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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漱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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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柳街上望鹊桥旁的藏春阁换了主人,听说从前的秦楼楚馆眼下要从良改作乐坊。
这消息一出,那些好事的纨绔子弟些,都有了几分兴致。
他们平日里吃喝(嫖)赌、逗猫遛狗玩的不亦乐乎,到处惹是生非、不务正业却也是有所擅长的,而他们这些人擅长的地方,便是这些小道消息十分的灵通。
“你们说这些窑姐儿还能不脱衣服了?她们晚上独守空闺一个个寂不寂寞啊!”
“爷才不信有人不赚钱了,养着这些姑娘只为了听个响喃!只要砸在桌上银子够多,爷能叫这满楼的姑娘都脱了衣衫,跟爷在被窝里谈琴喃!哈哈哈——”
“你们懂什么,听说前些日子青楼门口死了姑娘的事吧?那闹的可大了!原来的东家是安平侯的小舅子喃,这楼还不是说关就关!敢这个时候接手的人,要是没两把刷子谁信啊!”
“哎哎!你们听说没?这藏春阁的新东家是个女的!”
“胡说八道个啥,这你也信?”
……
外面的流言众说纷纭,只是这上千条传闻里面,却夹杂着那么一条诡异的邪说。
说的还是这藏春阁的新东家不但是个女子,还是那高门相府里的长孙嫡女,陆霜衣陆姑娘!
呵!这就就稀奇了,谁听了也都得一笑置之,甚至还有仰慕者听到他人这般编排自己心中的白月光,简直气得牙根痒痒!
立时便撸起袖子亲自下场,为了他们那只闻其名却未能得见的贵女撕上一撕,不能叫他们心中的名媛典范,背上这等糟糕的名声。
所以说,这世道说真话还不一定有人信喃!
外面那些流言如何,陆霜衣是管不了了,此时的她正盘腿坐在罗汉床上,身旁的四个丫鬟帮着她将那些房契地契分门别类的放好,几个人忙的不亦乐乎。
最近的收益不错,连礼单也是小厚的一叠,陆霜衣还将小库房里那些用不上的玩意儿通通变卖了,此时正数着一堆的银子银票,乐得眼睛都笑弯了。
说起来上辈子没赚钱她只忙着花钱了,朝堂上那些财政啊军费什么的,都只是一堆个数字,用了也就洒了,哪里有现在这般的直观!
自己赚钱的喜悦心情,竟然比与下场亲撕了贵妃、皇后的满足感还要爆棚,甚至直逼当初开疆扩土十万里,收服一座座州府的成就感来得相当了!
古有四民,士农工商,入朝为官排在最前头,也是最体面的差事,而商贾之流排在最末,也叫最多的人瞧不起。
陆霜衣从不这样认为,行行出状元,你以为当朝丞相跑去做买卖就能比人家厉害?
看看之前相府旗下那些产业亏的一笔笔银子,陆霜衣能一口唾沫吐那些人的脸上。
买卖生意是门学问,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能将买卖做大的人,其实很是低调。
他们懂得自省己身总结经验,懂得审时度势洞察先机,懂得急流勇退弃卒保车,懂得礼贤下士不耻下问。
你说他是精明也好,算计也罢,这些经商之道用在朝堂之上,哪怕与诸国之间寻求平衡点都是有可取之处的。
而那些自命不凡,满口之乎者也,只知道埋头一遍遍背诵古籍不懂变通的书呆子,半灌水还响个叮当,才是最愚不可及的人。
陆霜衣的眼界与思维使得她能以女子之身站在朝堂的顶端,而正因为站在顶端,才引来了那么多的非议与争论。
说句不当听的话,若是陆霜衣上辈子是个男子,干了那么多的大事,早就功高盖主,让皇帝退位让贤,不知被朝臣如何的歌功颂德,赞誉什么成千古一帝了,哪还有后面什么事。
由古至今,这个世道对女子从来是刻薄的,而陆霜衣挥一挥衣袖表示自己一点也不care,毕竟不遭人妒是庸才,而她是无冕之王。
咳咳,我们的陆太后一直挺膨胀的,至少自我感觉十分的良好。
藏春阁重新装潢已经进入了收尾阶段,这几日再将内饰换过新的,便准备开张营业了。
当然不能再叫藏春阁这般俗气的名字,乐坊乐坊自然得搞点诗意十足的名字,陆霜衣觉得这才对的起自己在上面花的那些银子。
眼下不但招牌已经做好了,陆霜衣还请的是文学上颇有造诣的人题字。
陆霜衣把这叫做牌面。
请人题字自然是要花银子的,以陆太后这想把一枚铜钱都掰做两瓣儿来使的心思,她一点也不带犹豫的,便去找自家祖父陆丞相要墨宝来了。
陆相看着找他打白工还一脸嫌弃的陆霜衣,直接将还蘸着墨汁的狼毫拍在了桌上。
“不写!就知道压榨老夫!你自己又不是没手,连根笔杆子都懒得握了么!”
——懒不死你个丫头片子!
还好陆霜衣躲得快,要不真被墨汁溅了一身。
她今儿穿的是竹叶暗纹的雪缎广袖对襟,配着綪茷色缀盘丝香囊的凤仙裙,这墨迹要是沾上一点,这一身都废了。
看着脚下光滑的青石板上一排墨迹,连地毯一角也染上了,洁癖症瞬间发作的陆霜衣扭头就走了。
真是给这老东西脸了,还敢跟她拿乔,谁还不知道谁啊。
陆霜衣:“行吧,那我去找张太傅就是了,不过是几个字,想来他也收不了我多少银子。”
这下陆岐山炸毛了,眼珠子瞪的老大的看着对方,没想到这样的话居然说得出口。
找谁不行,竟然去找老张头那个匹夫!你敢说不知道我们政见不合么!你个逆子是故意的对不对!
见人真一点犹豫也没有,傲娇的陆岐山不干了。
陆相:“逆子!你什么意思!是说老夫的字比不上那老匹夫不成!”
陆霜衣一只脚已经踏出了门坎,回头一脸冷漠的又问了一句。
“那你到底写不写,要不是我这手书不适合做那牌匾,我也瞧不上你那狗爬的几个字!”
陆岐山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被这孽畜给气死,上辈子早早把她丢出去眼下还觉得亏欠,瞧着果然是老夫人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事。
一把抓起笔,连墨也懒得再蘸,陆岐山大笔一挥两个潦草的字跃然纸上。
接着,他也不知道捏了几张,一叠宣纸便跟落叶似的被他抛了出去,嘴里更是骂骂咧咧,一脸的郁气。
陆岐山“快滚!别让老夫再看见你个逆子!雪松!以后不准让这个混账东西再进老夫书房!听见没有!”
陆霜衣回退两步赶紧接过飘在空中的墨宝,看也不看便握在手心,仿佛陆相就算写出“狗(屎)”两个字,她也豪不在意一般。
一把撩起裙摆跨过门栏,嘴里更是嫌弃的嘟囔几句。
陆霜衣:“啧,一把年纪还这么大脾气,真是小气!”
——这一朝丞相如此的不稳重,当真没脸喃!
这话正好被守在门口的雪松听了个正着,陆霜衣被撞了个现行倒不觉得尴尬,反而雪松还有几分不好意思。
她恭敬朝着对方拜了拜,陆霜衣毫不在意的挥手让她起来,这会儿倒是有时间多看了对方两眼,嘴里不由柔声了许多。
“听说你要嫁人了,除去府中给你备的嫁妆,我也给你备了一份。”
雪松一愣,有些诧异的抬头,没想到陆霜衣会说这事,一时脸上微赧,正想道谢,却听陆霜衣又道了一句。
陆霜衣:“有相熟的丫头也带两个去,若是没有就支会赵嬷嬷一声。就说我说的,让她叫人牙子带几个过来你选一选,身边还是得有自己的亲信才行。”
雪松这回是真愣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大姑娘竟然这般细致,这样掏心窝子的话也会跟自己说上一句,一时心里感动的很。
“多谢大姑娘厚爱。”
陆霜衣倒是没管她,边走嘴里还不忘多嘱咐了一句。
“这些日子多养养手,脏活累活交给小丫头就是了。里面那老东西你少惯他,让他自生自灭得了!”
前半句雪松正要搭上一声“是”,可一听后半句,雪松喉头一噎,差点没咳出来。
陆霜衣压根就没压低音量,里面的陆相听得是一清二楚,这时就听一声咆哮“陆霜衣!”,雪松只得忙慌慌的进去灭火了。
雪松不由暗叹,这大姑娘就是能耐,每次对上相爷都能让对方暴跳如雷,反而自己半点事都没有,她实在是打心底的佩服。
哪怕陆相写的潦草,上面的书法无论笔力还是风骨都是很有气度。
陆霜衣看了看,也算将就,便命人拿去制了匾额。眼下都已经挂上,只等揭开红绸正式开业了。
陆相择的是“漱玉”二字。
“漱玉”出自晋朝陆机的《招隐诗》,“山溜何泠泠,飞泉漱鸣玉。”
高山流水确是一绝,放在乐坊之中倒是十分的惬意。
瞧着已是夏天,趁着还受得住,陆霜衣准备抽个时间到近郊下面的庄子看看情况,顺便熟悉一下最近新收的几个庄子,亲自问一问佃户的情况。
几个丫鬟倒是觉得还行,到处跑一跑虽然累些,可到底比府里自在,自家小姐又不是去吃苦的,多备些东西,再多带上些护卫也就是了。
陆霜衣让丫鬟将银子放好,正与她们说着闲事,外面的满袖打帘进来,三两步到了跟前。
满袖:“小姐,漱玉馆那边传来消息。您想的事,成了。”
“好!”
陆霜衣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眼中满是兴奋的光,她原还想着这一回不可能如此顺利,没想到重生之后真跟菩萨附体,万事大吉喃!
既然此事已了,那么有些事情也该加快些进度,免得叫些遭瘟的东西绊住她富甲一方的宏图伟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