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相安无事也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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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刚过，月上梢头，两间竹屋里分别钻出了两个人影。
一炷香后，两道身影一同出现在了石潭边。
夜已深，鱼也都已沉入水底，皎洁月光下潭水平静如镜，只偶尔会有一点点微风带起的涟漪。
潭边两人均是黑发黑眸，但他们都知道对方的本相绝不会是这样。
洛基挠了挠头，一头卷毛竖得更加猖狂，颇有些烦恼地呲了呲牙，略一躬身，问候道：“郁……大人。”
文郁也不多说废话，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是来做什么的？”
洛基挑了挑眉，道：“这个……”
文郁静静地看着他。
洛基只得继续说下去，“我以为我表现得很明显了……那个江子瑜，您应该不会看不出来他的特别吧？”
当然能，毕竟他当时也很想咬一口来着。
但是……
“不行。”他道：“我在，你下不了手。”
“我当然知道！”洛基又开始抓自己的头毛，“有那个蒋源在就很麻烦了，现在又来一个您……也要保江子瑜，我得吃了熊心豹子胆才敢接着动手吧？！”
文郁以前没接触过洛基，今天这么一见才知道对方是怎样的人，只觉得这人还蛮有趣的。
还很听话——虽然他也没说什么。
于是他心情不错地点了点头。
“所以，我能问两个问题吗？”见他点头，洛基顶着一头鸟窝问道。
“问吧。”文郁微笑。
“您为什么来？”洛基问道：“是因为江子瑜？”
“不算。”文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所以自动忽略了第一个问题。
“那是？”洛基发现这位郁大人居然意外地好相处。
“我么……”文郁仰头望月，“我答应了蒋源，要帮他做一件事。但他还没想好要让我做什么。”
“……您还挺守诺。”洛基直觉这话有哪不对，但也说不出来到底是哪不对。
这位郁大人好像在给自己找理由。
不过那跟他就没什么关系了，他又顺手挠了挠自己的鸡窝乱发，“那我回去了……”
文郁并未出言阻拦——他根本就没说话，只是突然抬起了一只手。
洛基：“？”
一旁隐蔽的竹叶里突然传来一声惊叫，一道黑影突然从中飞出，啪叽一声落到了文郁手里，准确地被掐住了脖颈。
洛基借着月光一看，竟是蒋源。
掐与被掐的两人身高近似，而文郁此时高抬着手，所以蒋源双脚根本碰不到地面，又被掐着脖子呼吸不畅，挣扎都显得无力不堪。
不过现在这不是重点了，洛基双眼泛起红色，“他什么时候来的？”
“从咱俩出来，他就跟着了。”文郁看了看手里的人，又等了片刻后，直到对方脸色完全不能看了才松手，“大概是看出来了什么吧。”
蒋源扑通一声落在潭边柔软的地面上，大量新鲜空气争先恐后地涌入喉咙，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心里满是诧异，又有些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早知道文郁的身份，因此在发现那叫花子居然与他一同出来时十分意外，出于谨慎和好奇，便跟了出来。
为了不被发现，还用上了他最高级的隐藏手段。
却没想到，文郁远比他想象的要强，居然从他一开始出来就发现他了。
只是发现他了，却没有一开始就把他抓出来，而是在叫花子准备离开时才把他抓出来，倒像是刻意想让他把话听完。
他喘息了一会，但肺部仍是有些刺痛，听见那叫花子问道：“你早知道他来，为什么不……”
“没必要。”文郁语气还是淡淡的，“早点叫他知道，之后能省很多麻烦。”
“……什么麻烦？”洛基有点跟不上对方的思路了。
“我知道你的身份，他不知道，你还不想让他知道。如果我跟你一起隐瞒，之后跟你的相处就都要注意，如果你身份暴露了，我还要跟他解释——难道不麻烦吗？”
“倒不如一开始就说开了，把问题全都解决，你们也都不要闹。”文郁甩了甩袖子，“然后咱们就可以相安无事了——我比较想过安生一点的日子。”
蒋源神色有些怪异：这想法跟他倒是不谋而合。
只是他身为血猎，也不能完全将自己的职责置之不理。
那不符合他的性格。
于是他又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嗓子，总算是能说出话来了，“你们……”
“什么事？”文郁很有耐心地低下头来。
“张……兄，也是血妖？”蒋源问道：“你们，都是什么身份。
他成为血猎许多年，还没怎么遇上过他对付不了的血妖，郁就不提了，他必然对付不了；但哪怕只凭气息来看，这位比郁弱些的张兄，他貌似也对付不了。
他明明是来休假的，为什么身边的情势反而更危险了？
唯一的好处大概是郁并无恶意，还在帮着阻拦别人的恶意，看起来居然比他还期盼和平一般。
“我的身份就不提了，毕竟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文郁温声道：“他……你口中的张兄，其实是血族的第三位始祖。这些你有所了解的吧？”
当然了解，蒋源有些呆愣，点了点头。
“总之，我们的谈话你也听见了。”文郁道：“他想做什么，我会拦着，你也不要找他麻烦，可以吧？”
蒋源继续呆若木鸡，点头。
他完全想不起来当晚自己是怎么回的房间，只是直到都已经躺在榻上了，脑海里都还回荡着文郁的话。
总结下来差不多就是：别管他们的身份，也别管他们是来做什么的，哪怕是装也请装出一派祥和来。
要闹事，也等他们这几个人都散了再闹。
这个他才从墓里撬出来没几天的血妖，比他想的要强，但也比他想的还要……安定一些。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故作无事的行为，但既然别人乐意相安无事，他一个本来就是来度假的当然也乐得清闲，职责什么的，也可以放一放。
反正即使他想拿起来……也打不过。
那就这样。
静观其变吧。
月色疏朗，照庭前空明如水，竹影斑驳映入水面，又被惊醒的鱼儿一尾打碎，碎成了一池藻荇。
而后微微起了夜风，潭水便荡漾起来，再不见平静水面上斑驳的竹影了。
……
平静的日子就这样过了半年。
尽管已经在江子瑜身边待了很久，文郁还是不大能看懂这些字画，不过看不懂不妨碍他欣赏顺带消磨时间。
他已经在这里磨了一上午的墨，江子瑜也相应地画了一上午了。
也当真是很有耐心。
勾完最后一笔，江子瑜伸了个懒腰，止住文郁磨墨的手，“停吧停吧……流长他们怎么还没回来？”
“玩上了吧，实在不行去找找他们。”文郁走到一旁去洗手，“你饿了？”
“还好，”江子瑜道：“那就再等等……”
第二个等字还未说完，窗外就传来另外两人的谈话声。
“我就说你不要从他那买。”蒋源十分不满，“我看那人面相就像奸商……你看看，这果然坏了吧。”
“事后诸葛亮废话少说。”洛基十分不满，“现在教训我，你早干嘛去了？”
“你买错东西，怪我？”蒋源啪嗒一声把扁担撂下了，“敢情不是花你钱！”
两人估计吵了一路了，眼瞅着要打起来，窗边观望的两人便也不再看戏，江子瑜扬声道：“流长！吃的可带回来了？”
“哎！带回来了。”蒋源冲洛基翻了个白眼，答应道。
“那你别跟那脱出五谷轮回的吵了。”江子瑜笑道：“你再吵一会，便能看着无常来勾我的魂了。”
蒋源也乐起来，扛着扁担上了竹屋，边走边道：“咱这摆着两尊活阎王呢，无常可不敢来。尤其那边那个傻子，无常来了他得先给撕了。”
“净说笑。”江子瑜接过尚还热乎的吃食，问道：“他又买错什么了？”
“墨买错了，买砚被人坑了。”蒋源也啃了一口包子，从扁担筐里拿出已经裂纹的砚台，“看看，这才不到半天。”
“倒是我喜欢的样式。”江子瑜拿起那破砚来，“还能修好不？”
“待会叫郁试试。”蒋源嘴里塞满东西，含糊不清道：“他不是什么都会……居然还真是你喜欢的，洛基买的时候就这么说。”
文郁无辜被提，无奈道：“怎么什么都叫我修？”
蒋源没说话，直接把破砚台塞他手里了。
自打那夜几人互通身份，达成协议，他们相处时便再没有过什么禁忌，后来也将他们的身份告知了江子瑜。
而这江书生也确实不是一般人，很快就接受了自己身边这仨没一个是人的现实，居然也就这么若无其事地生活下去了。
几人安静了一会，洛基突然窜上窗口，从文郁手里拿过了砚台，果然见上面的裂纹已经没了，就近坐在窗台上道：“老蒋，还不说？”
“你怎么连声谢也不讲……”文郁任由他拿走揣起来，好奇道：“说什么？”
“见外。”洛基顺嘴怼了一句，道：“我们要走啦。”
文郁愣住了，“去哪？”
转头一看，江子瑜的神情毫不意外，显然是早已知道的了。
“你们背着我商量什么了。”文郁眨了眨眼，略一偏头，“整半天就我不知道？”
“我休假休得差不多了。”蒋源咽下口里的东西，道：“本来我就只打算休息半年，该工作了……就是没个具体去处，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子瑜说要效仿古人，遍访名山大川，游历四方山水。”洛基道：“便不在这地方待着了……我跟他一起。”
简单说就是这帮人归隐日子过够了，都准备出山了。
而他……大概也不太想守在这个不再有人的地方。
只是突然迷茫，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流长，我答应你的事可还没帮你做呢。”片刻后他抬头，笑起来，“可别忘了联系我。”
后一句也不知道究竟是说给谁。
除了江子瑜，其他几人都是孑然一身，当晚，蒋源跟文郁便收拾着东西离开了。
说是收拾，其实也没什么好带，就是赤条条一条人走了。
一如他们来时，也是空手而来。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相安无事也好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