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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巧遇 ...

  •   高骨今日早早便偷跑出来,教坊司被他安排得明明白白,他也有心试炼手底下的人,便谁也没打招呼,从延元宫的侧门走了。
      说是侧门,其实是一处封闭了的残破之门,外面无路,只是一道崎岖悬崖,上面长满枝丫藤蔓,说当年也有桥,因殿前兵变,桥被拆除,门也被封,剩残垣断壁,鲜有人知。不过在高骨看来,这里有路。
      他着劲装,腰别匕首短棍,一路攀岩而下,因他熟能生巧,早已掌握如何化险为夷,心里又有牵挂,一路爬的快如猿猴,到最后一丈处,他轻盈下落,前滚一圈站立起身,拍拍身上灰尘,仰头遥望,只见延元宫一角。
      高骨直奔虞望住处,昨日已经遣人去贿赂司狱,相信梅三娘今日便能得假,蝉予和他义父也能拿到那个什么毒药。
      “乐兮!”高骨进屋道;“你还是与我同去吧。”
      “我能出去?”虞望端坐在书案前读书,满面惊喜。他觉察得出,他在佐州又被软禁,不过与在尹国不同,这次院子大了许多,还能外出,但是身边必有人跟着,不能走远,而且看管他的人从那些醉汉,变成了心上人,虞望心中难过的有限,久了就变成了欢喜。
      “咱们早去早回,有我在,”高骨保证道,接着木讷道;“我……见了他们不知说什么。”
      虞望发现了,高骨虽说武艺高强,也能管束手下,面对紧急突发也能冷静应对,可与人交往,却生涩的如同孩子。
      虞望有个幸福满足的童年,他不知高骨的童年如何渡过,竟让他如此高大强悍的身体里,存了一个孩童的灵魂,过去拉住高骨的手,比他矮上大半个头的虞望仿佛成了哥哥。
      “你就当是和我说话,”虞望拍了拍高骨袍襟上的落叶;“能说便说,不能说就当随便走走,你莫放心上。”
      高骨点头应允,长吁一口气。

      二人行至药铺,刚巧蝉予等人已经散去,虞望有些失望,高骨却是松口气,好似逃过一劫,忍不住面露喜色。
      好容易出来一趟,高骨决定带着虞望转转,不多转,赶在午膳前回去,他对送午膳的婆子有些疑心,怀疑她是谁的耳目。
      不过他们没能逛成,没走多远,迎面听见一阵呼喊,前方行人放慢脚步,接着慌忙闪避,高骨看清楚,是一个高大男子在奔跑,后面紧跟一人,竟是蝉予。
      “他杀人了!!抓住他!!!”蝉予大吼。
      高骨一听,连忙堵住男子去路,合身撞向那男子。
      男子猝不及防,被撞倒地,蝉予见状一个飞扑过去,压住了他。
      “怎么回事!?”高骨急问。
      “他!他在巷子里抹人脖子!!”蝉予说完,发现眼前人竟是高骨,眼睛不觉一亮;“哎?是你啊!”
      “恩……”高骨看他笑,尴尬的垂下眼,二人合力将此人制服。
      “还有人要救!我家公子还在那呢!”蝉予指着不远处的巷子;“一个异目人孩子!被他抹了脖子!!”
      异目人孩子……
      高骨心里一揪,拔出腰间短刀,从背后一脚踹倒那男子,银光一闪,男子痛号,是被高骨挑断了脚筋。
      “这就跑不了了,”高骨将短刀上血迹甩掉;“这里距离药铺不远,把那个孩子带去药铺治伤!”
      蝉予头一次见如此干脆粗暴之手段,愣了愣,旋即回身带路,高骨粗鲁拎着那痛号男子跟随蝉予。
      虞望仿佛接受高骨所做的一切,硬着头皮不敢看那男子,也跟在后。
      到了那夹道子,高骨痛苦闭上眼,是鸽子。
      此时杨炎幼清跪在地上捂住他伤口,可血液扔往外流,染红了他自己和杨炎幼清。
      鸽子还没有死,他苍白着脸,含着泪,看着杨炎幼清说不出话。
      在高骨蹲下来时,鸽子的眼泪憋不住了,断了线似的往下流。
      几人合力将鸽子与那男子带入药铺,店伙计见了鸽子状况,只连连摆手,高骨怒拔短剑,那伙计才开了窍,说梅三娘是神医,有一妙手回春针,甚至能将断臂缝合!
      高骨打听好方向,转身就去找那梅三娘。
      蝉予看着用纱布裹好伤口的鸽子,瞧他神情安泰躺在柜台后面,便松口气,再看杨炎幼清,好好一身锦缎袍子都是血迹,已经没法要了。
      蝉予心疼他衣裳,与店伙计要了盆水,端给杨炎幼清净手。
      那被割断脚筋男子,就被绑着双手,扔在店门口,他面无惧色,竟看着虞望吃吃笑起来。
      虞望见他笑的阴森,不觉后退。
      “霜勒人……”那人哑着嗓子道;“你是不是罪徒?”
      虞望愣了愣,随即点点头。
      “你的罪证呢!!”那人不甘的嚷。
      虞望被吼的不知所措,从领子中掏出那个火羽坠饰。
      男子看见了坠饰,仍不安分;“给我解绑!快……我也是罪徒!!解绑!!”
      “你为什么要杀人……”虞望不肯帮他。
      “我没杀人,只是惩罚他……他是异目人却不是罪徒……他该去见燃羽之神!让神赐他以罪名,再回世间赎罪!!我没杀人!!”
      这一番话说的围观者云里雾里,蝉予回头问杨炎幼清;“他说的什么?”
      杨炎幼清没回答,神态紧张的在虞望和男子身上来回看。
      他记得虚尘大师走之前叮嘱过,离那些带着火羽坠饰的人远点,具体为何他没详述,现在看来,杨炎幼清懂了几分原由。
      男子还在嚷嚷,中原话夹着霜勒语,蝉予直接将一盆血水泼他脸上,又找店伙计要了包药的草纸,团成团塞进男子口中;“脚筋断了还那么多话,歇着吧你。”
      “你与高骨相识?”蝉予去问虞望。
      虞望楞楞地抬起头看向蝉予;“……是的。”
      蝉予看着他也愣了愣,扪心自问,虞望是美的,甚至比杨炎幼清还要艳几分,眉间的朱砂痔更是一绝,眼中水盈盈的,自带几分楚楚可人,但杨炎幼清盛在气质出尘,如幽香令人魂醉,虞望美则美矣,骨里并无自知,行动举止类孩童,蝉予惊讶过后,便无再深的感触。
      “你是……高骨的……”蝉予忽的开窍,冲虞望伸出小指,虞望懵懂看着他,不能明白,杨炎幼清却是明白了。
      “振理!”
      蝉予含笑背过手;“在下杨炎蝉予,字振理,敢问阁下姓名。”
      蝉予?他就是蝉予?
      “在下虞望,字乐兮,久仰久仰。”
      “久仰?”蝉予一愣。
      “高骨与我提起过你。”
      “他记得我?”蝉予咧嘴一笑,笑容之粲然,让虞望联想到高骨之阴郁。
      “记得,还有你送的书……”
      “那你们肯定看了吧!”蝉予听不出虞望话里的赧然,只觉得自己办事办到了点上;“书可好用?我这次又买了一卷,托梅三娘送去了!呃……不知替梅三娘寻假的是不是高骨。”
      一个用字,让虞望红了脸,他想到了蝉予的直爽,却还是羞臊了。
      “也……也没有……”
      “啊?哦……不喜欢……”
      “倒也不是,就是……”虞望扭捏起来,面对头次见到的人,羞于说房中密话。
      “看得出高骨是个谨言慎行之人,还惜字如金,怕是性格也如老叟一样。”
      虞望掩嘴直笑,蝉予瞧他便知自己猜对了,略有得意;“既是老叟,只能劳烦童子自己动手了,反正他也老的无法动弹,不怪他迟缓。”
      虞望平时心眼儿颇少,此时却福至心灵,听懂了蝉予的话,一双水杏眼悠悠一转,红着脸想,这的确是好办法……
      二人没说几句,高骨拉着梅三娘回来了。
      那梅三娘显然没走出去多远,怀里还抱着那包书。
      来到柜台后,梅三娘看到了昏迷的鸽子,翻看眼皮口腔和伤口后,简单号脉,立刻叫来店伙计抓药。
      “可还有救!?”高骨满头大汗。
      “有的,”梅三娘镇静道;“去隔壁织坊讨根银针,一团棉线来。”
      蝉予听了倍感兴奋,这是要缝头!?果真能起死回生!!
      高骨莫头便走,少卿带来了梅三娘所要物事回来,梅三娘不含糊,穿针引线后,用蜡烛烧烧针尖儿,就开始动手。
      蝉予今日可是开了眼,看看梅三娘,看看高骨,又看看虞望,只觉得一双眼睛实在长少了,不够他看的。
      杨炎幼清端坐一旁,直觉的锦衣玉食富了蝉予的外表,内里却依旧山野莽夫般粗俗,爱凑热闹,不识脸色,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内……
      “振理!”杨炎幼清眼看着高骨眉头皱起来,忙把蝉予叫过来。
      蝉予闻声不敢不从,笑嘻嘻退到杨炎幼清身边。
      “我们走吧,”杨炎幼清指了指身上血污;“回去换个衣裳,而且延元宫的人被莫名割喉,谁知道里头藏了什么祸事,而且高骨为人你我也不知晓,万一有个什么歹心,对你我都不好,走吧。”
      蝉予眨眨眼,他知道杨炎幼清说的在理,可又几分不舍,干脆上前捡起梅三娘放下的书,挤眉弄眼儿的塞进虞望手中,与杨炎幼清从药铺后门出去了。

      鸽子的命保下来了,梅三娘在他颈间留下一串细密的白色针脚,接下来连喝几日生血的汤药,好生静养,便也无碍。
      “多亏了杨炎公子按住伤口,止住了血,不然连我也回天乏术,”梅三娘道。
      高骨本想谢谢他,可转身间那二人不知去向,便记下恩情,又掏出金锞子拜谢梅三娘。梅三娘许是穷久了,思忖了片刻,便也收下。
      眼下只剩下躺在外头的男子了。
      高骨已经托人去宅里叫人过来,直接押送到廷尉府审他。
      期间高骨心里不忿,对着此人一顿狂踢猛打,因佐州临近延元宫,百姓看惯了官宦耍威风,便冷眼散去。
      “你他娘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动延元宫的人!!谁指示你来的!!”高骨薅起此人头发质问。
      男子口吐鲜血,笑的癫狂;“燃羽……燃羽之神!我替他办事……带……带不听话的罪徒去他那领罪!”
      高骨听不懂,还要揍他,只听叮铃一声,一枚火羽坠饰从男子领口滑出。
      高骨捡起来细看,随之一愣,竟跟虞望戴的一模一样!他们认识?
      可是……高骨难以置信,他可以肯定,自从虞望来了佐州,他从未踏出半步,他们……应该没有联系。
      高骨攥着坠饰起身,这男子却是慌了;“还……还我!!这是我的……还我!你……你也是异目人!!你……你是罪徒吗!你的……你的罪证呢!!你还我罪证!!”
      高骨手拿火羽坠饰,看向虞望。
      虞望蹙眉站在柜台旁,满脸担忧的看着高骨,欲言又止的。
      高骨面无表情,心中顿起波澜,恐惧感油然而生。他许久没怕过什么了,可从未有一次如今天这般,害怕虞望会牵扯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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