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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拔旗三十二坑 ...

  •   “佛骨。”陈文川浅淡的道。眉间凝神,闪着冷漠。

      什么东西竟敢称佛骨。布喜探头想要瞧个明白,陈文川却轻飘飘的讽刺道“你这妖魔也配瞻仰我佛?”

      布喜宛若被人兜头浇下一盆冰。似许多年前,也有人骂她“孽障,你也配?”那声音本质柔媚却又偏生透着冷酷。

      她心底没来由的发颤,眼皮半耷,怯怯得往后退一步。不敢再望向前面的人,不分男人或女人。

      心底一片戚惶。

      季泽却在此时,伸手挡住她的背,强行阻断她退后的脚步。

      一只手成为支撑她整个身体的力量。虽隔着衣服,可背部得炙热如此清晰。宛如烈火在炙烤血肉,烫着心头丝丝作响,恰挡住对面的寒霜。

      她贪恋他的温暖。借由这温暖,定住了慌乱的神魂。

      布喜自没想亵渎佛祖。可是一个头盖骨,就能被称为佛骨?佛祖哪里就这么轻易便能见到。嘴角上扬,几近嘲讽。

      她在酆都城那条滴血的黄泉路上,看过数不清的亡魂轮回往复。面目狰狞,哭天抢地,不甘与怨愤。她的心也渐麻木,生在死亡之域的鬼胎,天生少一颗佛心。生生世世困在酆都城永不能见天日。哪里能见得我佛慈悲。

      她偶有疑惑,像她这样生而为鬼的,大抵是前世作恶太多,这辈子,才直接投胎做鬼,永生在黄泉。想来,不过是她前世的屠刀,斩出今生的因果。

      鬼差能成佛吗?约摸是不成的。与她来说,无谓佛,无谓魔,酆都城只是酆都城。亡魂来,亡魂去,不过歇脚的凉亭,来路的风尘,将将换一碗,名为忘情的茶汤。将赴的前程,却又是今生的絮果。循环往复,不眠不休。那时她便知道,当鬼差也是一种解脱。

      而眼前这个俗家的和尚,端着不知哪里买来的骨钵,一身正气的斥喝自己为妖魔。未免太狂放。此人怕不是生了心魔。

      三长老说过,能轻易说出口的不叫心魔。她永远记得,三长老说这话时脸上的怅茫。

      布喜不懂。她看男人手中的骨钵。面上挂着合洽的笑容。“欲才生心魔,陈先生怕是求佛心切。”

      真是讽刺,无欲无求,才能四大皆空。可是,凡人左边揣的是凡心,要情要爱,要权要利。跪在大雄宝殿,虔诚肃穆,出口求佛保佑,心想事成。口中求佛,心中生魔。

      魔会否就在蒲团上,会否就在香烛里,眼下,魔便在这男人捧着的骨钵里。

      陈文川不肯放过她,此时她像是西天的佛门,引路的金刚。而他苦于修行,于今日终于见了佛光。他死死的盯住她。清明的瞳孔珠壁中沁出团团黑影。像是忘亭檐角上的极乐灯。灯壁流彩,而罩下黑影。那五彩缤纷的光束,照进摆在木几上五味搅团的茶盅。人啊,能得到的极乐,仅是忘亭驻足的片刻。再然后,人人飘然若仙的跳进轮回,再滚一趟红尘。

      布喜,最讨厌的便是那名为极乐的灯。她半眯双眼,看向陈文川。此人求的不是若仙,而是成仙。

      季泽脸上却尽显愠色。

      陈文川依旧声无起伏的开口“白骨骨钵受佛荫,清尘妖,降邪魔,功德无量。”门里一声猫叫打断了他的义正言辞。

      “布喜,把异瞳狸猫还来。”他沉吟片刻,又拈出一副义正言辞的姿态。

      佛在哪儿,西天又在哪儿?纵使他念尽西天众佛法号,端着飒飒凛然的做派,可来这儿还不是为着自己的私欲。异瞳狸猫哪里就只是一只狸猫。她是一只吞噬欲望的兽。

      四大皆空何其难。于一片梵音法号中,有人轻佻婉转诱惑着这些试图情景六根的凡人,“快来,这边。”欲,由这曼妙的嗓音而出,魅惑众生。

      绮念像是清晨轻薄而潮润的雾气,侵入毛孔肌理,如羽毛轻浮,时时的搔着你的经脉,更甚者,它便是那剜心的钩子,生生的把你的血肉剜出一个窟窿。

      像现在,她在和一个陌生的男人,争一只妖猫的所有权。

      布喜扬着唇角笑,更像嘲笑:“猫是我的,你凭什么本事带走?”

      陈文川一双细长的眼睛眯起来,透着鹰隼猎食的阴狠目光,望向二楼的窗台。布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原是异瞳狸猫正趴在玻璃后面,看着楼下这两人相争。自己倒成了登台开锣的角儿,等着它叫好喝彩,给自己撒上一把金瓜子。

      异瞳狸猫的姿势怪异,口里似叼着一个亮亮的东西,不知是不是衔上什么在玩。

      陈文川道:“人有人间,鬼有鬼道。凡间容不下妖,鬼,邪,魔。”说话间,举起骨钵到胸前,喃喃念着什么!

      狸猫发起狂来,撞碎了窗台玻璃,从二楼跌落。一双异瞳闪着妖异的光。沾上仇恨。陈文川念了一声又一声佛号,企图打动异瞳狸猫。可是全无用处。“孽畜”他心里已是不满,显然忘了佛祖关于戒嗔的教导。

      异瞳狸猫腾空扑向陈文川。还未挨到他的身子,便被他手中的骨钵挡飞出去。一只猫撞向了花园的廊柱上。布喜飞身接过,低头看了一眼窝在她怀里的狸猫。怜悯的抚着它的前额“你白活一场,竟连个全尸也没捞到。”

      陈文川瞥一眼布喜,淡淡道:“我佛慈悲。你既来自异界,还望你循规蹈矩,不要越界!”

      “我不问阳间不平事,只管阴间不归魂。”布喜眼神锐利的望向陈文川。

      “她是上天选的白骨法器,竟敢妄自逃脱,附在狸猫身上。违背天道,你莫要多管闲事,否则……”陈文川振振有词。

      布喜只轻轻笑道:“你这俗家的和尚话太多。”

      “不自量力!”陈文川祭出骨钵袭向布喜。布喜伸臂一挡,却见骨钵中一道金光射出。刺得双目几近失明。她左右腾挪,却是怎么也躲不开。心中焦灼,自己怕要瞎。此时炎炎刺目金光中,一道阴影挡在自己前面。他的气息很熟悉,是季泽。布喜竟觉得这阴影灼烫着她的心脏。

      待布喜眼中的灼痛渐渐消失,可脚底粘湿的感觉却越来越重。她低头往脚下看,地面上俱是枯黄腐烂的枝蔓。

      这里的死气竟比黄泉路生死桥还要重。布喜小心的往前走,身边不知是风鸣还是躲在暗处妖怪的笑声。

      真气集中脚尖,试图飞到半空,看清楚这到底是何所在,可不论怎么使力,竟连半米也飞不上去。心里不免懊恼,只听有人笑道:“要我帮你吗?”声音从头顶传来。布喜抬头,只见
      只见一个身着湖蓝色纱衣的女孩站在一棵被雷劈了大半个树干的枯树上。如云藻一般的头发松松挽在脑后。杏仁大的眼睛,生动又俏皮。只是眼眶里的虹膜却颜色不一。她身边出现过的异瞳也只有那只狸猫了。

      “你是狸猫还是白骨?”布喜看着她。

      女孩俏皮的笑容消失了,被取代的是逐渐麻木的神态。忽得幽幽叹口气:“我能选吗?”

      布喜呆愣片刻,心里不免怅茫。世间百般苦,又岂是她与她两个鬼魂能左右做主的。不过是一些试验品罢了。

      “我帮你离开这里!”布喜道。

      “我帮你离开这里!”那姑娘同时的开口。

      两人相视一笑。“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纱衣女子把布喜拉到了树顶。“这里是无间骨域。我叫故渊。”她厌恶的望着树下,那团团拥挤的黑雾,漫不经心的道。

      “池鱼归故渊!”布喜脑子闪现这么一句话,脱口而出。

      故渊似乎是没有听到,只顺着树枝往前飘去。布喜做不到这般自如,无间骨域禁锢了她的真气。

      “去哪儿?”布喜跟着她的脚步,从一个树攀跳至另一棵树上。

      故渊似乎嫌弃她走的太慢,凌空甩来一段长纱,“你跟我来,便知道了!”

      “阿喜,来啊。”布喜被故渊的长纱托住腰,往前飞去。清薄而潮润的雾气,侵入了自己的毛孔。她觉得舒爽至极。生于冰魄的鬼魂,天生性凉。

      而此时,季泽正抱着布喜,试图给她渐渐冰凉的躯体输入一点温暖的真气。

      季泽不察竟被她真气反冲,那本能灼人的手掌已经脱离了绒缎的触感。掌心前面,只有沉默的空气。这股真气扫过,原本平整的草面被掀起了一大块,带着陈嫣然撞向一旁的石头。而陈文川眼睁睁看着,却没有出手的打算。季泽一时不察,陈嫣然昏倒在地上,石头一角晕上殷红的血。

      布喜脸上覆满白霜,犹如立在天地间的冰妖。她闭着眼睛宛在沉睡。这一切都只不过是睡梦中的一段插曲。她是谁,她是贡献出头骨的女子,还是是黄泉路上最邪恶的魔鬼。

      陈文川捧着骨钵,看着沉沉闭目的女人。又扭头看向歪倒在一边的异瞳狸猫。

      布喜被故渊牵着,最后的落脚处是一座圆形的祭坛之上。

      “无间骨域困的是祭品。”故渊懒懒的看向布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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