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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繁华落尽,始看透 ...


  •   简介:
      身处繁华。喧嚣的街道车水马龙、霓虹闪烁……当黑夜成为一种沦陷——繁华又何去何从。

      正文:
      灰蒙蒙的天空,不久便下起雨来。脚下油门和离合器周而复始的拼命循环,滂沱雨水打在迎风玻璃上,车子在拥堵的街道变得举步维艰。放眼身旁,汽车闪烁不定的灯光变得朦胧不已又抵死逢迎。
      暮色来临,这闪烁不定的灯光于是整齐划一如红灯区卖弄风骚的婊子。近光灯所目能及地方无不凌乱、猖狂、骚动。前方玻璃墙在雨水洗礼下,散发着闪烁不定光芒。如午夜游荡的幽灵,灵动、缥缈、孱弱。
      如梦点燃一根烟,缓缓吐露,镜片后冰冷眼睛静如秋水。一抹似笑非笑淡薄掠过冷艳的脸庞,她沉默片刻:
      “我厌倦了。抱歉,在前面停下好啦。”
      “没关系。只是若真那样,如梦不觉得我们之间少了些什么吗?”
      “是吗?”
      “尽管不像;只是少了些什么。”
      “该死!我说你想怎样。”这个寂寞的女子将烟头用力弄熄,“真寻先生该不会觉得我们非得在这里游荡不可?”
      “抱歉,我不是那意思。”
      微凉的车厢一片沉默。
      “请给我几分钟,一会就好。”
      如梦没有言语。她点燃一根烟递过来,自己又点上一根。冰冷的眼睛染上些许朦胧,“就那样好了。既然不能。”
      我想说些什么,却是缄默。
      “抱歉。其实有时候我也不知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只是觉得城市再大,再熟悉还是陌生……”如梦凝视着手里的香烟,冷艳脸庞上一抹稍纵即逝的沉沦。“很多时候,浅浅的问候、还是只有两个人的陪伴就好。”
      将车窗摁下些许,风和雨倾泻而入。我们仿佛极度失眠的人,不顾这安眠药的危险竟沉迷不已;又像在山顶展览千年,转而回到恋人肩头痛苦一晚的决绝和欢欣。
      雨,是任性的。没有来由地下,又没有来由地停。车子在沿海地带停下,留拐弯灯开着。我们走下车眺望不远处夜幕下寂静无声的海,吹着夏末夜晚雨后凉爽的风。倚靠车前头发湿透的我们在空气中飘荡的暧昧里相对无言,许久,水到渠成地缠绵拥吻。

      时光荏苒。

      城市午夜买醉和格外清醒的人,在肥腻的夏末一去不复返地消沉,再没有夏天的寡言少语狂欢。进入一种沦陷游荡的不肯安歇。街道旁的梧桐树叶断断续续飘落,身着大衣的行人行色匆匆每个人低着头只看到自己的世界,却没有谁愿停下来回味过去;憧憬未来。不想抬头的无奈,放眼周围每个人都活在水深火热、又每个人都活得百无聊赖。

      上海的秋天是毫无生机的。实际上,这里的任何季节都毫无生机可言。更多了拥挤和喧嚣、华丽泡沫的舞爪。去年夏天我从美术学院毕业,由于和一位风韵犹存的女教师分离后的极致低迷情绪,加上所学专业和社会实践颇有出入而一度碰壁。所有过往廉价清醒和悲伤被一并融入了那个夏天寡言少语狂欢的酒杯杯底。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以为自己即将进入精神病院、和与工作接轨时候……如梦出现了。一个同样以为自己即将进入精神病院,其实却和所有都市男女如出一撤正常的女子,我们着迷彼此却始终还是寂寞。最后我想或许寂寞是一个人的事。但不管一个人还是两个人的事,有个陪伴身旁的人终究是无可厚非的快乐。在这样的无可厚非和彼此工作与经济日趋繁华,我们在工作之余的一起时间里渐渐迷恋上衡山路和新天地的各色小酒吧、午夜的游荡、缠绵、滨江大道附近的外滩和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咖啡厅。

      暮色时分,我从公司下班便驱车赶往如梦新开的花店。因为新开业,所以这些天我也就毫无眷顾撇下搭顺风车回家的同事。直接赶往和住所不同地点的花店。花店地处城市边缘一处不算繁华的地带,虽然经营状况无法和繁华地带比较,这里的租金却相对明显,空气也是繁华地带所无法比拟的。鲜花是具有灵魂的生命,我不想这些有灵魂的生命失去生命该有的气息和美丽——如梦总是如此温和对待这脆弱而美丽的生命。如同之前任职空姐的时候面对旅途者的无微不至关怀,温和。

      车子在花店前停下,透过车窗,如梦纤弱的身子蹲在花丛中忙得不亦乐乎,细嫩白皙的手弄得黑乎乎。浑身散发柔软和清冷的味道,看着使人着迷和心疼的感觉。我轻轻走过去搂着这个寂寞的女子:

      “如梦,我可以帮忙什么呢!”

      “你可以些做什么,自己看下好啦。”如梦温和道。看似冷艳的侧脸满溢温柔。

      “在下迟钝,望请夫人提示!”我故作糊涂,似笑非笑道。

      “哼、就喜欢戏弄人家!”如梦亦似笑非笑。

      回到住处,晚饭和洗漱后边做面膜边上论坛的如梦回过头:

      “真寻,可以说说你的过去吗?我想知道,恋爱、还是生活方面的都可以,”她的眼里带着好奇又淡然的色彩,夹杂些许寂寞。“我是说如果可以,或者方便的话。”

      “嗯。”我应着。脑海浮起去年分离那位中年女教师的身影。“说说我过去的爱情吧,如果可以称为爱情的话。但不管这么说那已是曾经,一去不复返。”

      “嗯…”如梦安静坐着。她在平静地倾听。

      我点燃一根烟,用力吸进去一口。缓缓吐露朦胧的烟雾:

      那是我人生的第一段恋情,或者称之为爱情。因为那时候我们真的倾其所有爱着对方,遗憾是她早已有了自己的家庭和法律上的另一半。她的丈夫在市公安厅身居要职,和那一行业所有人员一样共有他们那种专制无情,对身旁的人视若无睹、抑或装模作样的坏毛病。是那种外强中干的蠢货。这个重情女子因丈夫在外面沾花惹草,在面对自己和家庭时候的漠不关心和视若无睹……无处宣泄和倾注过剩的情感渐渐淡薄。雍容的她看着却给人心疼的寂寞。一次咖啡厅偶然的相遇,孤独的她坐在入夜时分角落灯火阑珊处凝视落地窗外华灯初上的世界出神。同样一个人的我走过去:“梦雅老师,一个人?”

      “嗯。”

      “我也是。”我回答她。

      梦雅雍容地浅浅一笑。示意我坐下。

      喝咖啡的时间,我们断断续续聊着。

      “梦雅是个雍容的女人,看着却给人一种淡淡寂寞和孤独。让人忍不住心疼。”我当时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毫无顾忌她涟漪的目光。“或许,因为我们有着同样的寂寞。”短暂缄默相对中,我饮了口咖啡继续道。

      梦雅沉默,饮咖啡的动作用以掩饰一时的无言以对。片刻,淡然一笑。随即用淡淡语气道,“或许吧。”

      我只是凝视着她,并不言语。

      “再点一杯吗?”梦雅道。

      “好啊。”

      我说着感到口干舌燥停下。如梦拿过来一杯茶:“她叫梦雅?”

      “是的。和你名字相同的梦。”

      “那么巧。”如梦淡淡一笑。“那后来呢。”

      我放下茶杯,继续陷入往事——

      那天正好赶上一位女性朋友的生日,我期望地邀请梦雅能否一起去。只是纯粹的交个朋友什么的。我以为她会拒绝。她后来还是答应。

      那天在生日的朋友家我因为愉快竟喝得烂醉如泥,我本来就不是那种很能喝酒的人;那时具体为什么我想是因为她吧。几天后,听朋友说那天晚上我说了很多关于她的话题。具体意思似乎是——其实傻瓜都看得出我恋上她了。朋友说她只是安静地听着,雍容的神情静如秋水,但凭借女人的直觉:梦雅对我并不反感,相反有些淡淡的期盼、默许。因为这件事我在寝室睡了几天,只是觉得不可思议却又感觉无不妥。其间梦雅来过一次电话。我最后还是觉得既然不能逃避还是放弃,又何必无疾而终?哪怕最后还是沦为寂寞,空白!

      后来几次在咖啡厅的默契相遇后,我们交往了。

      之后的近四年时间里,两颗孤独的心在彼此凝聚的世界紧紧交融一起。我们一起坐着她那台大众·高尔夫在午夜寂寥的城市边缘游荡,到午夜宁静的海边感受风迎面扑过的决绝,习惯上吸烟、咖啡和酒,瞒着她的家人一起去旅行,在渴望彼此的黑夜一次次身心交融,缠绵。一次旅行的列车上她问我,要不一起跳下去!我当然无所畏惧,因为从小就在不完整的家庭环境下熬过来了。可她呢?她的家庭怎么办——我明白那是可有可无的名存实亡躯壳。所以想必她同样的无所畏惧。一根烟的时间,继续活下去有可能迎来曙光的念头说服了我们继续留在生活感受她的样子。谁也不能随心所欲地无疾而终。

      如梦神情仍然温和而专注地坐在身旁。她沉默片刻:“只是后来你们怎么就分手了呢。”

      “后来她的丈夫在一场车祸中死去。剩下她和不到六岁的女儿相依为命,她说女儿是她活着的希翼,她不想失去这相依为命的女儿;但也不要颠沛我的世界。尽管我们都无所谓这些。”

      “所以你选择了放手。”如梦道。

      我沉默。

      “现在回想是否会后悔或者遗憾。”如梦的头靠在我肩膀上。声音柔弱而略显沙哑。

      “在去年那段醉生梦死的日子我想了很多,酒的清醒后也明白生活是种姿态,谁都不能总是有恃无恐;就像谁都不能随心所欲地无疾而终。仿佛那次旅途的列车上打算一起跳下去的我们,最终选择期望曙光那样。”

      “那你现在看到曙光了吗?”如梦凝视着我。

      我亦凝视着她,温柔地笑了:“当过去沦为错过,现实成为经典。与其活在残留梦境,不如淋雨看清、告别。”

      柔情似水的笑容在她那冷艳的脸庞放肆绽放。

      “我也想听听你的过去。”

      “什么过去?已和你说过我过去没有真正恋爱过。”

      “说下你以前任职空姐时候的事好了。”我望着如梦。

      如梦拿茶杯的手轻微颤抖了下。淡薄的眼睛仰望着落地窗外漆黑天幕。她沉默片刻,缓缓开口:

      曾经,那是我心往神驰的职业、或者说生活,每天可以相近拥抱明朗的阳光、蓝天、白云,可以和各式各样的人接触见证更多的微笑和安详的睡眠。我时常幻想一座城市到一座城市、或者一个国家到一个国家的过渡是叫人愉快的;起码不至于过分厌倦。但……飞行带来的极度空虚和廉价狂欢——原来一个人颠沛流离久了,也会疲惫得喘不过气。看似自由的自由却往往却身不由己。

      在那些空虚的日子,我试图交往过各式各样的异性朋友。可总是交往没几天就发现那不是我想要的,不是自己的想象,后来也就各奔东西。我再没有恋爱。或许……繁华落尽后极致寂寞的洗尽铅华,才是爱情模样。如梦说着停下,后面的话如失去方向的落叶东飘西荡。

      我们相对默言。如梦轻轻靠过来,将头枕在我肩膀上。在她脖子后的红斑已渐渐变为一只暗红的蝴蝶,妖柔、嗜血。冰凉的液体渐渐将我衬衣肩膀地方湿透。许久,她仰起脸“只是。真寻,对你我是真心实意的。”

      我没有言语,只是默默地将她抱紧。

      ……

      时光荏苒,马路旁的法国梧桐叶子变得所剩无几,露出一片萧索沧桑的模样。仿佛国产电影中快速落下又长出、落下的树叶。在这深秋的冰凉下,行色匆匆的人们将各自套进了厚厚的外套和淡漠,与身旁世界和他人隔绝。一个周末的午后,我独自驾车去往城市沿海的上岛咖啡厅。中学时代至今,好些年没来过这里了,一切看着似乎没有过多的变化,走上前去厚重的玻璃门仍然如旋转木马、淡绿的落地窗仍然所救。破旧不堪…大厅角落那台蒙尘岁月又洗尽铅华的钢琴依旧停留那里。如一位坐看庭前花开花落的女子,岁月的过往不能将她的优雅带走;却更多了从容。

      我在一个临窗位子坐下。一位青涩未退,浑身散发柔软和清冷味道的女侍者走过来:“您好,请问先生需要什么咖啡?”

      “请给我一杯绿茶咖啡好啦。你看起来很年轻。”我望她一眼道。

      “好的,请稍等!”她说着淡雅一笑,“我还是学生。在做兼职。”转而离去。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推门走进来,时间凝滞那里几秒钟后我们都看清了彼此。她站在那里,美丽的脸庞依旧那么雍容。我向她轻轻挥手,她优雅地笑了笑随后走过来在我面前坐下,刚刚那位青涩淡雅的年轻女伺者又走过来:“您好,请问女士需要什么咖啡。”

      “一杯蓝山。谢谢!”

      女侍者莞尔一笑:“请稍等。”随即幽灵般飘去。

      “梦雅依旧那么雍容、优雅。”我轻缓道,拿起桌上的水壶给梦雅倒上半杯水。

      “蝴蝶再美,终究飞不过沧海。”梦雅淡雅一笑。雍容脸上一抹稍纵即逝的寂寞和苦涩,随即淡泊。

      “这些日子……你还好吗?仍然一个人过。”

      梦雅喝水的嘴唇轻微颤抖了下,脸上的温和渐渐柔软:“不管怎样,生活就是那么回事。既然不能总是有恃无恐;却不也不能无疾而终。总而言之,比起以前婚姻存在的名存实亡躯壳下颠沛,不是可以相提并论的事。”

      “为何这样。能不能,试着去相信爱情、或者说接受爱情,也许那样会好些。梦雅。”我凝视着她。

      梦雅沉默。

      侍者端来咖啡,打断这沉默。又离去。

      “以后有什么打算呢,梦雅不能总是这样下去。”

      “现在的状态并不坏,起码可以平静。尽管有点颠沛,过完这个秋天我将三十二岁,但已经很好。不说我了,说说你吧。你呢,还好吗!”梦雅望着我。脸上比过去更多的从容。

      “我在努力把握和认清,避免迷失、或凉了这座太多回忆的城市。”

      “真寻,很想知道…当初你为什么会选择我这个迷失了方向的女人。”梦雅道,雍容侧脸带着一抹淡雅的浅笑。

      我淡泊地笑了笑:“身处繁华,每个人戴着冷漠或伪善面具。而你,使我感到一种即使黑夜成为沦陷,我们也能在失去防备的城市一次次相遇和交融却无需装模作样或逢场作戏的温柔——我同时地希望:在一个浮世浮城的年代,人与人之间可以多一些温暖、尽量不掺杂杂质的温暖!”

      面前的咖啡杯露出杯底。

      “一起出去走走吧?”梦雅道。

      “嗯,我也这么想的。”我说着站起来。

      我们沿着街道从容不迫向前游荡。“游荡,许久未如此温柔。”梦雅道。雍容脸庞荡漾着少女的明朗和优雅放肆。

      我看着忍不住一阵心酸。对于寂寞或孤独,她的要求可以如此温和。

      “生活,适合的不管不顾。也倍感欣慰。”我停下脚步,将梦雅额前一缕下坠的发丝轻轻拂开。

      “谢谢。”

      “梦雅。无论何时,想找个人出来走走、还是说说话。可以找我!只要我有时间。如果你愿意。”

      “嗯。”

      游过十字路口的红绿灯,梦雅停住:“真寻,”

      “嗯?”我应着。

      “我们来做一件事吧,谁输了或赢了就答应对方一件事。怎么样?”

      “这不是摆明欺负人家老实人嘛!”我一阵苦涩的似笑非笑。

      “那你到底答应不答应!”梦雅流露女性的温柔霸。

      “谁怕谁啦?当然。”

      “听着,现在闭起一起眼睛,往后倒退十步。之后可以睁开眼睛看结果。”

      “就这样?”

      “嗯”——“等等!梦雅,”我抓住她的手。“我们这样做不是有点危险吗?”

      梦雅淡然:“没事的,这里那么空荡。就算我们倒退回去撞到的最多也只是路口过客们的背影罢。”

      我被说服。闭起眼睛的两人默契牵起彼此的手往后退:一、二……十。缓缓睁开眼睛,我们依然身处人行道上,什么也没撞到。和人们的背影也有距离。站在这些陌生人群身旁,梦雅温和地浅浅一笑:“真寻,可以抱我一会吗?一会就行。”她的语气轻缓而柔软,夹杂寂寞的决绝。

      我们的身体一下抱在一起,纯粹而自然、心无杂念的交融。片刻,梦雅轻轻地和我分开。温柔一笑:“再见!”

      “再见!”我走在暮色下的街道片刻,回头。

      梦雅亦回过头来。安静站着的我们相视无言片刻,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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