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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番外(三) ...


  •   从威尔特郡回来后,亚瑟·科普斯果然保住了工作。一桩遗留二十多年、转手三个公司的案子终于画上句号,本特利十分高兴。但令他感到意外的是,这不知好歹的小伙子结案一年后就递交了辞职信,断送了他才刚刚开始走上坡路的律师生涯,跑到偏远地带养起了牛羊。
      远在吉弗德的塞缪尔当然很高兴朋友来帮他料理农场,不过,最高兴的莫过于比特犬蜘蛛。出于某种不明的原因,科普斯特别讨动物的喜欢。又过半年,塞缪尔干脆把一片农场改成了马术训练场,全权交给科普斯管理,生意还不错,每到周末都有大城市里的客人慕名前来。

      另一边,米德曼夫妇为了感激着科普斯的见义勇为,提议他来当露西的教父。
      “乐意至极。” 科普斯笑着回复。
      他一直没有结婚,就把露西当作亲女儿一样对待。每每看着科普斯牵着孩子的手在田野里奔跑,米德曼先生总会为他惋惜。
      “你说,他该是个多好的爸爸啊。怎么就对这方面的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
      米德曼夫人远远望着那个年轻人。他正蹲在稻田边搂着小露西,教她分辨玉米的叶子。
      “你没看出来吗?” 她低声道,“他那是……心里已经有一个人了。”

      秋天,科普斯总是倾向于喜欢秋天。

      森林里的庄园按计划被改造成了公园。房产案结案之后,人们不知为何,终于能够进出自由老宅。他们看着那房子还不错,只是阴暗了些,就把墙里里外外刷白,多凿了几个窗户。吉弗德这下是越来越热闹了。公交车开了两路、三路,集市也变成了一年三次。
      又是一个周日,科普斯趁着戴利夫妇和镇上许多人早起去礼拜,骑上自行车到森林。天气很好,不少游客正往森林后的公园走去,林间一片欢声笑语。科普斯望着其乐融融的一家又一家人,拐进一条没人注意的小路。
      “人越来越多了,真担心他们扩建到这边来。” 他摇着头,把手中的玫瑰放在墓碑前。其实这里的玫瑰从来也没败过,但他还是乐此不疲地每周换上新鲜的。墓园静悄悄的,树木似乎隔绝了公园的喧闹。冬青树比起几年前又粗了一圈,那只黑乌鸦不知去了哪里,再也没见过。
      “还是没去打听赫敏和罗恩的消息,” 科普斯脱下西装外套,变成哈利·波特。“我想他们应该在魔法部当傲罗。说来也奇怪,这么多年在伦敦,都没遇见过,都怪那地方太大了……不然他们肯定认得出我。” 哈利缓缓坐下来,抬眼看了看墓碑,“就跟你认出我一样。”
      墓碑沉默着。他掰弄玫瑰的花瓣,上面的露水沾到他的指尖,伴随微微的清凉。

      庄园主人的灵魂早就离开了,他知道这一点。但人总是这样的,喜欢做一些看起来毫无逻辑的事情来安慰自己,比如对着冰冷的墓碑讲话,比如每星期花五磅买一束玫瑰,又比如守着一个醒不过来的爱人。
      “你真是个混蛋啊,马尔福……这是我第几次说这话了?” 他自顾自地轻笑一声。他每个星期都来,每次都说上两句话。没什么新鲜事,就坐在那里,静悄悄的。
      看着自己的名字刻在墓碑上,是件很奇怪的事。当初拜托阿不福思做这事时,没想那么多,只是想完成他们共同的心愿。之前离开时,他也有想过抛下这些,继续在伦敦的生活。可一切都没有那么顺利。他尝试着和不同的人约会,往往都是见了一面就说再见;尝试全身心投入工作,却还是免不了彻夜难眠,好不容易睡着,又因为无处不在的疼痛醒来。
      “你真是个混蛋……” 他喃喃又一遍。

      树林的风仍然像初次来时那样,在脚边打转。男人扣紧黑色的风衣,挪动身体,将头枕在墓碑上。阳光在叶片缝隙间隐隐闪烁,困倦的双眼微微眯着,片刻又眨了眨。
      他还是睡着了。
      且做了一个梦。

      盛夏的魔药教室闷热得厉害,每个细胞都和坩锅上微小的气孔一样被水珠糊住。
      “教授,韦斯莱把我的雏菊根都切坏了,先生。”
      “跟马尔福换一下根,韦斯莱。”
      “可是,先生——”
      “快。”
      罗恩的脸因为愤怒和委屈变得通红,却又不敢当着斯内普的面发泄。他把切好的雏菊根推到旁边的斯莱特林面前,神态仿佛将苦苦养大的孩子交到凶神恶煞的老妖婆抚养。哈利低着头,仿佛这样就让心情愉快一点儿。
      “还有,先生,我的这颗无花果需要剥皮。” 德拉科又说。哈利直觉他正看着自己。
      “波特,你帮马尔福剥无花果的皮。” 斯内普冷着声音吩咐,不容置疑。
      哈利自知反抗无用。他一声不吭地抓过德拉科坩锅旁深紫色外皮的果子,握着小刀切起来。那人笑了,笑得十分得意。

      处于地下的魔药教室里没有阳光,哈利依稀听见赫敏在邻桌和一个拉文克劳的女孩小声说话,手指着魔药课本上的一幅示意图。
      “人们说无花果不会开花,事实上不是这样的。你看,这儿 —— 它们的花是‘隐形’的,藏在表皮之下,你得把它剖开来才能看到……”
      小刀削下最后一块皮。哈利拿起果子,把头抬起。昏暗的光线里,德拉科正挑衅地微笑着,等待哈利把属于他的东西递过去。

      科普斯睁开眼睛。
      冬青叶缓缓落下,似是这个秋天的第一片。
      “你还在吗?”
      他轻轻地问,声音被风捎走。
      鲜红的玫瑰上沾染露珠,在这个静悄悄的无人之地,盛开得张扬又无所畏惧。

      ......

      “晚上好,亚瑟。” 维多利亚式建筑的大门面前,屋主塞缪尔对走来的年轻人温和笑着。比特犬在听到了脚步声,汪汪大叫着冲了出来。
      “你怎么样,蜘蛛?” 科普斯抱起疯狂舔他脸的小狗,揉揉它的脑袋,踏上门前的台阶。
      “晚上好,塞缪尔。” 他问好道。
      脱下外衣,两人聊着农场里的琐事,一齐走到餐厅。伊丽莎白身穿蓝裙,早已吩咐女佣将晚餐端上,待到科普斯坐下来时,薄荷羊排和起司西兰花都刚刚好温热。荷莫尔拜田地今年的收成很好,负责统计的人刚刚来电,叫塞缪尔颇有兴致地开了一瓶香槟以示庆祝。
      “我以为世界上没有什么事会让我这个老头感到特别宽慰了。” 塞缪尔为科普斯和妻子分别倒上半杯酒,挪近自己的高脚杯,“但是我必须承认,是的,这是件好事。“
      “你当然应该高兴。” 科普斯微笑着举杯。

      窗外渐渐下起了雨。男人听着鼓点般密集的拍打声响,望向玻璃上不断流动着的水滴。屋内的灯光把那些透明纹路照亮。
      它们分散又汇聚。
      “我上午在镇里遇见了菲歇尔夫人……她提到说,住在他们那儿的酒鬼老头快要不行了。” 塞缪尔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家人,是件麻烦事.....”
      扶着高脚杯的手指微微蜷起。科普斯转过头来,“你说什么?”
      “那个怪老头。” 塞缪尔端起酒杯,”吉弗德旅馆那个……愿主善待他。”
      啪嗒 —— 啪嗒,雨点仍在滴落。科普斯举起酒杯放在唇边,神色晦涩不清。
      “亚瑟?” 戴利夫人注意到了他的停顿。
      “没事。” 科普斯摇摇头,喝下一口酒。

      他有过这个准备,即使那不是刻意的 —— 那位巫师已经很老了,这是迟早的事情。然而隔日站到那扇木门前之时,科普斯还是犹豫了很久,右手抬起来两次,又放下两次。墙上依旧浸着一股属于黄油啤酒的独特香气,比三把扫帚的要略微更苦一些,他轻易便能闻得出来。
      自上次离开后,科普斯再没刻意采访过这位老人。只有一次,他到镇上够买修理马鞍的材料,走出店铺时瞥见那些过长的白色胡须。在这样的麻瓜小镇里,那实在是太过显眼……

      科普斯深吸一口气,轻轻扣响了门。
      一个沉闷的哼声从屋里传来。

      “先生……?” 他慢慢推门走进,拐过转角,闻着愈发甜腻浓重的酒香,望见床上躺着的一个单薄人影。阿不福思比记忆中还要瘦,几乎只剩下一副苍老骨架。他听见了声音,睁开双眼。
      屋子已然有几天没人打扫。菲歇尔夫人说,越是到最后的日子,老人越不想要有人靠近。木地板在人踏过时发出怪异的挤压声,科普斯弯腰捡起一个空杯子,放到桌上,抬眼发现阿利安娜的画已经不在墙上。那只鹦鹉也消失了。
      对于年轻人的造访,阿不福思看上去一点也不惊讶。他眨了眨眼,张开干裂的嘴唇:“她……他们……也许就在那里。”
      沙哑的嗓音让科普斯喉头一紧。
      “没关系……你什么都不用说。” 阿不福思感觉出了年轻人的情绪,“至少这是自然的。”

      脏乱的衣物堆在床脚,木桌上粘着食物的污渍。科普斯找到水壶,为老人倒了一杯清水,拉过屋里唯独的一把椅子,坐在床边。阿不福思的魔杖就放在床头柜上,但他大概已经太过疲倦,亦或单纯无心去用什么家务咒语了。
      “你知道流言当中所说的吗?” 阿不福思仍然注视着天花板,没有想要坐起来的意思,“真正意义上的死亡,是被人们遗忘……但对于留下来的人,记忆是种负担。你比我更清楚这一点。”
      科普斯没有说话。他望着阿不福思那双和他哥哥像极了的眼睛,里面盛着风平浪静的蓝。
      他们是否总会这样,坦然对待生命?
      “等时候到了,把我随意葬在这里就好。” 阿不福思说。这是一句在科普斯意料之内的话。
      “如果您是这么想的话。” 他回答。

      老人将目光转到年轻人身上。那双翠绿色的双眸里有着让人看不清的东西,云雾似地埋藏在那儿。阿不福思望着他很久,最终说:“我可以帮你最后一次。” 他瞥向床头柜上的魔杖。
      科普斯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偏头望向屋里那扇小窗,远处的森林起了薄雾,那座庄园的尖顶海市蜃楼般游离在云下。阿不福思一直看着他,直到在他嘴角捕捉到淡淡的笑意。
      “我曾经在流言中活了一辈子,先生。”
      “就这一次……我想听他们的。”

      走出旅馆,男人站在屋檐下,停顿着。一阵风忽然吹过,吹乱他额前的碎发。
      “早上好,科普斯先生!” 刚刚寄完一封信回来的菲歇尔看到他,愉悦地打了招呼,“今天阳光很好,不是吗?是时候出去走走了。”
      科普斯微笑着向他点头,闲聊几句后走向靠在墙边的自行车。他发力把这笨重的家伙扶起来,坐上座位,踩上踏板,伸手往口袋里摸了摸,摸到一个很小的、轻轻的东西。

      自行车动了起来,驶向秋天的麦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番外(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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