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面人》TY猫

92、预感

　　徐天朗回到家，脱下外套，走进洗手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缓缓摘下面具，胃里有种翻涌的冲动。

　　这张令人作呕的丑陋面容，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会觉得恐怖害怕。

　　就连他偶尔看见镜子的时候，都会被吓一跳。

　　他伸出手，轻轻描画着镜子里的脸，仿佛是在看着一个陌生人。

　　他不由得轻嘲，“这种怪物模样，谁会喜欢你。”

　　午夜梦回，他总是在做噩梦，那场爆炸和毁容给他留下了巨大的阴影，至今仍未能摆脱。

　　“不要…不要…啊！”徐天朗又一次从床上惊醒的时候，满头冷汗，脸色苍白，他赶忙下床，去客厅拿药和水，拧开瓶盖，就着水将药喝了下去。

　　坐在沙发上，半晌，恢复了正常心跳，但他的神色却略显疲惫，手指揉了揉太阳穴，就在他渐渐放松的时候，却听到了一些响动。

　　风吹动窗帘，阴影蔓延到了门边。

　　徐天朗突然整个人身体都僵住了。

　　书房里有人。

　　徐天朗从沙发上起身，拿起放在柜子里的枪，然后，一步步地朝着书房走去。

　　门没有关，轻轻一推就开了。

　　徐天朗抓着枪，看着空无一人的书房，窗户是打开的。

　　他走到窗边，望着外面街上，昏暗的路灯，空无一人的道路，他的眼眸如墨一样漆黑，在夜空中沉寂，心渐渐坠了下来。

　　“你说夏宇没死，这怎么可能？”周玮一脸不信，“是我亲手打死他的。”

　　徐天朗眉头深锁，“他一定没死，我能感觉得到。”

　　“感觉？”周玮觉得他在开玩笑，“天朗，你太紧张了，什么证据都没有，你凭什么说他还没死？”

　　“昨晚一直有一辆车跟着我，他在跟踪我。”徐天朗道：“还有，书房的门和窗都是关着的，昨天却打开了。”

　　“就凭这些，你就觉得夏宇没死？”周玮不由得扶额，“你有没有真正见到他的人？看清跟踪你的车是不是他开的？”

　　徐天朗哑然，他的确没有见到夏宇。

　　“这样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周玮对着他道。

　　周玮带徐天朗去的地方是警局的殓房，那里有许多的尸体，周玮让人打开其中一个箱子，那是存放夏宇尸体的地方。

　　熟悉的娃娃脸，总是挂着可爱阳光的笑容，可里子却是一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灵魂。

　　他的身上全都是子弹孔，打得全都是致命的地方，他的尸体冰冷一片，没有丝毫生的气息，还有那被徐天朗毁了的右眼，已经开始腐烂。

　　“你看到了？”周玮看向徐天朗，“除非你见到的是他的鬼魂。”

　　夏宇死了这个事实，从没有这样清晰的摆在徐天朗的眼前。

　　“天朗，我看你最近有些累，可能是精神太紧张，你回去好好休息吧。”周玮拍着他的肩膀道。

　　亲眼目睹夏宇的尸体，徐天朗也不得不承认，也许是夏宇对他的影响太大，所以令他出现了错觉。

　　徐天朗接到杜晚晴的电话是在一个下午，杜晚晴不知道是从哪里知道他的电话，想约他出来见面。

　　约定的地点是那个海边小屋，他们曾经的爱巢。

　　徐天朗并不想和杜晚晴见面，但贺辰打来了电话。

　　“阿朗，我已经把你的事情告诉杜晚晴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徐天朗，一场朋友，想你过的幸福而已。”依旧是那副轻佻的口吻，“就当给她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重来一次。”

　　挂断电话，徐天朗半晌沉默不语。

　　重来一次？他还有重新开始的机会吗。

　　海边小屋里，徐天朗见到杜晚晴的时候，杜晚晴朝着他扑了过来，发了疯一样的打他，“徐天朗，你不是人！三年，整整三年你都不来找我！你知不知道我以为你死了！”

　　徐天朗沉默着，任由她发泄着自己的情绪，直到杜晚晴哭了出来。

　　“你知不知道这三年我过的有多辛苦…呜呜呜…你这个混蛋…”

　　徐天朗抬起手，摸着她的头，轻轻说了一句，“对不起。”

　　杜晚晴哭红了眼睛，抬眸看着他，“以后不准你再离开我了。”

　　徐天朗没有承诺，他注视着杜晚晴，没有说话。

　　杜晚晴有些心慌，她抓着徐天朗，“怎么？你还想甩掉我？”慌乱之下，她抓起了桌上的水果刀，抵在徐天朗的脖子上，“你要是敢甩掉我，我就先杀了你，再自杀。”

　　徐天朗眼眸瞥见她握刀手腕上的旧伤疤，再望向她的眼眸，心中微动，“如果你看见我现在的样子，就不会这么说了。”

　　徐天朗心知，早晚都要面对，他抬起手，覆上面具，缓缓摘了下来。

　　他注视着杜晚晴的眼睛，看着她脸上的震惊。

　　杜晚晴应该从贺辰的口中得知他毁容了，不过再怎么有心理准备，也没有亲眼目睹的震撼。

　　这张脸根本辨认不出他曾经半点模样，就像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徐天朗等待着她露出恐惧、厌恶、恶心的表情，然后逃走。

　　杜晚晴怔怔地望着他，像是吓傻了一般。

　　半晌，却没有如他料想的那般逃走。

　　突然，她倾身抱住了他，然后，吻上了他的唇。

　　徐天朗愣住了，他头一次出现不知所措的表情，嘴上温柔的触感是那么的熟悉又陌生。

　　他品尝到了淡淡的咸味，那是泪水的味道。

　　杜晚晴抱着他，轻轻在他耳边说了三个字。

　　徐天朗的心融化了。

　　他望着杜晚晴，“为什么？”

　　为什么会喜欢上这样的他，甚至连他自己都厌恶自己的脸。

　　“因为我们是夫妻。”杜晚晴将手上的戒指给他看，三年来，她从没有把结婚戒指摘下来过，“你忘了，我们发过誓的，生老病死，不离不弃。”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在这个世界上，再不会有人像杜晚晴那么傻，对一句结婚誓词这样认真。

　　徐天朗从没有一刻这样渴望将杜晚晴拥在怀里，和她真正的组建一个真正的家庭，再生一个孩子，然后，看着孩子长大，当他们白发苍苍的时候，也像这样拥抱在一起，白头偕老。

　　重新生活的愿望来的是这样的强烈，徐天朗望着天边的云彩，牵着她的手，仿佛第一次行走在阳光下。

　　一辆车疾驰而过，险些撞倒杜晚晴。

　　徐天朗下意识地拉她入怀，才避免了一场车祸的发生。

　　杜晚晴惊魂未定，害怕地拍着心口，“车开的那么快，赶着去投胎啊。”

　　没有听到徐天朗的应答，杜晚晴下意识地抬眸，看见徐天朗的目光深沉而古怪，不由得担忧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徐天朗拍了拍她的手，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对着她的目光一如即往的温柔，仿佛刚才只是杜晚晴的错觉。

　　徐天朗送杜晚晴回家之后，一个人回到了家。

　　家里打造的很干净，门口鞋柜的鞋也摆放的很整齐。

　　但有两双鞋，却调换了位置。

　　徐天朗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他的记性一向不错，但最近却频频记错一些事情，像是鞋摆放的位置，牙刷放置的方向，还有明明出门前关上了门窗，但回来的时候窗户却是打开的。

　　今天他特意记住了鞋的位置，但回来之后，还是调换了。

　　有人来过他家。

　　徐天朗想起街上那飞驰而过的车，只是在那一刹那，他恍惚见到车里的人是夏宇，正在对着他笑。

　　夏宇没有死，只有那家伙才会搞这种无聊的恶作剧。

　　想通了这一点的徐天朗立刻开车去找周玮。

　　“夏宇没有死！”徐天朗对着周玮道：“我见到他了。”

　　周玮的神色无奈，“天朗，够了，别再提夏宇了，我看你快被他搞疯了。”

　　“你不信我？我真的亲眼看见他了！”

　　周玮瞧着他，“你上次也亲眼见过夏宇的尸体了，如果你见到的是他，那只能说明你见鬼了，需要找个道士给你驱鬼辟邪吗？”

　　徐天朗听不得他的玩笑，“周玮，我是认真的，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敢肯定，我见到的是夏宇，他没有死。”

　　“好吧。”周玮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走。”

　　“去哪儿？”徐天朗不知道周玮要带他去哪里。

　　周玮也没有说，只是开车带着他一路走过去。

　　最后，车停在了医院门口。

　　“到了，下车吧。”

　　徐天朗不知道周玮带他来医院干什么，“我们来医院做什么？”

　　“看病。”周玮道。

　　徐天朗愣了一下，“你病了？”

　　“是你病了。”周玮指着脑袋，“而且这里病的不清。”

　　徐天朗的脸色变了，“你什么意思？你以为我有精神病？”

　　“你本来就有。”周玮的神色平静，他从口袋里拿出一瓶药，“天朗，坦白说，人格分裂和妄想症这两种病很难治愈，你不需要隐瞒，这是那天从你的口袋里掉出来的药。”

　　徐天朗看见他手里的药，脸色沉了下来，“你一早就知道了。”

　　“嗯，我已经找医生化验过了，这是精神科方面的麻醉药物，虽然可以镇痛，让你短时间冷静下来，但无法完全根治你的病。”周玮道：“你的人格在融合的时候遇到了问题，其他的人格被医生用催眠术暂时封存，但迟早有一天，他们会再出现，而人格经过进化再出现的时候，要比最初可怕十倍。”

　　也就是说，当徐天朗无法抑制住其他人格出现，那么最后，当其他人格占领这具身体，他就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天朗，你需要长期的治疗，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活在自己的幻觉中。”周玮严肃道。

　　“我没有病！我没有！”徐天朗一听到长期治疗这四个字，就仿佛被戳中了某根敏感神经一样，推开周玮，下车离开了。

　　徐天朗的脑子乱糟糟的，他之前的确怀疑过，是不是因为身体内的其他人格出来了，所以导致他的记忆混乱。

　　但冥冥中总有一种感觉，告诉他，夏宇并没有死。

　　是因为夏宇给予他的阴影太深，抑或是宿敌的本能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