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日行》sikura

5、第一卷·临 5

　　越靠近大椿树，风雪就越大。起初三人还能够顶着风前行，可是行走半日，洪晙就又觉得呼吸不畅。大椿树能够看到就在不远处，他慢慢落在陆、盘二人身后。毕竟凡人不比神仙，可他自小就不愿服输，更不愿麻烦别人，只能咬紧牙关尽量跟着。
　　风雪更盛，他偶尔抬起头确定了大椿树那抹绿意就在眼前，又埋下头继续顶着风走。有一段时间，他已经看不到黄色的盘瓠，更加看不到陆昇的青衫。亦或者，那么希望之树的绿意是陆昇不是大椿树？那自己怕是走错了吧……
　　他隐隐约约想起自己负剑出走时，满心雄心壮志的样子。
　　长辈满面怒气的问他，执意出走到底想要什么？
　　他把答案暗暗放进心理——他要一个结果，要让国家上下都满意的阿晙重回都城。
　　只是没想到一下子就惹上了魔神。好在，他救下了碎嘴又可爱的盘瓠，还有神君——那个一开始置身事外，又不断为他带来希望的。“陆昇……神君。”想起他婉转的歌声，想起他挥鞭时的潇洒，他心中有了一个影子：自己也想成为那样的人。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暗自立下目标时，陆昇和盘瓠已经到达大椿树旁。
　　大椿树旁，风雪皆住，一派暖意。
　　“那个傻子呢？”盘瓠刚靠近树，就回头看身后一片茫茫。“大人，你看到那个傻子了吗？”
　　陆昇正在抖落身上的雪粒子，听到这话才回头：“你没跟他一起？”
　　“我……我怎么会拉着那傻子啊？”盘瓠有些心虚，又向身后的风雪里探了探头，“他起初跟我一处，后来慢慢落在身后，我琢磨他好歹受了你的艳阳脉，总不至于，总不至于走不出来吧。”
　　陆昇皱起眉：“艳阳脉不是仙丹，他一个凡人能有几分能耐！”他又摸出鞭子，想了想还是没挥出去。若是洪晙就在附近，这一鞭子下去他的小命也就呜呼了。“你都说他是个傻子，怎么能扔他独行！”说着反身回到风雪中。
　　洪晙确实是偏离路线，他在风雪中越走越慢，几乎看不到绿意时心里开始发慌，他不再前行，眯着眼睛四下打量。发现周围竟然有些发黑。“这幻境，居然还会天黑啊。这下真是惨了……”
　　耳边又只剩下呼呼的寒风，他无比怀念陆昇的百鸟吟。哎，又想起陆昇了。毕竟是自己见过的第一个神仙，自己一定要成为那样的人呢！想到这，他又鼓起勇气，再度顶着风雪抬头看路，隐约间真的又被他看到了绿意！他忙拔腿向那里行进，被风雪压低的头像倔强的水牛一般，只剩下一股劲向前顶！临近时，他猛地一扑，抓住了自己的最后的希望！
　　诶，这树，有点软……他抬起头，看见自己紧紧抱住的，竟，然，是，陆，昇！
　　有些尴尬……
　　他努力想一个化解尴尬的方法，可脑子似乎被冻住了，只能继续扎进陆昇怀里，手指尖瞬间传送过来温暖的感觉，他清晰无比的说：“陆昇啊，太好了，我得救了！”
　　陆昇也是僵住。活了一百年，第一回被人投怀送抱，是在这冰天雪地！是这个盘瓠口中的大傻子！是这样被抱得结结实实！还有可能被魔神邢幽围观……
　　“你……”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可眼下他这么紧紧的抱着自己，若是盘瓠怕是直接一把推开了，他却不是那样的性子，只能拍拍洪晙的背：“嗯嗯，得救了，你先放开我。我带你走出去。”
　　话递到这里，洪晙哆哆嗦嗦的放开陆昇温暖的身体。“神君啊，你是什么神啊？为什么你这么暖和啊……”
　　陆昇看着一脸霜雪，却依然涌动着好奇的眼光，闪着灼灼华彩的凡人洪晙，他像对着自己翼族未成年的小雏鸟一般，微微笑着拂去他面上的雪粒子：“我啊，是太阳鸟啊。所以今后不要再以神君称呼我。”
　　“嗯，嗯。”洪晙先是点头，后来又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一样，“太阳鸟？你……”他指指天上，“你……”
　　陆昇点点头。
　　洪晙的脑子确实是这下子才醒悟过来，刚刚盘瓠的那句“三足金乌大人”是什么意思。
　　洪晙的神色一下子古怪起来。先是皱紧眉头，眼睛不敢直视他一样闪闪烁烁；然后又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攥住陆昇的手，目光灼热的望着他说：“神君，此劫若能安然度过，你能跟我回我的国家吗？”
　　陆昇第一次觉得，种族之间的差距还是挺大的——他实在不能明白这孩子脑海中想些什么。刚刚洪晙纠结的表情还没散去，这会子问出这样的问题，他困惑的看着一脸坚毅的洪晙。“？”
　　洪晙看到了，就继续哆哆嗦嗦的说：“我……我刚刚听到神君的‘百鸟吟’，宛转悠扬，我这辈子还没听过这么美妙的声音。我长大的地方，我的国家也没有过这样的天籁之音。你能跟我回去，让我的家人和朋友都听听这天籁吗？！”
　　陆昇在洪晙的脸上明明看到了更深的渴望，他心知这孩子还有没说出来的深意，可他脸上的坚毅和真诚，又不似之前上岱舆山上的各色神魔仙妖，他悄悄移动手腕，左手扣住洪晙的脉……自己刚刚喂过他指尖血，这股热血在洪晙的体内比他想象得还要活跃，它徜徉在洪晙体内，隐秘地迸发着力量，若洪晙是个习武之人他稍微运行内力就会发现自己的功力已经精进不少。
　　可这，就是一个凡人因果上古神兽灵血的效力。难不成，艳阳脉会让他胡言乱语？
　　“你……”他想了想措辞，“你看我像个吟唱艺人吗？”
　　洪晙忙摇摇头，“在下不是有意冒犯神君……”
　　“都说了，不要再以神君称呼我。”
　　“啊……也好。那，那我怎么称呼神……你啊？”
　　“陆昇。”
　　“陆昇哥？”洪晙试探性的叫了一声，又觉得不是很顺口，若有所思的摇摇头。“我叫你阿昇呢？”
　　“称呼而已，不必介怀。”陆昇再度打量四方。
　　“那阿昇你可愿意去我的国家？”
　　“我此行有件要事，恐怕不能许你。”他看洪晙并无大事，就挥挥手，“我们先去大椿树那边吧，破阵要紧。”
　　洪晙有些遗憾，但好歹知道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就点点头跟着陆昇朝着大椿树的方向走去。
　　大椿树下。
　　盘瓠虽然嘴硬，但是还是很担心他们。一直站在树下张望。陆昇和洪晙从风雪中冲出来，就看到满脸冰霜的洪晙和一脸淡然的陆昇破雪而出。
　　“大人此去因何这么久？没遇到什么事情吧！”边说边伸手拍去洪晙身上的雪。
　　洪晙这才得以回头看看刚刚自己走过的地方——一片白茫茫的世界。再看看大椿树，春意盎然，但也仅是此处。“阿昇，接下来怎么办？”
　　“阿昇？”盘瓠掸雪的手停住，“你这大傻子竟有这般狗胆……不是，胆大包天！对三足金乌大人不敬！”
　　“称呼而已，不必介怀。”陆昇还是那样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盘瓠咂摸着“阿昇”的称呼，后悔自己没同去，不知道二人到底为何突然熟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