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明月》宋昭

2、第 2 章

　　“三哥，福气啊，又换了。”

　　沈妍这话初听没什么，可细听下去不就是在嘲周肆换女朋友的速度比换衣服还快？

　　周肆很少把这事放台面让沈妍撞见，每次见她都只身一人，身上都不敢沾染什么野花野草的劣质香水味，就怕她一个不高兴拿他出气。

　　本来他在大院那些长辈眼里名声就不太好，什么混世魔王，混不吝小王八蛋全往他头上造，哪家有女儿的，瞧见他恨不得绕着走，就怕招惹他把女儿给赔出去了。

　　周肆起初没当回事，直到有回回大院到沈行家蹭饭，结果沈叔瞅见他逗沈妍，连着皱四五次眉，最后摆摆手，招他进书房明里暗里提示他以后少带妍妍出去玩。

　　出了沈家，周肆百思不得其解地钻进自家家门槛，这才从阿姨嘴里听到有关自己的传言。

　　“小肆儿啊，外面都传你一月换八个女朋友，还说你把人姑娘肚子搞大不负责……”

　　周肆想着解释，结果越解释越乱。

　　到最后流言传成——周肆在外面跟女孩厮混被人打了。

　　他那几个损友听到这事还特意打电话过来找他求证，周肆在电话里骂骂咧咧表示全假的，压根儿没这回事儿，结果这几王八蛋纷纷倒戈，把这事传得神乎其神。

　　到最后，他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周肆想到这，烦躁地抓了把头发，理都没理凭空出现的李思，歪头跟沈妍一本正经解释：“饺儿，我压根不认识这人啊。”

　　“就上回一起吃个饭就成我女朋友了？那我女朋友多了去了。”

　　“我今儿特意接你过来可不是惹你生气来的，要这样，我还不如——”

　　周肆话还没说完，沈妍深深看他一眼，吓得他到嘴边的话全给咽回去了。

　　沈妍懒得辨别周肆嘴里几句真几句假，仿佛习惯了这样的场面似的，沈妍余光不着痕迹地带过一旁站着的李思，皱眉斜瞥周肆一眼，威胁的口吻提醒：“说了不许叫我小名。”

　　周肆瞅两眼沈妍，看不出她生没生气，只能无奈地叹口气，举手发誓：“行行行，我保证以后绝对不叫了。”

　　说着，周肆主动拿过沈妍的手提包挂胳臂上，试探：“咱先进去？我给你点了全聚德的烤鸭，估计快到了，待会我让人给你送上来。”

　　“……”

　　沈妍看他哄得认真，不再计较他那些花边新闻，抱着胳臂慢腾腾往包间走。

　　周肆立马屁颠屁颠跟上去。

　　走几步想起背后还有个人，周肆转身睨了两眼李思，挥手骂骂咧咧：“傻站着干嘛呢，哪儿来的哪儿待着去。”

　　李思被周肆说得一愣一愣的，好半会才反应过来，舔着脸跟在周肆背后。

　　到对面包间门口，周肆没等沈妍有动静，主动替她开门，门打开还不忘偷偷拍拍沈妍肩膀，贴她耳边小声嘀咕：“别搭那俩孙子，待会少喝点。”

　　沈妍还没来得及回应，周肆便不客气地搂着沈妍肩膀将人往里带了把。

　　手搭上那秒，沈妍不着痕迹瞥了眼肩膀上那条手臂，手臂内侧纹了串英文——

　　「You only live once」

　　你只活一次。

　　纹身是周肆大学期间纹的，沈妍陪他一起纹的。

　　08年北京开奥运会，大院的兄弟姐妹东奔西走，留在北京的没几个。

　　沈妍亲哥沈行独自去边疆守边防，许墨夏竹人在国外留学，周肆硕士刚毕业，人待在上海准备创业，独独初中刚毕业的沈妍留在北京。

　　北京大街小巷热闹得紧，人挤人几乎塞满整个城，家里人都忙，唯独沈妍这个初升高的小孩无事可做。

　　某天晚上沈妍给周家送吃的，刚巧碰到周肆打电话回家。

　　周肆自打父母离异后就跟周父不对付，周父指东他往西，说上他往下，大学报志愿他也毅然决然选择一个离北京远远的上海，报了个跟家里生意八竿子打不着的法律专业。

　　为了气周父，周肆大学四年硬是没往家里跑过一回，就算回北京也住酒店，绕着西城那块儿跑。

　　周肆跟做贼似的，打家里电话第一句话问的就是周盛清在不在家，要接电话的人说在家，周肆二话不说地挂了电话。

　　那天沈妍过去，周家只有阿姨在，阿姨在周家待了二十来年，几乎看着周肆长大的，快把他当半个儿子看待，接到周肆的电话，阿姨边擦眼泪边激动地关切周肆：“小肆儿在外面累不累啊？”

　　“肆儿学习苦不苦……”

　　沈妍端一盘吃的进屋，刚巧听见阿姨讲：“肆儿啊，你甭跟你爸闹了，这有什么坎儿过不去的，一个人待上海多孤单，赶紧回北京……”

　　说到一半，阿姨余光扫到规规矩矩站门口的沈妍，立马起身招呼：“小饺儿来了啊，站那干嘛，快进来快进来，阿姨刚蒸了笼包子，我去给你拿几个。”

　　说着阿姨就起身接过沈妍手里的盘子往厨房走，走到一半想起电话还没挂断，立马回头嘱咐沈妍：“小饺儿，你小肆儿哥的电话，你替阿姨接一下，我进厨房给你拿包子。”

　　沈妍迎上阿姨殷切的目光，愣了几秒，乖巧地点了下头，起身不紧不慢走向座机电话。

　　拿起电话，沈妍慢吞吞开口：“喂？”

　　周肆在那头听到沈妍的声音，立马兴奋：“艾玛，小饺儿？”

　　“饺儿，放暑假了？”

　　沈妍眼瞅着厨房门口，眨眨眼，心不在焉嗯了声。

　　周肆在上海寂寞得很，好不容易有个熟人，在电话里说个不停：“今年该上高中了吧？你初升高考咋样？北京热不热？奥运会这两天人多你别乱跑啊……”

　　说到口干舌燥了，周肆才想起正事，他清咳两声，正儿八经问：“饺儿要不要来上海玩两天？要来我去机场接你，我这两天闲着，刚巧可以带你玩玩。”

　　沈妍捡起沙发上的抱枕放腿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揪抱枕上的流苏，听周肆这么问，沈妍平静如水的脸上多了一丝波澜，她漆亮的眼动了下，本来想回要的，下一秒想到什么，沈妍垮下脸，不抱希望问回了句：“爷爷不放心我去。”

　　周肆那头心痒痒，想都没想给她出主意：“这事儿包哥身上，只要你想来，哥保证沈叔他们同意。”

　　沈妍到现在都不知道周肆是怎么说服她爷爷她爸的，只知道那个电话后第二天爷爷就让管家给沈妍订票送她去上海。

　　航班延误两小时，晚上八点才到，周肆在机场等了两小时。

　　接到沈妍，周肆前脚跟管家再三保证一定好好照顾沈妍，后脚就带她去了上海最有名的酒吧蹦迪。

　　那是沈妍第一次进酒吧，里面吵得要死，沈妍背着个书包跟着周肆穿梭在人群里格外局促，结果周肆跟回了家似的，拥着她挤过拥挤的人群，直接带她去了二楼vip包间。

　　一进去几个大波浪红唇的大美女就簇拥到周肆身边娇滴滴地摸他手臂搭他肩膀，周肆来者不拒，两手张开把一众美女全拥进怀里左一个乖乖右一个宝贝，留下沈妍在原地呆若木鸡。

　　周肆玩了阵想起有个人忘了，立马推开美女们，满脸歉意地走到沈妍身边取下她的书包将她往包间里带。

　　怕那些美女们打扰到她，周肆将人困在沙发一角，给她怀里丢了个平板，又找服务员给她点了杯果汁、炸鸡让她自己玩。

　　十来岁的沈妍还没现在这么不好哄，那时的她格外乖顺，拿到平板，她自顾自将书包抱腿上，打开拉链取出高一的练习册蹲在桌角，拿根笔旁若无人的学习新知识。

　　周肆看她有自己的事做，心安理得地抱着姑娘玩。

　　那天没玩多久，中途周肆良心不安，撇下一群美女，拉着沈妍往家走。

　　路上周肆开车时不时瞅沈妍一眼，看她垂着脑袋一声不吭，周肆心虚，要到住处时周肆小心翼翼问她：“小饺儿，今儿我带你来酒吧的事儿你不会告诉你爸你爷吧？”

　　沈妍睁着一双亮晶晶的杏眸，格外淡定地摇头：“不会。”

　　周肆立马松口气。

　　本以为他会收敛，结果第二天他心血来潮想去纹身，直接找了个好的纹身师，领着沈妍一起去纹身店纹身。

　　周肆在纹身店里选半天都没想好纹什么，他视线往墙上一排排纹身照溜达一圈，回头盯着坐在沙发上玩小游戏的沈妍，随口问她：“小饺儿，你觉得我纹啥合适？”

　　沈妍愣了愣，抬头看着对面墙上贴的彼岸花，脑子里蹦出一句课堂上老师讲过的一句英文，“You only live once。”

　　周肆一听，立马拍脑袋决定：“就纹她说那句You only live once。”

　　纹身师迟疑地问周肆想清楚了吗，周肆一屁股坐下，卷起自己的右手衣袖，态度坚决：“就纹这句。”

　　沈妍那时候在玩俄罗斯方块，闻言手指慢一拍，方块堆满屏幕，游戏被迫结束。

　　—

　　包厢光线昏暗不明，隐约瞧见沙发坐着两个吞云吐雾的男人。

　　听见门口的动静，两人齐刷刷看过来。

　　其中一瘦高个瞥见周肆搂着一漂亮小姑娘进来，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语气熟捻地打趣：“周公子这是享齐人之福啊，玩得够花的，前脚有个清纯小花，后脚就领了个清冷单纯的——”

　　男人话还没说完，周肆一个眼刀飘过去，凉嗖嗖骂了句：“清冷你大爷，这我妹妹，甭他妈乱说。”

　　站在周肆身侧的沈妍听到「妹妹」二字，眸色不由黯淡两分。

　　也是，除了妹妹，也没别的身份证明他俩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