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若清风》佾湉

39、第三十九章 乾坤一卦破玄机 翻手落定生死棋

　　通过暗羽的周密安排，苒风剩下的一路走的一帆风顺，每走到一个据点，都是最好的马车等待交接，不日，便已经赶到陵安城外。
　　意料之外的是，城外居然聚集了一批等候的人。
　　领头迎上来的是一位英姿飒爽的漠北女子，言语间竟得知是骨蝶的手下。
　　苒风心底不禁好笑，这骨蝶居然也把所有的势力拿了出来-------漠北的侠女，自然不是一般的侠女，或者称为侠盗更准确，再通俗点，就是占山为主的山霸王，不过这寨主和寨主手下都是些漂亮女子罢了。
　　掠过那些女子，后面跟的竟然是几个曾经江湖之上萍水之交的朋友，苒风自然不可能透露自己朝堂上的事情，不过看那些女子跟这些侠士有说有笑好像认识了几百年，也就明白了个七八分----估计还是骨蝶干从中穿针引线。
　　月色正是朦胧之时，望向城内，依旧是灯火辉煌，不远处还有烟花当空绽放。
　　流光溢彩，灿若星辰。
　　然明日，便是天下易主之时！

　　谭隐一直在朝中拉拢斡旋，大体上谁有几分心思已经明确，骨蝶引着符谙允诺的支援，应该已经在城门做好布防，属于自己的暗羽潜伏到最有威胁的文武官府邸，必要的时候直接灭口，而莫鲁达那边也做好了联系，如果一旦意外，有能让清离退居暂避的地方。至于宫内，自然也有自己潜伏的太监宫女以及守卫。

　　根据刚返回的情报，百里步天所居的沧澜宫附近虽然难以打探的到，但是其他的宫门等地的反应是-----明华王死于苍玄之事尚未传开。
　　这令苒风舒了很大一口气，如果是这样，他便省了不少力气------既然没人知道明华王实际情况，那么，就按照平时一贯的方式，直接走进去便好，能骗多久就多久，不行的话便动手。
　　反正本来的计划也是如此-------名不正言不顺，谁也不会真的明目张胆站在自己一方，至于兵变这种事情，一来自己与兵部关系并没好到份上，另外就算得到符谙的允诺，毕竟这是弑父杀君，走到台面上自然不好，所以干脆还是直接取百里步天命来的方便。
　　反正早就做好周密准备，百里步天一死，自然能将事情掩饰的天衣无缝，即便是有人看出不妥，也落不到什么证据，再说，这世道几个还能穷追不舍前皇帝的死因？只要是正统即位，他们巴结新主还来不及，谁还有空管那断了气的老皇帝？

　　苒风与同行之人打点准备一番，以最快的速度向皇城而去。

　　宫中守卫已经尽量换成属于自己的势力，开始的几道门尚且安全进入，之时越往里走越是麻烦，走至与与沧澜宫还有三道院门之隔时，那侍卫看了腰牌，虽然没多说放他们进去，然而目光之角还是看见了一个黑色的影子掠去的瞬间。
　　苒风一看便知是有潜藏内侍要去报信，当下一把短刀从手中脱手而出，后面跟着的两个伪装侍从的人也即可动手，同时伸手一道绿色烟花升起，自然是通知剩下潜藏的人动手尽量拦住内侍。
　　那名唤索晴的女子果然是出于骨蝶最得意的手下，动作干净利落，凌厉万分，虽是一介女子，却分毫不失色与其他，而且一边招架一边阴损招数层出不穷------人家是绿林强盗，自然不跟你将那么多道理。一时之下，竟是挡下大部分敌手。
　　“公子，本姑娘应付的了，快走！！！”
　　苒风点头，直冲着沧澜宫而去……

　　想起也就是不久之前，符凌也是这样一路杀来，却在沧澜宫折戟而亡。
　　今日，我绝不重蹈覆辙！

　　沧澜宫，依然寂静，门口点着两盏长灯，点点对风摇曳。
　　苒风摒住呼吸，一步一步小心的走着。
　　越是看似平和，那么隐藏的杀机便也越重！
　　这点江湖朝堂之人无人不晓。
　　果然，风突然凛冽，四周杀气突然袭来，四根锁链从四个方向而来，分毫不差的紧紧死缠住四肢。
　　锁链上突然传来、极强内力，四肢吃痛，手中长剑霎时脱手，接着便被拉了起来。四周攻击依然毫不停歇，连接的袭击肺腑，苒风一口鲜血淋漓而出。
　　此番，虽然失了动手先机，但是也不是全无翻身之计。
　　只见苒风瞄准手两端的人，袖中隐藏的长剑呼啸而出，顺着铁链而去，接连三发，箭上带毒，那两人急忙躲闪，然而三只箭接连而去，分毫不给人喘息机会，当过第一支第二只，终究被第三只伤了胸口。
　　就带那两人胸口吃疼手腕一松，苒风瞬间发力烦我住锁链一拉，链子脱手而出，身子失去支撑即将狠狠落地之前，瞄准剩下两个钳制自己双腿的人，一击而去，直直的缠上那两人双腿，接着又是一拉，两人应声倒地。
　　苒风急忙拿起方才落在地上的长剑，哗哗斩断帘子，然后一招回雪式，剑气横扫一周，四个人僵立原地，而后，四个脑袋统统离体落下，溅起一片血雨。

　　苒风用剑支撑身子，又是一口鲜血。
　　内伤似乎不浅，不过，反正这身子早就残破不堪到处是伤，没什么可在乎，再说，即便是现在，杀你百里步天，还不是问题！

　　喘息片刻，苒风走上前去，推开沧澜宫朱红雕花大门。
　　宫中灯火黯淡，一片寂静，而且，几乎比门外还要阴冷。

　　长剑划着地面，留下一长串血迹。

　　想起自从成了明华王之后，他多少次出入这里，每一次，这里做出的坑脏罪恶的决定，都是由自己亲自完成。
　　六年间他杀了多少人，自己也记不得。
　　贪官污吏也罢，然而还有些无辜的政治牺牲品和不过是挡了百里步天兴致的人，都被他毫不留情的斩杀。而自己，证实多负责那些台面上办不来的事情。
　　他尽可能的保全了那些能保全的无辜之人，多数是孩子，然而即使如此，剑下冤魂依然无数。
　　箬离说忘不了重月的凄凉痛苦的样子几乎夜夜无眠，而我，又比他好的了多少呢？
　　夜来入梦，全都是那些枉死的人影，我看着他们怎么倒在血泊里，我看着自己满身溅满的血迹，我怎么擦洗也拭不干净，怎么忘也忘不了。
　　百里步天，你竟然还能安睡如梦？？？

　　“百里步天，滚出来！！！我知道你在！！！”苒风已经完全抛弃所有的伪装。
　　反正已经撕破脸皮，十八年，我们今日终究要了结！
　　“盗用人家名字的贱民，居然还这么嚣张么？”帘幕遮挡的书案前，站起了一个人影：“欺君之罪，死！你居然有胆量回来。”
　　百里步天拨开帘子，缓缓走了出来，与之前的病弱虽然不是截然相反，却绝不是那个奄奄一息事事不管的皇帝。
　　“欺君？若是这样，我早就死上千百次了，你倒不如问问你自己，你配君这个字么？”苒风冷冷道。
　　“朕不配，难道你配？？？”百里步天双目闪着深沉而危险的光芒：“别忘了，即便是冒牌货，你的地位财富全都是我给的，你以为你为什么能这么得天独厚呼风唤雨？现在居然恩将仇报？”
　　“恩将仇报？你是给我财富权利，不过想来三岁小孩也知道----利用人总要给点甜头不是。”苒风一笑：“不过，一旦没用了还不是毫不留情的下手就杀？哦，连真正的百里挽枫不是也一样不放过？？这样你跟我谈恩情？？”
　　“即使不谈恩情，弑君夺位，天下不齿！”
　　“笑话！”苒风冷笑：“别忘了你是怎么坐上这皇位的！！！！”
　　弑君夺位？？你自己不是做了一样的事情？那么残忍的杀了百里步联，居然还敢说出口！
　　“百里步天，我没空跟你废话，你的项上人头我要定了！”苒风不再多言，直接动手。
　　当的一声巨响，刀剑相隔。
　　百里步天的长刀闪着晶亮的光泽，宽粗的刀身紧紧挡着苒风的长剑。
　　“怎么，惊讶么？”百里步天隐隐笑着：“别忘了，是八年前我可是上过战场的人，会怕你一个小辈？”
　　语罢一使劲，苒风竟是退开几步，腹部一阵绞痛，一口鲜血吐出。

　　苒风紧紧皱眉，果然，这些年的各种伤快要压不住了。尤其从瑶琦执行开始便市场打杀受伤，总是伤害没好又添新伤，方才还受了那么强的撞击……

　　“听闻，你修为可是不浅，这样子，朕会很失望的……”百里步天缓缓的走上前来，打断苒风的思绪：“来跟朕好好玩一场如何？”
　　伸手又是一刀，气力十足。
　　苒风翻身勉强避开，接着拿起长剑，两人又是近身缠斗。

　　火花电光间，两人依旧言辞交击。

　　“这剑是朕赐给你的吧？恩？”
　　“用你赐的剑送你下黄泉是不是很讽刺？”
　　“讽刺？讽刺的是你！别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你喜欢符茗是吧？真是丧尽伦理天理！”
　　“哼，丧尽伦理，你欺占兄嫂还说我违背伦理，你有资格说我？”
　　“哼，两个男人，果然贱民生来骨头里就是低贱卑劣。”
　　“男人又如何？？至少我们两人承认自己的感情，不像你”苒风剑上虽然有些不支，嘴上却咄咄逼人：“你从来不知情为何物，清依姑娘绝对没有爱你！！！！她恨你！”
　　“你住口！！”百里步天目色逐渐疯狂见露：“清依爱的是我！！！清依是我的符茗也是我的！你们谁都别想抢走！抢走的就要死！！”
　　苒风本以为激起百里步天的痛处能打击他的气焰，却不想这背离步天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果然，他根本不是爱清依，他根本就不爱人！！！
　　或者他年少之时真的爱过清依，不过现在………………他只是个疯子而已！
　　百里步天怒气挑起，手上又是几分加强力气，连续的几刀下来，桌案立柱全部毁于一旦，苒风勉强招架，突然，身上一寒，胸口剧痛袭来，当的一声，剑落下来。

　　又是一口鲜血，血色发黑。
　　心底一震，抬起头来，正对上百里步天残忍的笑容。
　　“皇宫秘制的毒药，碎骨散，朕一个不小心，洒到了你的伤口处，如今应该已经渗入骨血了，怎么，意外么？”
　　“你……”双目寒光尽显，苒风想拾剑上前，长剑却被一脚踢出几丈。
　　百里步天含笑倾身，然后一把扯起苒风散开的长发，拖到自己泛着猩红的眼前。
　　“告诉朕，清依爱朕，是不是？”扭曲的面容和极其诡异的声音：“说！”
　　苒风几乎全身都痛的入骨，却还是挑起一抹冷笑：“你做梦，这世界上谁都不爱你，只恨你！恩啊……”
　　百里步天听闻又是手上使劲一扯，眼中疯狂毫不掩饰。
　　苒风依旧冷笑，他缓缓道：“你说的都是谎言，你爱清依在呢么会那样对他，你爱符茗有怎么会活活关那呢么多年，还要他殉葬！！！你果然是慈父，慈父要自己孩子死！！！！”

　　当啷，什么掉到地上的声音，当当的声音在偌大的宫殿里如此刺耳。
　　苒风勉强挑起视线。
　　屋子转角，占着一个披着狐裘的孩子。

　　“父皇……他说的，是真的么……”
　　符倾水色的眸子泪光闪烁，一道一道的划过脸庞：“父皇，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你告诉我！！！！！”
　　“倾儿……”百里步天似乎有些唤回神智，手上也松了下来，苒风无力的倒在地上，猛烈的咳嗽。
　　“父皇，你看着我的眼睛，你说，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你是不是要五哥哥死？？”符倾一声比一声大，一声比一声声嘶力竭，一声也比一声更加绝望。
　　“倾儿……我只是要带符茗与清依团聚而已……你……”
　　“不！！！！！！”符倾失控的大喊，泪水夺眶而出：“父皇，你果然是要哥哥死，果然……”

　　十七岁的少年，虽然未及弱冠，却也不是小孩子了。
　　他是喜欢四处游玩不事学业，可是并不代表自己什么都不明白不清楚！
　　他如何会看不见百里的腐败堕落，如何会看不到权利的黑暗，如何看不见自己的父皇并不是那个看似祥和的父皇！他只是不停的逃避罢了，他想只要依旧保持的原来的样子，好像一切都没发生一样，是不是就能维持这些亲情，即便只是虚伪的假象。
　　后来，大哥死了二哥死了四哥也死了……
　　当他看到符茗回来的时候，满心欢喜，他想挽留这个一直痛恨帝都的哥哥，即使是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即使干被利用，他也不过就是想留下个亲人罢了。

　　然而，他的父皇竟然要连骨肉都不放过……

　　他突然想起，那日在雪色笼罩的围猎场明华王说过的话

　　“殿下，臣希望您放弃皇位。”
　　“你说放弃本殿就放弃？？”
　　“殿下，臣只想问，殿下真的想做皇上么？又真的，自认可以做一个好皇上么？”
　　“本殿自然想……有……帮我，自然也可以做好……”
　　“殿下，虽然有些残忍，不过我想臣还是应该告诉殿下，其一，您的父皇对你心心念念的六哥哥早就有安排，所以他不可能辅佐你。至于是什么安排，我想殿下自己早晚能够探查的到，至于其二，殿下与六殿下兄弟情深，不过殿下有没想过别人会怎么看？一旦殿下登基，六殿下自然做你的辅政大臣，你年龄尚轻要依靠六殿下，可是在别人眼中却只会觉得你是傀儡，六殿下才是心怀不轨之人。”
　　“那又如何？到时候做了皇上，我说什么便是什么，哥哥性的正，何惧他人说什么说？”
　　“殿下还是天真了，皇上，可以是世界上最随心所欲的人，如果你想做个昏君，却也是最不能随心所有的人，如果你想做明君，朝堂上十分忌讳权利集中于朝臣，有一部分人公正之心上在便会全力反对，而阿谀奉承之卑则会忙着巴结六殿下，殿下你有所不知，一个人坐上皇位后心境是可能变化的，人也终究是自私的，是不想看着自己的东西被抢走，即便六殿下不屑于皇位，可是当他的实力权利不受控制的越来越大，你便真的成了一个摆设罢了，那时候，你真的不会心生怨恨，想要你六哥哥的命么？？再如果全朝堂联名请求殿下杀了六殿下夺回皇权呢？您又将如何？？”
　　“我怎么会……”
　　“殿下不要急着回答，仔细设身处地的设想想，明华随时恭候殿下的答案。”

　　明华王，不，苒风，终究还是让你说中了……我终究还是天真，太天真……
　　符倾无力的流着眼泪，先不说我会不会当上皇帝后变得越来越多疑狡诈，失去所有的兄弟，就光是这权利争夺里的来来往往，我也根本就承受不了……
　　我只是想要父皇母妃和哥哥们一起快乐的生活……可是终究却是你死我活的争夺……兄弟残杀不说，尚有各个妃子家族的争斗，然而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手，而且还是如此可笑的理由……

　　“父皇……”符倾抬起双眼，依旧泪眼婆娑，而手中，却拾起地上那把苒风的长剑
　　“对不起！！！我不能让哥哥死！！！”

　　父皇，你做的孽已经够多了……够了……

　　长长的剑，笔直的冲着还僵立在原地的百里步天。

　　利器撕裂□□的声音，倾洒了一地的血迹。
　　百里步天无言震惊，符倾痛苦的惊呼出来。----------------------

　　苒风挡在了百里步天之前，那把剑，直直的插在他的胸口。
　　“不………不不……”符倾摇着头“不不……”
　　此时，又是一声更加凄厉的叫喊：“不要！！！苒风……
　　这一生，竟然是清离……

　　连日的奔波终于是赶到，然而看到的，却是眼前中衣之人胸口被贯穿的一幕。
　　“苒风！！！清离上前，却被苒风的的手势打住。

　　默默的掰开符倾握着剑柄的手指，苒风手上一个使劲，狠狠将剑继续深入刺下。
　　“啊“一声，是百里步天所发出。
　　这把剑，深深穿过苒风的胸口，又生生刺进百里步天的心脏。

　　“为什么…………为什么……”符倾涕零如雨。
　　“符倾……”苒风伸出一双染血的手抚上仍是年少孩子的面颊：“符倾，对不起，你哥哥符凌符玄的死，都与我有不可分割的关系，所以我能补偿你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我……”
　　“听着”苒风转而紧紧的握住符倾的手：“弑父杀君这种事情，绝对不能背负，即使你的父皇有多么昏庸无道，也不要背上这样的名字，这会是你一生不可磨灭的痛苦，你还这么小，我怎么能让你双手染血，还是亲生父亲的血的？所以……”
　　所以，苒风早就万劫不复，这种罪名，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那便我来背负。
　　笑着，一个翻手，将胸口的剑拔出，然后回身，长剑一扫，百里步天的人头当的落在地上，接着，滚出了好远。

　　终于，结束了………………
　　清离，我做到了……我做到了……今后的江山，便是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