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红尘》六叶草

55、母亲的叮嘱

　　时间过得真快，去年过年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一转眼，又要过年了。
　　前两天，我从母亲家回来时，临走之前，跟母亲说过，过几天天气好，再回去，最后一次帮母亲洗洗晒晒，好过年。耄耋之年的母亲，站在大门口，双手扶着栏杆，嘴上叫我不要回去，担心我一个人开车，来来去去，既要花钱，又不安全。但我知道，母亲心里，很盼着我们有人回去。每次回去，我能感觉得到，母亲说话的嗓门都高了许多，显得很有精神。
　　但看天气预报，显示未来几天都是阴雨天，我便没有打算回去。早上醒来，隔着窗帘瞅外面，果真没见阳光。一个人在家的我，更是在床上赖了好一会，才慢悠悠地起来穿衣。简单吃了早饭，我把电脑打开，边听歌，边开始清理厨房。
　　虽说只是普通的三口之家，而且女儿出国，暂时只有两口人，但厨房里的锅碗瓢盆，瓶瓶罐罐，还是蛮多。我又特别念旧，有些不常用的瓶瓶罐罐，也舍不得扔掉，只是隔段时间整理一次。每次整理完，还颇有一番成就感，觉得自己真能干。
　　清理到一半，窗外的太阳出来了，十分温暖明媚。看到天气突然变好，我决定回母亲家，在家里住上一晚，明天帮母亲洗晒完，下午再回来。
　　吃完午饭，我换好衣服，双手提着从冰箱和冰柜里拿出来的腊鱼腊肉，还有鱼丸子和肉丸子之类的东西，准备带回去给母亲吃。
　　进电梯时，里面一位中年大叔，见我大包小包，一副提着很吃力的样子，一边往里让，好给我腾地方，一边问是什么东西。我笑着说回母亲家，顺便带些腌制好的腊鱼腊肉回去。
　　中年大叔又说了一句：现在，老的爱小的多，但小的爱老的少。我笑着没言语，但想起以前父亲在世时，村里一位小学老师有次与父亲闲谈，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世界上只有一种爱是真爱,那就是父母对孩子的爱。
　　所以歌里才会唱：有妈的孩子像个宝，没妈的孩子像根草。也因此，我女儿也有二十好几，但我每次回母亲家，跟母亲说这说那，有时还蹦上蹦下，俨然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开车一路很顺利，半个多小时后，一进村口，我就看见母亲一个人站在大门口，手里扶着栏杆，看着前面。母亲怕摔倒，总是小心翼翼，活动范围也越来越小，除了房间，就是在屋前屋后，坐一坐，或者站一站。但年近九十的母亲，听力虽说还可以，但视力近来差了很多，说是看人有些模糊。
　　前几次回来，我已经感觉到了。这次也是，当我把车停在栏杆边，人从车里出来，母亲也没有做声，只是用那双略微浑浊的眼睛研究似的看着我。等我叫她时，母亲才听出是我。
　　母亲嘴里埋怨我不该又回来，说是浪费盘缠，但声音明显高了一些，问我怎么有空。等我跟搬家似的把一个个袋子从车里提进堂屋，母亲又坐在椅子上，像个孩子一样，一边一个个袋子翻看，一边问是什么东西，我一一回答。看完之后，母亲见太阳下山，又说大哥在楼上，叫我喊大哥下来做饭吃。
　　晚上，大哥煮了稀饭，我们边吃，边聊了些家常。母亲虽说视力减弱，但听力尚可，记性更是没得说，几十年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记得一清二楚。母亲也喜欢跟人闲聊，尤其是暖融融的太阳照在家门口的时候，母亲一坐几个小时，精神气还很足。
　　但吃完晚饭，因为天冷，母亲上床比较早。外面又黑灯瞎火的，大哥也早早到三楼自己房间去了。我在二楼，可能是看手机久了些，有点失眠。
　　第二天早上，从窗帘的缝隙里看到外面有阳光，我一翻身爬起来。大哥也随即下楼做早饭。我要洗母亲床上的被子，也把母亲叫起来。
　　外面不但阳光好，还没有风，如同春天一般暖和。我把母亲床上的被子折了，丢进洗衣机里洗，又把床上所有棉絮抱出去晒太阳。因为年龄大了，怕冷，母亲床上连铺带盖有好几床棉絮。
　　母亲一辈子省吃俭用，简直到了吝啬的地步。好的棉絮舍不得用，用了不知多少年，旧得丢到外面都不会有人捡的棉絮，还当宝似的非要铺在床上。我看着就嫌弃，晒一次，想扔一次，但母亲不肯。每次只好进进去去，抱了好几趟才算完工。
　　中午，吃过午饭，趁着太阳好，我给母亲洗头洗澡。家里装有热水器，倒是很方便，但卫生间里的吊顶有点偏高，浴霸全部打开，也感觉不到多少热度。担心母亲冷，我提前放好一大脚盆热水，才叫母亲进去。
　　瘦得皮包骨似的母亲，跟个孩子一样坐在脚盆里，拿着毛巾擦洗身上，我则拿着花洒帮母亲洗头。别的还好，只是看着一大脚盆水，母亲有些心疼，觉得太浪费。我拿着花洒帮母亲冲洗时，母亲连连说：脚盆里这么多水，不用再冲了。但我不听，顾自冲洗了一会才关掉花酒。
　　因太阳好，上午洗的被子，吃过午饭已经晒干了。知道我要回去，尽管路程并不远，但走晚了，母亲更不放心，一洗完澡就催我早点走。
　　我麻利地把被子都收进去，帮母亲把床铺好，这才准备开车回家。母亲依旧站在大门口，扶着栏杆，重复叮嘱我：不要着急，开慢一点。我连连答应着。快出村口时，我看到母亲还站在门口，看着我离去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