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若清风》佾湉

26、第二十六章 雨断吟魂前尘事 曾是年少轻狂时

　　五皇子，百里符凌，昭华妃所出之子。
　　昭华妃，原宫中婢女，因貌美出众，幸而得宠，然而虽然昭华妃容貌艳丽，但论其地位，比起除了符茗外其他的兄弟却也差的远，就算符茗母妃地位更卑微，可是骆清依却是百里步天最爱的女人，相比而来，自己竟成了最不得势力的那一个。
　　那一日，也是这样的雪天
　　王宫后院里，我看见了你瘦弱的身子倒在地上，那亮眼的红衣沾满了灰尘，而你身边的侍从却是看笑话般立在一边，冷眼旁观。
　　我远远对上你的明眸。
　　没有怨恨，也没有不满，被下人欺辱，却仍旧波澜不惊的美丽的明眸。
　　你看着我，眼中荡起了一丝笑容。
　　我的心，便在那样的瞳中融化了。
　　我走上去前去，一个巴掌便扫过去，那侍女被一掌打倒，刚欲起身反驳，却看见身边的人居然是身份尊贵的五皇子，顿时寒蝉若惊，当即跪伏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如此就是你们的护主之道？你们是奴才，他是主子！凭你们还敢骑到主子头上？信不信本殿要你们的命？”我厉声呵斥
　　“殿下饶命，奴婢以后不敢了，不敢了……”地下的人连连求饶。
　　“罢了，你们滚吧，若有下次，我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殿下教训的是，奴婢，奴婢这就走……”
　　待那群下人离开后，我尽量摆起皇子的威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百里挽枫……”怯怯的开口。
　　“百里挽枫，你听好了，本殿将来，定会保你一生荣华富贵，再不受人欺！”
　　那一年，我九岁，你五岁。
　　那一年，那末红影便永远留在我的心里，再也抹不去。
　　那是我此生唯一许下的诺言。
　　可是，挽枫啊挽枫，你是否还记得住？

　　当然，你当然记不住了，你一定以为那是小孩子的玩笑，对不对？
　　可是我没有，我答应的，便誓死做到。
　　我要给你最高的地位，我要你能呼风唤雨，我要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只要是你要的，我都会给你！
　　所以，我必须要做皇帝，我必须手握一切，只有我有了一切，我才能真正实现我的诺言。
　　可是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等我，等我把这一切给你。
　　一入朝堂，你我便针锋相对，表面风平浪静，却是暗自互不退让。
　　你在阻止我……我知道你在阻止我……
　　为什么要阻止我？
　　那一日朝堂上，你因私自放走囚犯引发龙怒，我无论说什么也免不了你的一百大板刑法，我只能看着你被卸去朝服，拖了下去。刑毕后的你，一身是血，却依然只是傲然的对我笑。
　　如此地步，你依然不向我示弱。
　　我恨，恨自己，恨自己不能保护你！
　　于是我也知道了，你不肯依附于我，是因为我还不够强！我还强不到能让你心服诚服的低头，甚至连保护你都做不到……
　　所以，我不能推却，我要更强，更强，无论用什么手段，付出什么代价……

　　“哈哈哈哈，”血已经染红身下一片，符凌的眼神越见迷离，弥留之际却是轻轻低语道：“百里挽枫，你说的果然正确，你说我低估了你对九空二十年的了解，的确，最终他果然反叛直我于死地，你说事情没有结束，我不能登上皇位，也被你料到了，这下好了，你赢了，彻彻底底的赢了，那日火光冲天中，我就应该跟你走，至少这样，我不会跟丢你，如此一来，我诺言未成，却不知道能不能在找到你，挽枫，挽枫……”
　　“符凌……”
　　这一声，却带着一丝困惑与不忍。

　　明华王走到他的面前，默默的摘下面具。
　　符凌的眼睛直直的看着面具下的容颜，先是一怔，最终却是一抹笑意蔓延开去。
　　“如此，也好……”
　　声音消散在漫天风雪里，而人，已经没了生息，眼睛，却依然没有闭上。

　　死不瞑目，是多么深的留恋，多么深的执念。
　　明华王无言的回头，喊到：“来人，将……”
　　“不准你们动他！”这一声急切，急切的带着凄厉。
　　说话的是碧衣，符凌身边的贴身使女。
　　碧衣慢慢的走到符凌跟前，无力的跪了下来。
　　手指轻轻抚上那看似英朗，实则沧桑的面容。
　　主子……
　　千百年后，史书会怎么记载？人们会如何评说？
　　无非如此吧————符凌，一个忘恩负义，弑父杀君，通敌卖国的小人，玩弄权术妄想一手遮天，最终还是反被权力葬送，被一举绞杀。
　　一生陷于权利之花，却最终被吸骨食髓耗尽生气。
　　千古罪名，被人唾骂……
　　可是谁又能相信，从头到尾，你才是那个最单纯最无辜的人。
　　你所作的一切，不过是因为那儿时的诺言，然而最可笑的是你心心相系的人，却早已经忘记。
　　可你还是不肯多说，只是责怪自己……
　　这样的苦苦逼迫，却让你越走越远，越走越是背离，直到，连你也无法收手的地步！
　　你心如斯，却终究用错了方式。
　　你难道真的不明白么，百里挽枫，他从来都不是弱者，他根本就不需要你的保护！
　　符凌，你才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傻的无药可救！
　　双手轻轻阖上双眼。
　　碧衣抬头望向天空：“百里挽枫，如果你还在，碧衣定要问你一句，你是否还记得那儿时的约定，你可知为了这诺言，主子付出了一生血的代价？”
　　话末已经鲜血涌出口中，小腹竟是赫然插着一把短刀。
　　主子，找不到挽枫也不要紧，碧衣来陪你了，那不见天日的地府冥宫，碧衣为你掌灯……

　　明华王呆立在当场，半晌后，扬声道：“今夜刺客裕刺杀陛下，五殿下舍命护驾，保陛下安全，然不幸丧生敌手，举国大丧，城中所传通敌叛国之事乃刺客故意所为，意欲造成混乱逃亡，今事实证明，五殿下忠君爱国，感天动地，陛下旨意，厚葬黄陵！”

　　转身不再看地上的身体，虽然不知道究竟是如何，可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保全你的名节。

　　明华王转身离开。

　　身在江湖尚可退隐避世，而你们皇族之人，却永远不能逃离命运的枷锁。
　　谁比谁更可悲，谁又比谁更无奈，在这血雨腥风却无关对错的乱世，谁又能真正说的清？
　　今日，你解脱了，我的路，却还没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