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忆似君心》平时一

6、第六章 同行

　　第六章同行
　　——后来的很多日子，我都很庆幸那段时光。

　　就在那样的夜晚，湖边星星点点，十几岁的少年少女就这样冲破了桎梏。湖边也安静，两人也就安静的坐着，时不时眼神一晃晃到对方脸上，也是立马不好意思便扭过头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程合恩才觉得，这样似乎不妥，若是被别人瞧见，免不了闲言碎语，他倒是无所谓，可苏黎是苏家的千金，认识的人不少。
　　“我送你回去吧！也不早了，免得你父亲担心。”程合恩说到。
　　“嗯！好。”苏黎笑着回道。
　　两人走在路上，一步一步地，却谁也没有说话，刚才的事太突然，亦太不合规矩，两人都心知肚明，苏黎只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走着，程合恩亦一会看路，一会偏头看着旁边抿着笑的女孩。

　　民国15年春，元旦之后，正是苏南最冷的时节，经过年前那一段时间的动荡，城里这些天算是安定下来了，街上陆陆续续人也多了起来，原本第二阶段的学程也终于在元旦之后开始了。
　　城里安定了，苏黎一家自然是搬回去了。
　　再见面已是一月中旬，回到学校，彼时三人早已是心知肚明，夏纪田更是改不了贫嘴，老开二人的玩笑。诸如：
　　“你们真是冲破了封建家庭的新青年啊！”
　　“程大哥，受小弟一拜，英雄之举，实在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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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每这时，程合恩和苏黎毫无办法，心想着，此人不去当影星真是浪费了人才。
　　其实从元旦分开之后，两人虽然明白了对方的心意，却也达成共识，现下正当年少还是先顾好学业，等到两个人自己都有能力做一些事时再谈，所以现在就维持原状。
　　“夏纪田，你少在那，看我不‘撕烂’你的嘴！”程合恩听不下去了，也怕苏黎会尴尬，忙伸手过去拦住他，夏纪田一躲，两人便打闹起来，苏黎在一旁看着笑。
　　直到教室门口传来隔壁班班长夏雨的声音，“夏纪田，别忘了晚上的活动！”
　　这头打闹的两人方才停下动作，“知道知道，你吩咐的事儿夏哥还能忘？”
　　听到这句，夏雨得意一笑，离开了门口。
　　“夏哥，你还有我不知道的事儿呢？”程合恩靠过去戏谑道。
　　“不就是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讨论会吗！你还说呢？去年元旦前我就跟你说过了。”夏纪田一边说一边看向苏黎“某人当时只想着如何让你开心，完全不记得我说的事！”说完还瘪瘪嘴故作委屈。
　　“哦！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哈！行啊！我也一起去。”程合恩回道，又转头问苏黎去不去。
　　苏黎这头虽不知道那“讨论会”为何物，但见两人都参加了，也兴致勃勃地说要加入。
　　下学后，三人先是去校外巷子口匆匆吃了碗骨汤面，吃完又回去学校里，跟着夏纪田爬上教学楼天台，发现天台上早已有十几个同学在了，有几个人苏黎觉得眼熟，应该是长他们一级的学生，剩下的跟夏末雨在一起的应该是同级的学生了。
　　夏末雨没想到苏黎也跟着一起来了，但来都来了，况且苏家小姐的身份在，也没坏处，在场的人虽说来自各年级，却也对这个苏家小姐是早有耳闻，简单几句寒暄，便进入正题了。
　　原来这个“讨论会”其实就是高年级的学生们组织起来的对于当下时局与思想的见解分享会。虽说前几年国共两党开始合作，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暗地里两党明争暗斗一个不少，未来会怎样，没人知道，于是乎这一群学生们，抱着“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想法，自发组织起来开展这样的讨论会，不为批判哪家宣扬哪家，只盼若是战争爆发能为国家出一份力。
　　苏黎第一次参与这样的集体活动，自然是欣喜不已，然而她从前也没有了解过这些事，所以前几次活动，几乎都是只是旁听，但光是旁听她就已经觉得自己所知甚少了，结束后跟程夏两人讨论很久才能勉强理解他们说的什么思想，什么理论，但苏黎觉得，现在这样的生活才算有意义，从前的苏家千金还真是不谙世事。
　　从那之后，苏黎便跟着二人一起参加活动，从最初的什么都不懂渐渐的能表达，三四月，随着南京城的天一起热起来的，还有三人对于国家事的那颗热心。在这件事上，三人可说是真正拥有了打不破的默契。
　　五六月，南京城里沸沸扬扬的掀起了工人罢工和五卅惨案纪念活动，整个社会在一如平日之时也还是让人隐隐感受到有那么一股子希望和热烈的冲突来自各方，或许是一个穿着中山装的教书先生昂首的步姿，或许是一路学生们脸上自信的笑容，又或许，突然间看到纺织厂的女工们上工比往常早了些。
　　而那段时光，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占据着苏黎记忆里很大的份量。

　　然而政局的变化比谁预料的都快，8月南京工人代表大会成立，10月，上海工人运动失败了，北伐战场也依旧步步紧逼。
　　这天苏黎下学回到家里，近日难得看见苏父也这么早就从厂子里回来了。
　　看见父亲在家中，苏黎走过去，嗲着声对苏父抱怨道：“爹爹，您最近怎么老是这么晚才回家？”
　　“近日安排确实是多了些，不过大部分都处理好了，再有一段时间我们一家人到了安定一点的地方就好了，到时候就好好陪陪我宝贝女儿。”苏父对女儿的抱怨也是无奈。
　　苏黎听罢，不再说什么了，本来家里生意上的事她也是从来不去了解的，也是觉得自己亦是帮不上什么忙，她也是理所当然的以为父亲最近忙的是生意上的事了。
　　“那您自己可别太累了，小事就交给手下的人去做吧！”想到父亲一向亲力亲为的处事，苏黎劝道，说完便走出书房。
　　也只片刻，苏黎大约是走到楼梯口，小跑着过来拉开书房的门，“爹爹，张嫂的‘都不老’（什锦豆腐涝）已经满屋子香咧！”
　　苏父见女儿返来，立马放下手头的文件，端着茶杯便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