
　　现在却让苏媚认出了她，也不知是不是母亲在帮她。
　　灵越将衣裙递给荣秀，问道：“现在能不能告诉我，你与贵妃，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是贵妃娘娘身边的梨影暗卫首领，苏媚。”她突然单膝跪地，“拜见公主。”
　　灵越却是一怔：“母亲身边也有暗卫？”
　　“梨影暗卫是正统。”苏媚坚定道，“现在太后身边的梅影暗卫，是梨影暗卫分裂出去的，她又从世家中招了许多高手。”
　　灵越忽然有了希望，如果有梨影暗卫的加入，那为贵妃平反就简单了许多。
　　她连忙追问：“其他人呢？梨影暗卫其他人呢？”
　　苏媚紧紧抿着唇，脸上变得羞愧难当，几乎是从牙缝中蹦出的字儿：“都……死了。”
　　“都死了？”荣秀惊道，“暗卫不是比御林军还厉害吗，怎么会都死了！”
　　苏媚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知该怎么回答她。
　　灵越换了个问题：“贵妃的死因是什么？真的是自尽吗？”
　　“我……”苏媚低下头不敢与她对视，“我不知道……”
　　灵越闭了闭眼，废了这么大劲儿，还是在原地跺脚。
　　荣秀眼睛发红，大声质问她：“你不是暗卫首领吗！为什么贵妃的死你会不知道？还有其他人的死，你这个首领到底在干什么！”
　　“我也不想啊！”苏媚被她问的愈发羞愧，眼角有眼泪流下来，“要找你就找你的公主啊！如果不是她劳贵妃挂心，贵妃就不会在囚禁的时候把我派出去看着她！如果李灵越健健康康像其他公主一样，贵妃至于变成那个样子吗！”
　　荣秀一时语塞，看着她，愣愣地掉眼泪。
　　灵越难受地闭眼别开脸。
　　李谟听的一字不落，扭身想去开门，这次是周瑞海拦住了他，急道：“皇上！您不能进去！”
　　苏媚知道自己口不择言了，也别过脸不看她们。
　　灵越缓了许久，才把到了眼眶的眼泪给憋回去，轻声问：“你来看着我，最后怎么到了皇陵？又怎么回了揽仙阁？”
　　“贵妃被囚禁，挂心本来就身子弱的公主因为她过得更不好，便派我秘密盯着公主，后来，贵妃自尽，梨影暗卫被梅影暗卫派人绞杀，我因为不在贵妃身边，逃过一劫。”苏媚语气也和缓许多，“我本想自尽，可林署令找到了我，说娘娘最不放心的就是公主，我决定好好看着公主，没想到赵月容发现了我，我不得已逃到了皇陵，一直找机会回宫，但又同时，乐安公主死了，棺椁在路上。”
　　荣秀眼泪掉的更厉害。
　　苏媚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也掉下来，哽咽道：“我看不到棺椁里面的人是不是公主，但是很多人都说是乐安，我都已经打算好了死法，可有个独眼和尚找到了我，说乐安没死。”
　　“我趁下葬前一晚偷偷看了一眼，那衣裙很像，却不是这件，唯一的可能就是，她不是乐安。”
　　“乐安还活着，为了不辜负娘娘，我一定要找到她，她为了娘娘，也一定会回宫，我就在揽仙阁守着，能等到她最好，等不到，我就这样在揽仙阁扫一辈子的地。”
　　“公主，如果不是你还活着的消息，我早就吊死在皇陵了。”
　　灵越听她说完，房间再次陷入了沉默。
　　苏媚平复了情绪，仰头问：“公主现在有什么打算？”
　　灵越答得毫不犹豫：“向太后报仇。”
　　苏媚欣慰一笑。
　　屋里原本激烈的争吵慢慢平静下来，李谟的手扶着窗框边的雪白墙壁，叹了口气。
　　周瑞海看着皇上有些苍白的侧脸，战战兢兢问：“皇上，公主如此行事，需不需要奴才……提点一二？”
　　李谟眼神一凛，冷冷看向他。
　　周瑞海全身发麻，硬着头皮道：“太后娘娘大权在握，若公主鲁莽，对皇上而言也并非好事……”
　　从乐安回宫开始，皇上就对一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对妹妹再宠爱，也不该是这种宠法，莫非皇上……
　　李谟冷冷开口打断了他的脑补：“谁说并非好事？公主聪慧，有她在明对付太后，我们只需在暗处受利即可，省下了多少事？”
　　周瑞海莫名其妙吁了口气，道：“皇上圣明，所言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