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北冥有鹿

1、第 1 章

　　那次同学聚会，她带着人去了。
　　那是她新谈的女朋友，在酒吧喝酒遇见的，挺冷酷一人，就坐在霓虹灯乱飞的角落里，手里端着一瓶酒，就那么一杯接一杯的喝。
　　舒淇总是下意识在周围环境中寻找与她同样孤僻的人，所以那时，她一眼便望见了她，便下意识抬脚向那里走去，等到意识回笼，她已经坐在了那酷姐的对面，托着下巴翘着腿，一脸轻佻的望着对面里眼神还犯着迷糊的她。
　　她轻车熟路，毫不费力的抢去她手中攥着的整瓶酒，对着瓶口，直接将余下的小半瓶一口闷下去。红酒的馨烈沙的喉咙火辣辣的疼，一部分酒液从嘴角溢出顺着脖颈流进衣领。
　　这一定不是什么好春光色，舒淇知道，她的皮肤底子偏黑，没有那么巨大的色差诱惑的令人血脉喷张，不过，重在气质。
　　她放下酒瓶，伸出舌尖舔干净嘴角的最后一点酒液，玩笑的望着她，勾起嘴角。
　　“看清楚了吗？姐姐。这才叫喝酒。”
　　她托着腮的指尖随意指了指酒杯，里面剩余的红色酒液摇晃着，被灯光打的一亮一亮。
　　酷姐愣了一下，学着她样子一口吞下去，接着便剧烈的咳出声，俯下身掐着喉咙眼，眼中被呛出泪光。
　　四周的乐队还在演奏，人们东倒西歪的醉在沙发上，有的怀里揽着女人，正在热切的接着吻。
　　没人注意到着一方角落里有人正在艰难的喘息。
　　舒淇也不帮忙，就这么戏谑着静静的望着她，听着她咳。
　　酷姐终于通畅了最后一口，支起身子，抹了一把眼泪，警戒的望着她。
　　呦，估计酒也被咳醒了。
　　舒淇挑了挑眉，把墨镜摘下放在一边，露出一双眼。
　　“你是来干什么的？”
　　酷姐终于忍不住打破寂静，率先问出口。
　　“你问我？”
　　舒淇挺新奇，她穿成这样还特意坐到她面前，主动来投怀送抱竟然人家还没领情，真是神奇。
　　“穿成这样还不明显吗？”
　　她合上唇寂寞的两秒，然后微微张口对了一个口型。
　　doi啊。
　　酷姐显然看清楚了，她迟疑着，指甲咔哒咔哒的一下下敲击着桌面。
　　“没事，您想。我今晚的时间都是你的。”
　　舒淇向后放松的靠着椅背，挺慵懒的望着她。
　　不错，还逮到一个合眼缘的，竟然还没有走，至少这次熬夜出来也是值了。
　　期间她把围巾手套也都摘了放在一遍，刚喝了半瓶酒浑身燥的难受，她别扭着，直接趴在桌子上等她答复，期间还时不时抬眼望过去，生怕到手的肥肉跑了。
　　酷姐没走，之前现在还没有打算走的意思。
　　她趴着，坐着，靠着，等着她看她能问出什么名堂来。
　　等了差不多二十分钟，对面的人终于悉悉索索的坐好，腰杆挺得笔直，活像个问错一步就要被训话的小孩子。舒淇见状笑了一声，接着酒气色咪咪的望着她，拿眼神大胆的勾勒出那人的身体轮廓，静静的等待答复。
　　“你，是什么意思？”
　　就这？
　　舒淇一时没反应过来。
　　难道她表现的还不够清楚吗？她一个女人，主动坐在另一个女人的桌子对面，喝另一个女人喝剩下的酒，还对口型说要来□□，她觉得真劫色的人也没她表示的清楚。
　　“不是，姐姐，”她无奈的端正坐好，“我才是个大学生，不要把我想的那么坏好不好，我只是想来找个艳遇，碰巧看到你了，不愿意就算了，这里的女人几乎都是我一类的，随便找一个，能凑活着过一夜就成，没啥别的要求。”说着舒淇便要起身。
　　“等等。”身后的声音叫住了她，舒淇满意的坐回去，抓着手套等待着鱼儿上钩。
　　“你，还想与我过夜？”
　　“嗯。”舒淇挺坦荡的答应了，任谁都想不出四年前的自己还是个畏畏缩缩见告白都要惶恐不安的胆小鬼，被拒绝了更是要难受好久。
　　“那…行。”酷姐答应了，抓起桌子上放着的车钥匙，直接转身就走。
　　舒淇笑嘻嘻的跟上，一路小跑着跑到柜台前跟老板挥了挥手。
　　她是这里的常客，直接让老板在她卡上划就行，酒水还能打个八五折。
　　“姐姐喝酒了，叫趟车？”
　　舒淇刚想问，就看见不远处的车灯一闪，一辆金色的特斯拉倚着一个黑色皮夹的女人，墨镜戴上露出一副艳红嘴唇，一股子妩媚又冷酷的动人模样。舒淇差点没忍住扑上去。
　　“哎呦，这么快就变成酷姐啦，姐姐。”
　　舒淇熟练的拉开安全带，把自己安安全全的系在副驾驶的座椅上，等待着车子启动。
　　“姐姐这是干嘛，要飙车嘛，姐姐可是喝了酒，要拉着我殉情也不错，至少拉着个漂亮姐姐下辈子陪我做伴。”
　　舒淇嘴上没门，吧啦吧啦的说个不停。
　　“今天的事情，让你见笑了。”
　　酷姐没偏头看她，只是伸出手把后视镜调整了一个角度，正好能从中看到她的脸。
　　舒淇扬起一个甜美的微笑回过去。
　　酷姐急忙将视线移开。
　　“姐姐借酒消愁是为了什么？被人甩了？什么时候？”
　　“嗯，女朋友劈腿，就在昨天打电话说要分手。”
　　舒淇噗嗤笑出了声。
　　“呦，真是女朋友，那你怎么还问我来干什么的，都是一类人你还诓我。再说了，昨天知道的消息，今天都半夜了才在借酒消愁，晚了点吧。”
　　“忙着工作去了，来不及伤心。”
　　“那就不是真爱。”舒淇摇了摇头，“没有闹到你追我赶一天三次上门求复合的都不是真爱。”
　　“你有过？”
　　酷姐透过后视镜望了她一眼。
　　“有过，”舒淇点点头，眼神偏向右侧的车窗，“何止是哭闹啊，直接不吃不睡嗓子直接就哑了，你说一个人，明明昨天还跟你信誓旦旦的保证爱你，今天就转而跑到别人怀里求安慰，亲亲抱抱呢？”
　　车子停在一个高档住宅楼前，熄火，解开安全带。舒淇刚想打开车门，接着便传来咔哒一声，车门被锁上了。
　　舒淇不明所以，疑惑的望过去。
　　“那跟你比，是不算爱过。”
　　说完，酷姐指尖一压把车门打开，长腿一迈潇洒的下了车，只留下舒淇的追问声在车里回响，“那跟你前任比起来，我跟她谁更好看一些？”
　　舒淇嬉笑着下了车，没打算得到正面回答，她本来就长的普通，跟在这个圈子里混的洒脱的人比起来差的更是不是一点半点，被人说丑也没什么，听多了就习惯了罢了。
　　“你气质比她好一点。”酷姐竟然还盯着她的眼睛观察了三秒，然后得出了一个看起来相对正确并且听起来也不怎么伤人的结论。
　　总之，她说的很有道理。
　　只有气质好对不对，说明长的不好看，而且只好一点，那说明她前任多半也是个风情万种的大美女了。
　　啧，比不起比不起。
　　上了楼推开门，简约黑白风的两室一厅，舒淇窝在沙发上准备凑活一晚。
　　“你不睡客房？”
　　“不睡，”舒淇困的不行，“都说了我只是出来找地方过夜，大学宿舍十点半关门你让我上哪儿去？不睡公园椅子就不错了，要求太多。”
　　冷萦听罢无奈的笑笑，是谁要求多，反正刚才好心邀请她睡客房的人不是她。然后回屋拿了一条毛毯回来给舒淇盖上。
　　临走时她看到舒淇的嘴唇嘟哝着什么话，她凑近一听。
　　“明早八点晋教授的高等数学，不能迟到，你开车送我。”
　　冷萦听乐了，是谁要求多？要求太多。然后便回去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舒淇日常赖床，不，赖沙发，被冷萦薅起来磨磨蹭蹭的刷牙用清水抹了一把脸，拿了个面包当早饭便出了门。
　　一路上没吃，舒淇指挥着冷萦在大学的前一个路口停车，冷萦靠边停车，打开窗望向她。
　　“不是还有一个路口才到Z大。”
　　她仍旧是戴着昨晚的那副墨镜，坐在名贵的车的驾驶室里显得风情万种，舒淇眯了眯眼，决定将美人美车赏个够，但是，嘴巴却端着架子不饶人。
　　“你答应了我就让你送我到正门口。”
　　她揣着手，挺随意的站在那里。
　　“答应什么？”
　　冷萦似乎是没听懂，舒淇冷笑一声，毅然决然的转身离去。
　　“我，答应你。”
　　意料之外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真的？！”舒淇直接蹦回来了，蹦着坐上车，宛如这辆车真正的主人，“走！把姐送去正门！”
　　冷萦轻叹着摇摇头，还是听话的打动了车子，驶入行车道。
　　“不对，您才是真正的姐，是不是？姐姐。”
　　舒淇兴奋劲头过了嬉笑着赔不是，冷萦不想理她。
　　“我不叫姐姐和您，我叫冷萦，记住了。”
　　“记住了，女朋友！”
　　隔着一道门，声音还是欢乐的从门缝里钻入，那股子兴奋劲令冷萦都羡慕不已。
　　怎么就这么开心呢？不就答应试一试么。
　　唉，年轻人，看不懂他们在想什么。

　　“社长好。”舒淇点头与林社长打招呼，擦肩而过后立即转头问向身后的人，“前女友？”
　　一双眼里满是好奇。
　　“嗯。”冷萦无奈的承认。
　　知道Z大正门的行车路线，知道她们学校有社团活动，知道她们几号放假几号应该有特殊安排，什么都一清二楚，就应该想到她的过去，就一定和这片校园有关。
　　“劈腿？分手？”舒淇追问。
　　“应该吧。”冷萦笑不出来了，超过她不再并排和她一起。
　　“别嘛，人家错了还不行么。”舒淇不要脸的重新凑上去挽起她的胳膊，“不过这个社长也挺奇怪的，明明都是Les，还不让人交百合的稿子。”
　　“可能考虑到社会接受度不够高吧。”
　　冷萦默默的为她开脱了一句，舒淇气恼的拽拽她的袖子口，不再言语了。
　　冷萦看着身侧气鼓鼓这份光景，不觉得失笑，初见时的一身黑色打扮让她误认为她们都是一类人，结果到头来本质确实一个难伺候的撒娇精，实在是，反差巨大。
　　冷萦啧舌。
　　也就只有这样的依赖她，才是真正的喜欢吧。
　　希望如此。

　　同学聚会，舒淇端着一杯酒轻轻的摇着，嘴角噙着笑，挂着淡淡的笑意问候，欢迎所有前来打招呼叙旧的人，以及，包括身边的她。
　　舒淇还是同往常的那样，一只手交叠在她的掌上，指尖纠缠，做够了缠绵不断的表面功夫，但冷萦作为她的枕边人，自然深知她眼中的那抹火热跳动着的光，不再为她而闪耀了。
　　她现在挺不希望那抹光消失的，不过幸好也没有给到别处。她对她的第一印象绝非那样的好，惊艳更是谈不上，却不知道她，为何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没有感情的维系，却又勾勾连连不愿分离。
　　可能这就是天注定的，注定的让她晚一天来宣泄自己的情绪，注定的让她在酒吧里被她第一眼撞进，所以这一切都是天亲自牵头的缘分，不愿割舍，又无可奈何。
　　她最在意的，可能是舒淇口中口口声声说的话，只有随便找个人凑活一晚才是她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而被凑活过夜的她，却成了被她拴住了心要过一辈子的人。
　　“你们，要过一辈子吗？”
　　冷萦抬起眸子，挺伤悲的望着她。
　　那前来问话的女孩儿愣了一下，询问性的眼光兜兜转转落到了舒淇的身上，最后还是留下了祝福的话语，徒是用来自欺欺人。
　　“要幸福啊。”
　　“谢谢。”
　　她听着舒淇轻轻的致谢，又轻轻的将刀口往她心上拉。
　　“没有什么是能到一辈子的，凑合过下去不就行了，至少目前感觉还挺好的。”
　　冷萦身子冰凉的散发着冷气，她将这坚冰似的话语掰开了揉碎了往自己胃里嚼，在反复的沉痛下让自己明晓一个事实。
　　那就是，舒淇不再爱她了，而她反而是最先动心的那个。
　　俗话说，最先动心的人，往往会过的很惨。
　　可能上天看舒淇在人生中的前二十年情路太凄苦，才终于给了她一个能被别人关爱的机会，可是，现在舒淇，似乎已经披上了无坚不摧的外壳，最初的那一丝丝撒娇到极致似的甜，被她亲手一点点抛弃了。
　　宛如，她最开始的样子，精准的算计着自己余下的生活，以秒计数，并分毫不差。
　　可是，她还能进入她的生活么，如果这就是老天爷给她的劫数，她才刚走了个开头，就往回倒退了十八里路，往后的劫数，还要怎么渡。
　　舒淇她，还想要我么…
　　“怎么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冷萦的兴致不高，她拉起她一直覆住的手，轻轻拢了拢。
　　“怎么还是这么凉？你不开心？”
　　她捧起她的指尖冲上面哈着气，一切如常。
　　冷萦眼中的绝望快要溢满眼眶，她唇瓣哆嗦着蠕动着，颤巍巍的最终仍是什么也说不出口。
　　她能说什么，难道要说。
　　在狠狠的伤害你之后我才发现我离不开你，你能再像往常那样爱我一次么。
　　这样伤人的话语，怎么可能说的出口，即便说出来了，也是伤人伤己，徒添悲秋而已。
　　“走吧。”
　　到了最后，经历过时间的沉淀，留下来的那个谁，结果才能见分晓。
　　再好的感情，都敌不过区区“时间”二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