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明月》宋昭

11、第 11 章

　　夏竹垫垫脚尖，手插风衣口袋里没吭声。

　　周肆见她不肯说也没再细问，只交代后面有事儿随时找他。

　　沈妍拿包下楼正好瞧见周肆在跟夏竹说什么，她在原地停两秒，最终抬腿跟上去。

　　先回大院，吃饭的地儿离大院不远，开车过去十来分钟。

　　沈妍在车里跟夏竹交换了现用的联系方式，约周末一起逛街。

　　快要到大院，夏竹突然开口：“我爸这两年身体还好吧？”

　　沈妍不太清楚这些，下意识看向周肆，周肆从后视镜接收到沈妍求救的眼神，顺其自然聊起来：“前段时间动了个小手术，别的没毛病。”

　　“临近退休也没什么事儿，唯一的盼头估计是想你快点回来。”

　　夏竹略带愧疚地嗯了声，没再接下句。

　　周肆见夏竹精气神不好，忍不住关心两句：“刚回来怎么就蔫了？”

　　“在外边遇到什么事儿了？”

　　夏竹立马摇头否认：“没，就是不知道怎么面对我爸。”

　　周肆笑了下，没当回事：“该怎么面对怎么面对呗，想这么多。”

　　夏竹当初出国留学夏父是反对的，说还没在家待几年又出去了。

　　为了这事儿父女两还吵了一架，夏竹爸性子强，又在法院上班，硬是冷着脸喊夏竹别回来了。

　　夏竹气上来也说不回来就不回来，这一来一去在外面晃了三年。

　　如今回来，夏竹确实不知道怎么面对她爹。

　　周肆这人看着不靠谱，可这些人情世故门清儿。

　　见夏竹脸上露怯，周肆摸了摸鼻子，给人出主意：“夏叔什么脾气你这当姑娘的还不清楚？也就嘴上不饶人，你服下软这事儿就过了，哪儿那么可怕。”

　　“前不久我去看他，他还拿着你五岁的照片跟我讲你小时候的事儿，可不就是惦念你？”

　　“见自个儿亲爹还怕？你要回去看我跟周盛清吵架估计得吓哭。”

　　夏竹被周肆说这一通，胸口堵的那些忧愁全给散了。

　　到大院门口，周肆将车停路口，拉开车门绕后备箱帮忙夏竹拿行李。

　　拉杆箱交夏竹手里，周肆插兜站在路边，指着哨岗亭跟夏竹交代：“站岗的老张收了个小徒弟，那丫没见过你，待会你进去记得跟他打个招呼，说你是老夏家的。”

　　“要不行你打个电话让家里人跑一趟接你进去。我就搁这儿等着，要进不去我亲自送你进去。”

　　夏竹笑着点头，转头便提着行李箱往大院走。

　　周肆在原地站了几分钟，眼睁睁看着夏竹提着行李箱过哨岗了才重新坐回车厢。

　　沈妍没下车，坐在车里回群消息，听见关门声，沈妍放下手机，抬头看了眼空荡的院门，跟周肆搭话：“你刚跟竹姐聊什么？”

　　周肆扯了扯衣领，回头跟沈妍解释：“老张最近身体不舒服，他徒弟搁那站岗，我怕人认不出竹儿，让她报个名儿。”

　　沈妍抬眼就看见周肆侧坐在座椅，抬手漫不经心扯领带的场面，修长清晰的骨节捏着领带往下拉扯着，喉结微微滚动，生出无限的性感。

　　偏生他还一副吊儿郎当的神情，仿佛在做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儿。

　　沈妍视线落在周肆冒青筋的手背，默不作声移开眼，抿唇淡淡哦了声。

　　周肆没注意到这幕，他扯完领带，解开两颗纽扣才想起还有件事要处理，回头跟沈妍打商量：“晚上有课？”

　　“没。”

　　“我现在得跑趟公司开个会，你要不忙跟我转一圈，等我忙完了再送你回校？顺便一起吃个晚饭，也到点了。”

　　沈妍想说不用，她可以自己打车回去。

　　话到嘴边，沈妍想起什么，突然改变主意：“我不急。”

　　周肆见沈妍松口，立马驱车往公司赶。

　　他公司就在国贸那边，开车过去四十来分钟。

　　沈妍一次也没去过。

　　周肆刚开始创业那段时间过得很苦，几乎天天跑关系找合作，忙的时候饭都吃不着。

　　最缺钱的时候周肆还腆着脸找沈妍借了两回儿。

　　借钱时周肆兜里干净到掏不出十块钱。

　　如果不是到了揭不开锅的时候，他其实不太愿意跟沈妍借钱。

　　男人都有点好面儿，周肆也不例外。

　　挺怕沈妍看不起的，毕竟自个儿创业创到分钱掏不出，这不是丢人是什么？

　　周肆刚毕业那段时间跟周盛清的关系冷到水火不容，他不服气在上海待几年一事无成，非得创出个成绩来。

　　刚入这行啥也不懂，被人坑被人骗也是常事儿，为了能快速抢占市场，周肆没少给人赔笑。

　　有时候喝酒喝到胃出血，去厕所吐完回来继续喝。

　　上海的公司刚发展起来，周肆又一举把公司搬回北京，重新搭关系找合作。

　　有天喝酒喝到人事不省，饭店服务生打电话打到了沈妍那儿，大晚上的，沈妍一个小姑娘独自打车大老远地跑去接他。

　　等沈妍到饭店，周肆刚吐完一轮，人迷迷糊糊趴在沙发休息。

　　沈妍一个人拖不动，找人帮忙拖上出租车，送到了他的住处。

　　半夜周肆稍微清醒点，沈妍端着杯热水凑到他身边问他是不是遇到了难关，周肆捧着玻璃杯喝了两口热水，装不在意说他现在兜里比脸还干净。

　　沈妍听完，第二天就把自己这些年存的压岁钱全给了周肆。

　　周肆没好意思要，沈妍后面偷偷把卡塞进他钱包，写了张纸钱，说卡没密码，让他用了后面还她。

　　后来周肆走投无路真用了那张卡。

　　卡里一百多万，全是她这些年攒下来的零花钱。

　　怎么说。

　　周肆从银行取完钱出来，人蹲在马路边抽了足足半包烟。

　　那一刻，他思绪别提有多复杂。

　　他摸着怀里皮包里装的钱，暗自发誓以后沈妍的事儿就是他的事儿，谁要欺负她他跟谁拼命。

　　想到这，周肆感动地看了眼后排坐着没说话的沈妍，忍不住搭话：“饺儿，那股份你是打算——”

　　沈妍眨眨眼皮，打断周肆：“三哥，我不要。”

　　“当初你借的钱早还清了，还三倍补偿了我，我没那大的胃口，不需要你的股份。”

　　“再说了，我还赚了呢。你别总想着这事儿。”

　　周肆见沈妍这么说，也没再说后面的话。

　　开到公司楼下，周肆将车钥匙丢给泊车小弟让人帮忙开到停车场，他自个儿则领着沈妍上楼。

　　整栋楼都是周肆的，他有直达39楼的专用电梯，沈妍跟着他一起直上39楼。

　　沈妍第一次过来，到总裁办，周肆几个女秘书看见周肆背后跟着的沈妍，打量的目光没停过。

　　会议室等了一圈人，周肆忙着开会，交代助理谢远招呼好沈妍便进了会议室。

　　谢远是周老太太的远房亲戚，跟沈妍也算认识，见到沈妍，谢远抛下工作上的严肃，热情地走上前招呼她到周肆的办公室等。

　　沈妍无视背后打量的目光，跟着谢远往周肆的办公室走。

　　“妍妍小姐喝咖啡还是奶茶？”

　　“谢远哥不用客气，我不渴。”

　　谢远笑着点了下头，推开周肆的办公室跟沈妍简单介绍：“这是周总的办公室，他手下有一个特助，四个行政秘书，最外面的两个是实习生，靠办公室的是他在上海那边带过的，还有一个是一个合作伙伴的女儿……”

　　“那位脾气不怎么好，待会要是进来倒咖啡，你别理她。”

　　沈妍还没反应过来，门口便响起两道清脆的敲门声。

　　只见一个穿着墨蓝色包臀裙、大波浪的女人端着咖啡走了进来，女人看沈妍时，眼底多了丝不明不白的敌意。

　　沈妍一眼便确认这位就是谢远说的那位周肆合作伙伴的女儿。

　　谢远也没料到这么快，愣了半秒，谢远体面地告诫对方：“小陈，周总有份文件忘拿了，你赶快送进去。”

　　陈溪碍于周肆的面儿不敢惹谢远，只是不甘心就这么离开，还是将咖啡送到了沈妍面前，刻意地看了几眼沈妍，试图弄清楚沈妍到底是周肆什么人。

　　沈妍倒是格外坦荡，任由陈溪打探消息。

　　谢远也要开会，招呼好沈妍，谢远便出了办公室留下沈妍一人。

　　周肆的办公室很大很空，装修偏冷色调，办公桌上摆着一个地球仪，背后的书架堆满了法律金融相关的书籍，跟他平日的风格格格不入。

　　会客沙发背后是一面墙的落地窗，站在落地窗前可以俯瞰整个CBD全貌，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尽收眼底。

　　只站片刻，沈妍就感受到了赤/裸的贫困差距以及资本积累的残酷无情。

　　这是第一次，沈妍直观感受到周肆工作的那面，至少跟平时吊儿郎当的他是不一样的。

　　正想着，办公室的门再次被人敲响。

　　沈妍站在落地窗前默默看向门口，说了声请进。

　　门外的人得到允许，尴尬地端着一盆水果走进来。

　　是周肆的四个行政秘书之一，坐门口的一个实习生。

　　实习生将果盘搁在实木茶几，撞上沈妍清冷漂亮的脸，突然结巴：“那个……我进来送水果……你吃不吃橙子？”

　　沈妍瞥了眼果盘里切好的橙子，礼貌地点了点头。

　　实习生放下果盘迟迟不走，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沈妍也不催，就那么静静看着人。

　　实习生纠结片刻，搅动手指询问：“那个，你是周总的……”

　　沈妍盯着人，一字一句回她：“邻居。”

　　“啊，邻居？”

　　“从小玩到大的邻居。”

　　说到从小玩到大几个字，沈妍有意加重了语气。

　　实习生没去纠结沈妍话里的意思，任务完成，立马松了口气，接着同沈妍歉意地笑笑，转头出去。

　　沈妍也没去计较这个插曲，默默看着周肆摆放在电脑旁的照片。

　　那是周肆大学时期拍的，地址在他学校图书馆外，那天他从图书馆出来，沈妍刚拿到一台新相机，欲欲跃试想拍两张照片。

　　周肆平时从来不拍照，为了满足沈妍的拍照欲，忍着来往学生时不时扫过来的目光，硬生生在图书馆外面任由沈妍摆拍了两小时。

　　照片洗出来当天，周肆便要了那张他拿着她咬了一半的冰淇淋合拍的照片。

　　只是沈妍没想到，这张照片居然被周肆摆放在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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