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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   第二次被锁小黑屋并不像第一次那么难熬,也许是鲛珠的原因,无论他在什么时候睡去又在什么时候醒来,只要他捏住鲛珠,不出片刻谢之凛就会回他的话,并向他报出当前时辰。一天两天三天,洛长宁本以为在第二天放学的时间就能再次见到程橙,也能拿到前往古代世界的通行证,然而在那次被放出来后,洛长宁却实打实地在地下室被关了整整五天,才终于得到来自亲生父亲的豁免。
      “真是个死不掉的贱种。”
      出来的那天他听到继母这样说,而他只忙着捂住因为强光刺目而流泪的双眼。被锁链锁住的身体严重缺乏运动,几乎完全使不上力气,他在地上蹲了好半晌才终于找回自己麻木的双腿,然后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卧室洗澡——这次他没有忘记锁门,眼睛还是不太能见光,他没开灯,闭着眼睛将自己彻底打理干净。
      这五天中他曾经无数次与谢之凛进行联系,而男人也随时候在鲛珠的另一端,他在整理好思路后终于抽空问了谢之凛有关于太子和伴读的事情,对面沉默半晌,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案。
      那不是他的幻觉或者梦境,那就是真实发生过的、他所遗忘的过去,只是因为它发生在另一个世界,所以生活在现代世界的洛长宁并没有发现自己的记忆残缺不全。他再继续追问,谢之凛却不肯告诉他更多。
      砰砰砰,有人敲响了卧室的门,洛长宁立刻下意识地绷紧身体关掉花洒,用心聆听。
      “宁——宁——”
      是程橙,不是他弟弟宋玦,这个认知让他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搓了搓汗毛倒竖的手臂。
      “等我一下!五分钟!”他向卧室外喊道。
      洛长宁勉强睁开眼,低头打量自己斑驳的身体:外伤本就不多,大多已经结痂,又被温热的水流泡软,比较让人头疼的是各种各样的淤青,经过这些天的酝酿已经从青肿转变为了一种看起来很骇人的紫色,好在程橙不是那种会刨根问底的人,所以只要他穿上能遮住淤青的衣服,他的同桌应该就不会继续追问下去。
      五分钟后洛长宁顶着毛巾给程橙打开门,程橙耷拉着脑袋站在门口,面有愧色,嘴里说出的话却完全相反。
      “也不知道今儿个吹得是什么风,我们宁总终于愿意出来见人啦?是小的不配见您一面呀,我们宁总脆弱如此,就这么怕我把外面的感冒病毒传染给你呀?”
      也不知道程橙从哪里学来的阴阳怪气,洛长宁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就立刻从对方的话语里推断出了前因后果:第二天就急匆匆赶过来的程橙在继母孟欢那里碰了壁,以那人恶人先告状的习惯,必然以‘我们家洛长宁这孩子哪儿都好,就是有点自私,你昨天刚走他就跟我抱怨,生怕你把感冒病毒传染给他,所以他今天不想见你,我也没办法’之类的借口将程橙挡在了门外面,好在他的同桌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但同样是未成年的孩子,程橙没有办法强闯。
      他对程橙使了个‘我懂的’眼色。
      “哎哟是我的错,我的错程公公。”洛长宁把对方让进卧室。“我跟你一起回学校,你等我找个吹风机吹干头发。”
      已知房间内有窃听器,两个人都没法说得太多,好在这场为时五天的噩梦已经走到了尽头。程橙坐在墙角地毯上,脸上的表情比哭还可怜。
      送他回家的是他父亲专用的、打扮非常英氏的司机,送他和程橙回学校的则是他继母与弟弟专用的同样打扮的另一位司机,在车上他没有和程橙交流更多,他的同桌只是拍拍他的背,拍痛了其中一处淤伤,但他没有躲。
      进教学楼的时候他还看到了教导主任,正用一种无比复杂的眼神打量着他,而洛长宁偏过头,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从后门回到教室里。
      鲛珠突兀在胸口处滚滚发烫,洛长宁脸上的表情迅速僵住,他左右环顾,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现在该做的事情是什么——他正在学校里,药盒摆在书桌里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周遭学生们都在专心致志地啃着书本上的知识,他的座位在教室的角落,没有人会为他分出过多的注意力。他已经太久没有踏入过那个属于他的古代世界,久到一想到那个世界,他的灵魂都在疯狂战栗。
      洛长宁盲摸出一片不起眼的白色药片,趁着老师转头的瞬间塞进嘴巴,接下来喝水的动作顺理成章,他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就跌进了一片充满血腥味的草原。
      尸体被烧焦的味道和烤肉店的味道相差无几,洛长宁猛地坐起身,灵活地躲过了迎面泼过来的热油,然后就地一滚,从小山般的死人堆里跳下来,眼睁睁地看着眼前鹰鼻深目的陌生男人将火把丢到那堆死人的顶端,登时火焰冲天,火舌飞速将几十具尸体包裹。
      “%#&!”
      为首的人大声喊了句什么他听不懂的话,洛长宁这才注意到那人身后还有百余人整齐划一的骑在马上,身着差不多的游牧装扮,只是脖颈上比为首之人少坠了颗两个拳头那么大的狼牙。
      “%#&!%#&!%#&!”
      百余人很快附和着为首之人反复吼叫,像是某种口号,又像是某种祭祀手段,洛长宁心有余悸地拍了拍染血的裤子,悄无声息地后退,这才感觉到有些后怕。刚刚如果不是他动作够快,大概被烧死的尸体还要再加一具,也不知道等谢之凛看到自己从火场中救出来的人在不到两个月后再次死于火场是什么心情。
      对,谢之凛呢?
      他每次来到古代世界的落点都在谢之凛身旁,这次却没有,而且他每次能见到的也只是伽国的亭台楼阁,这还是他第一次落在一整片草原上,四周草原漫无天际,谢之凛呢?谢之凛哪里去了?
      有关于谢之凛躺在尸体堆里的糟糕揣测只在他脑中出现了一秒钟就被强行压下,洛长宁捏住坠在胸口的鲛珠,那玩意还在发着烫,他强迫自己闭上眼静下心,双手将鲛珠环抱在距离心脏最近的地方,竭尽全力聆听。
      是厮杀的声音,在更东面的地方,有利器撕开血肉,有疼痛带来的怒吼,那处硝烟滚滚,冷兵器彼此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呲声。战场还在继续东移,唯有东风裹挟着浓烟徐徐吹向西面,扰乱了洛长宁额前的少许刘海。他突然有种相当奇妙的感觉,他明明闭着眼睛,却偏生能感受到东面战场上的情况,伽兵与蛮族之间的战斗已经接近了尾声,两方正在鸣金收兵,俱是死伤惨重,更有在冲杀之中不小心掉队的伤兵在努力赶往己方阵营。他没办法看清那些人的脸,却能感觉到一团炙热而又明亮的火光一骑当千,向他的方向奔赴而来。
      是谢之凛!他立刻感觉到了这点,但谢之凛只有一人,万万不能与这百余人撞上!
      洛长宁立刻睁开眼,战场沙盘迅速从他的大脑中褪色,他很快判断出谢之凛所在的方向拔足狂奔。
      那一刻他忘记了自己饱受虐待身体羸弱,也忘记了历史书上的伽国国史,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要赶在那群蛮族之前找到谢之凛,保住两个人的命。
      他暴发出难以置信的潜力,在草原里飞奔,在厚重草垛上飞奔,在无数尸体上飞奔,避开了所有可能把他绊摔的头盔武器,终于在地平线上看到那个浑身浴血的身影,男人骑着染血的马,披风猎猎作响,带着一腔孤勇,冲向他所在的地方。近了,更近了,男人换左手持缰,右手伸向他的方向,洛长宁情不自禁地大喊出声,一把攥住谢之凛满是血污的手掌,借着惯性骑到男人的马上。
      “掉头!快掉头!”他吼道。
      谢之凛被吓了一跳,双手控马紧急转向,脑子被洛长宁吼得嗡嗡响。
      “朕听得到!”谢之凛怒斥道,“抱紧朕的腰!”
      身后马蹄声震天响,不过那群蛮族也怕单枪匹马出现的谢之凛是诱敌之计,只追了半程便悻悻而归,洛长宁双手环过谢之凛的腰甲,死死紧扣。
      “为何如此之远!害得朕好找!”
      “我不知道!”他跑得双腿打颤全身发抖,忍不住继续吼道,“这是哪儿!怎么没在宫里!”
      “战场!”谢之凛大声答,“你闭嘴!”
      他的身体依旧激动无比,每个毛孔都在为刚刚妙到毫厘的上马方式喝彩,洛长宁翘着嘴角将侧脸贴在谢之凛的背脊上,感受怀抱里的□□猛地一僵,随后又缓慢舒展开来,他耳边剩下的只有对方的心跳声,砰咚砰咚,是这世上最温暖最强大的声音。
      谢之凛带着洛长宁在马上急奔,不消片刻便回到了伽国兵马安营扎寨的地方,由于他还坐在马后,谢之凛别别扭扭的从侧面勉强滑下了马,然后对还坐在马上的他张开双臂。失去肾上腺素的加持后洛长宁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究竟做了什么事,脑子里的念头仅剩一个:这马好高,我跳下去会不会摔死。
      “快跳。”谢之凛满脸不耐烦地看着他。“知道你不会下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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