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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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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未亮,卫长缨和李星回动身去丹丘山,据李星回讲丹丘山下有片几万亩的草地,他便想将这片草地用来建养马场,发挥北狄人牧马放羊的本事。
只是这片草地属于河溯王李傀王所有,而之前李星回也同李傀交集过,李傀始终不肯出售这片草地。
卫长缨便想先去草地瞧瞧,如果适合养马,就去求自己的父亲出面。
小珠准备干粮和水放在马车里,还特意抱了一条厚褥子铺在马车中,免得途中颠簸。
忽然赤骨走过来,一声不吭在马车里放了几袋牛皮囊盛的马奶酒,以及几块煮熟的牛肉。
小珠不满地白了他一眼,悄声对卫长缨道:“瞧他没礼的样子,都不和你打声招呼,君侯也不教教他。”
自从小珠陪嫁到长安侯府,就一直与赤骨斗气。
赤骨话不多,沉默寡言,总却总是不失时机用言语戳小珠一下,气得小珠怼他,他又偏不言语,弄得小珠怨气无处发泄。
“缨娘,你带我一起去吧,我可不想瞧他这张臭脸,好像谁欠他钱似的。”
卫长缨轻轻发笑,道:“你不看他便是,可你又想看他。”
“谁想看他?虽然他生得好,可黑不溜秋的,我才不想多瞧他一眼。缨娘,你就带我一起去吧,我在府里准要和他吵起来。你看,长安侯府里都是北狄人,你若不在,我可不得被他们欺负死。”
“小珠,赤骨可不是那种人。好了,小珠,我相信你的本事,驯服赤骨指日可待。他可是个好男人,你要把握。”
卫长缨虽嫁入几日,但冷眼瞧赤骨竟是忠心耿耿之人,和小珠一样脾性。
“打住,缨娘,你可不要有这样心思,我才不嫁北狄人。那赤骨牛高马大的,胳膊粗得能捏死我。”小珠吓了一跳。
“你呀,好好想想吧!”卫长缨又安抚小珠几句便上了马车。
李星回戴了斗笠,坐在前面赶车,到西华门时城门正好开禁,他待城外的老百姓先入城来,这才赶着马车出城。
老百姓进城是为了讨生活,一刻钟都不能耽误他们。
出城后天光渐亮,一轮红日从东方冉冉升起,卫长缨从马车里出来,坐在李星回的身畔。
“长缨,这外面颠,你还是坐里面。”
“坐外面好透气。”
旷野里带着泥土的清香,和着露水的气息,是城里闻不到的,它不是花香,却比花香更提神,微风拂过后令人神清气爽。
路上行人稀少,偶尔有一两个扛着锄头的农夫经过,向他俩投来惊讶的目光。
李星回放下马鞭,从袖中取出鹰骨笛,吹起曲子。
激烈昂扬的笛曲,仿佛万马奔腾,很容易让人心血沸腾,卫长缨在笛声的带动下忍不住想跳舞,只有跳舞才能将内心兴奋表现出来。
她爬起身,想要在车板上跳一支舞。
“小心。”李星回伸手去抓她的脚。
“我要跳舞。”
“别跳了,这上面危险。”
“不啦,我要跳。”她嘟起唇撒娇。
“好,那你只跳一下就行。”李星回哄她,不知怎的他完全舍不得拒绝卫长缨,她是他心底唯一的慰藉。
卫长缨笑靥如花,站在车板上翩翩起舞。这车板虽只有四尺来宽,但卫长缨学过鼓舞,可在一尺宽的小鼓上起舞。
她挥舞衣袖,在车板上旋转,李星回一边吹笛,一边注视她的舞姿。
柔软的身姿宛若春风拂动花枝,眼波千回百转,柔情似水,眉梢尽显妩媚娇羞。
忽然马车猛地一震,车轮轧到一块手掌大小的石头,车体微微倾斜,卫长缨的身子向马车外倒去,瞬间李星回飞身而起抱住卫长缨,两人一齐摔到马车下。
在落地的刹那,李星回将卫长缨的身子往上托,他的身子向下翻转,只听砰地一响,李星回的后背结结实实砸到草地上。
卫长缨惊魂未定,脸色煞白。
“长缨。”李星回摸着她的面颊,她的肌肤出了冷汗。“没事吧?”
“我,我没事,你呢?有事吗?”摔倒时,她趴在李星回身躯上,只稍微感觉到一丝震动。
李星回撩起她鬓前细软的发丝,笑道:“我当然也没事。”
“可你摔得很重!”卫长缨咬唇。
“我皮厚肉粗摔着没事,在北狄,哪天不要从马上摔下来几次,我们从小就摔习惯了,不碍事。”
卫长缨定定地瞧着他,从来没有一个男人能让她如此有安全感,被保护着,这种感觉即使是亲生父亲也未给予过。
她嘴角轻轻一弯,眼中满含羞涩,脸颊红透了。
“长缨,你这样真美!”
李星回抚触她的面颊,滚烫的肌肤在手心里擦起火,他猛地一翻身,便将卫长缨压在身下。
“你……”卫长缨瞪大眼,这青天大白日的。
李星回扑哧笑出声,道:“别害怕,我不做什么。”他说着不做什么,但却毫不迟疑地亲吻卫长缨的唇,那芬芳的唇有解渴的功效。
这时马似乎发觉主人不在车上,迈开四蹄又跑回来,嘶嘶长鸣。
李星回起身,将卫长缨拦腰抱起,大步向马车走去。
卫长缨满脸红晕,依偎在李星回的怀中。“我,我重不重?”
“不重,很轻。”
这样柔软的身子哪来的重量,就像一片羽毛那样轻,他单手抱她都不会费力。
李星回将她放到马车车厢里,道:“好好睡一会,闭上眼,等你睡醒就到了。”
卫长缨闭上眼。
但一会她又睁开眼,瞧到李星回还在身畔,反而眼睛睁得更大。
“乖乖闭上眼睡。”李星回俯身向她眼睛里吹气。
眼睛里酥麻麻,一股热风在眼眶里飘荡,整张脸都热起来,卫长缨刚褪下去的红晕又悄然爬上来,仿佛染了胭脂,娇羞怯怯。
她像一株花,可花也无她这般美丽。
“我要……”李星回假装去解她的衣带吓她。
“啊——”卫长缨赶紧按住他的手。
“快睡。”
卫长缨嗯了一声,又闭上眼。
李星回仍是坐在她身畔,许久卫长缨没睁开眼。
帘子被春风拂起,那浓密的睫毛随风舞动,李星回俯下身,轻轻在她眼睛上一吻。
“好好睡。”
李星回心中有不舍,但他还是掀起门帘出来,坐在车板上赶车。
没一会帘子又被挑起,卫长缨又从车厢里出来,李星回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你不困吗?”昨夜收拾行李睡得晚,今日又起了大早,满打满算也只睡了两个多时辰。
困是有些困的,卫长缨两眼鳏鳏,她挨着李星回蜷缩下来,头枕在他的腿上,缓缓闭上眼。
这次卫长缨真的睡着了。
“长缨。”李星回满心满眼的欣慰和满足。
马车向荒芜人烟的原野深处驶去。
午后抵达丹丘山下。
依着两百多里长的丹丘山下,有着数万亩的平原土地,从山中发源出来的水在山脚下形成巨大的湖泊。虽然这块土地远不能和北狄一望无际的大草原相比,但足够上千匹骏马驰骋。
如果能够将这块土地买下来,族人们便可以迁居至此,再次过上放牧的生活。
卫长缨躺在草地上,妖娆的身姿被花海淹没,她睡着很香甜,以至于李星回将她放在草地上都没醒来。
不知何时脸上湿溚溚,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舔自己的面颊,顿时卫长缨从梦中惊醒了一大半。但她马上想到,准是李星回这个登徒子趁她睡着了轻薄。
她闭着眼,伸手推了推,只觉手心触及之处毛茸茸,吓得赶紧睁开眼,只见一匹马正伸出长舌头在她面颊上舔来舔去。
卫长缨臊得面红耳赤,原来是匹色马。
她爬起身向四周观望,原野茫茫,绿草如茵,各种不知名的野花竟相绽放。
远处的山尖白云缭绕,一条山溪欢奔入山脚的湖泊,洁净的湖水犹如一面镜子倒映出碧蓝的天空。
马车被卸下来,李星回蹲在草丛不在做什么。
“阿郎。”卫长缨叫了一声。
李星回正在采野花,听到卫长缨的声音便抬起头,他像一匹快乐的野马,手里拿着花,向卫长缨飞奔而去。“长缨。”
原野上回声响亮,仿佛有无数个人在呼唤卫长缨。
卫长缨也向李星回跑去,几丈的距离,顷刻之间就到了。李星回抱起卫长缨的腰肢飞快地旋转,把卫长缨甩得几乎要飞起来。
良久李星回才放下卫长缨,将手中的一束野花递给卫长缨,笑道:“长缨,最美的花送给世上最美的你。”
卫长缨接过花低头品闻,这些野花其实也没什么香气,但她仿佛闻到浓郁醉人的花香。“阿郎,你给几个女子送过花?”她狡笑。
“你一个。”除了卫长缨,李星回没送花给女人,倒有很多女人给他送花。
在大草原上,女子们将采摘的鲜花编成五颜六色的花环,送给她们心中的勇士。
卫长缨歪头一笑,向马跑过去,翻身上马。“驾。”
李星回瞧着她远去的背影会心地一笑,等到卫长缨跑远,他才跨马去追。
她跑不出他的眼睛。
赤红马在原野上纵横,李星回很快追上卫长缨,两人并辔而行。
“北狄的草原也是像这样吗?”
“比这里更宽广,无边无际,天有多大,草原就有多大,遍地野花。”
卫长缨不禁神往,那是她从未抵达过的地方。“在北狄,有什么节日?你们有什么活动?”卫长缨充满对那片大草原的好奇。
“有好多节日,只要心里快乐,每日都是节日。当然,我们最隆重的节日是十月的祈神节,这个节日是庆祝丰收,我们会进行各种比赛。”
“什么比赛?”卫长缨更好奇了。
“赛马、搬草垛、跳舞、摔跤、唱歌、射箭。”
卫长缨想了一会,其他比赛都明白,只是这个搬草垛是什么回事。“搬草垛要怎么比?”
“深秋时草原上便会下雪,我们会提前收割牧草,将牧草卷成一捆捆的草垛,以备寒冬时牛羊马的草料。因此这个比赛是看谁的力气大,在规定的时间内谁搬走的草垛最重。”
“那准是你赢了。”卫长缨微笑。
李星回呵呵笑,确实每次都是他赢,卫长缨说对了。
在那酷寒之地,男人的力气才能保障一家人吃饱穿暖,因为在草原上只有力气活。不但男人的力气大,女人的力气同样大。
两人骑马沿着这片草甸转了一圈,沿途打了两只野兔,回来时便在湖边就地掘坑烤兔肉。
夕阳已经落山,湖岸上的天空晚霞漫天倒映在清澈的水面。
卫长缨揩着水洗脸,一回头只见李星回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她捧起一捧水向李星回洒去。
李星回没有躲,水溅在他的笑容里,使他的五官像上过色更英俊了。
“如果能回北狄,你会回去吗?”卫长缨问出心中埋藏的问题,毕竟中原不是李星回的故乡,也许有一天他会回到北狄。
李星回将手中用树枝插着的野兔翻了一个面,清亮的油渍从烤得焦黄的肉上滴下,落在火中滋滋地作响。
“如果有你,我就不会回北狄。”
“这和我有关吗?”卫长缨不解,她嘟起唇道:“我不会阻止你回北狄。”
“如果我要回北狄,是一定要带你走,可北狄不像中原,你会不适应那里的气候,在那里半年时间飘雪,没有中原的山青水秀,风景如画,甚至没有一株高大的树。总之,在中原有的,在北狄都没有。”
卫长缨愣了愣,她未想得如此深,过了一会又道:“可清玉公主不也在北狄十年了,她能适应,我也可以。”
“长缨,你本就生长在这四时轮转的中原之地,锦衣玉食,可到了北狄,你就只能饮马奶,穿的是又粗又硬的兽皮,住的是穹庐,让你受苦我于心何忍?甚至我担心你承受不了北狄的风雪,那时我会追悔莫及。”
试想一株娇花又如何在酷寒之地生存,那会催折她的。
卫长缨眼圈发红,但她马上又嘟起唇,道:“我行,我行的,今晚我们就住在这里。”
“好吧,今晚你就试试住帐篷。”李星回笑了。
天黑前李星回扎好了帐篷,预计到今晚可能不能如时赶回,赤骨便事先准备帐篷放在马车里,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旷野里风大,李星回细心地把帐篷的每个角都埋在泥土中,以免被风刮走。
卫长缨坐在帐篷里不停地抓手,又去挠脸。
“怎么了?”
“有好多小虫子咬我。”
白天时卫长缨还不觉有小虫子,可这天一黑,小虫子就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手背上被咬了几个小包,脸上就比较惨,至少咬了十多个。
李星回取出火折子,对着她的脸一照扑哧笑开,按住她的手笑道:“别挠了,会抓破皮留疤的。”
吓得卫长缨不敢挠了,但小虫子还是围着她嗡嗡叫。
“没虫子咬你吗?”
“当然没有,我皮厚肉粗,又臭,虫子不咬我。”
卫长缨假装不高兴哼了一声,道:“北狄的小虫子多吗?”
“多,成群结队的,那你还要不要去北狄?”李星回坏心地吓她。
“去啊!我会带着檀香熏虫子。”卫长缨不无得意,大活人还能被小虫子吓退么,多的是办法对付小虫子。
李星回嘿嘿地笑,不知怎的他还想吓这个美貌女子,道:“北狄还有蛇,有时睡到半夜里,蛇就钻到褥子里。嗯,还有狼,它们会守在穹庐外,只等你出现它们就……”
黑暗中他的眼睛像星辰发光,卫长缨怔怔地道:“我才不怕,不是还有你吗?”
看来是吓不住她。
“那我们安歇吧!”
卫长缨和衣躺下,为免被虫子咬,她特意在面上盖了一张绢巾。
李星回悄悄揭起绢巾向里看,什么也看不清,但他却准确无误地碰到娇嫩的唇瓣。
花香似的甘甜,滋润着喉咙里的干渴。
他的手压在卫长缨的肩上,可就在这时耳畔感受到轻微的震动,顿时李星回一惊,伏下身侧耳倾听,震动声越来越响,是有人过来了。
李星回迅速起身,掀开帐帘弯腰出来,还不等他站直身体,一股令人作呕的腥风扑面而至。抬起头,只见一片巨大的黑影向他扑来,说得迟那时快,李星回伸出双手,竟将那东西给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