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念君子，温其如玉》楠有乔木

155、第 155 章

　　两个人到家已经十一点，刚下车树下便拂过一阵微风，耳边也传来了蝉鸣声。看向家门口，大门是敞开着的，阳光已经爬到大门外的阳台处。

　　等言其温下车褚君念才和他一起向大门走去，还没进家门褚君念就像小时候那样往屋里大声喊道：“奶奶，我们回来了。”

　　吴奶奶现在老了，耳朵不像那时候那么灵敏了，还是家政阿姨告诉她褚君念喊她，她才赶紧擦擦手从厨房出来，看着已经走进客厅的两个人，慈爱地笑着。

　　“回来啦，今天外面很热吧。我做了阿念小时候喜欢吃的仙草冻，我去拿。”

　　“奶奶。”褚君念急忙拉住吴奶奶，“下午再吃吧，不然该吃不下您做的菜了。”

　　吴奶奶连连点头道：“好好好……下午再吃。你们先坐，我再炒两个菜就可以吃饭了……”

　　“……”

　　吃过午饭言其温看褚君念有些疲惫便让他去休息，他陪着吴奶奶不知道在聊些什么，吴奶奶笑得很开心。

　　吴奶奶笑呵呵道：“阿念要是知道了会不会生你的气呀？”

　　“不会，阿念从来都不会生我的气。”

　　“是吗？阿念小时候可好玩了，生气了会噘着嘴不理人……还会……他爸爸经常给他吹头发，还会和他在浴室打水仗……每晚睡前都会给他讲小故事……”

　　“……”

　　等褚君念起来已经是三点多，言其温把仙草冻拿出来放了一会儿了，他怕褚君念吃太冰。

　　这几年吃饭不规律，早已经把胃吃坏了。

　　吴奶奶：“阿念，怎么样？奶奶八年没有做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小时候味道一样。”

　　“嗯，和以前一样。”褚君念刚说完言其温就不要脸道：“我也想尝尝。啊~”

　　他说完张着嘴靠过去等褚君念投喂他。

　　褚君念瞪着言其温，凶巴巴道：“想吃自己去拿。”

　　“哈哈哈……”吴奶奶却笑了起来，“阿念怎么对其温这么凶，你就给他吃一口，你的肯定比较好吃。”

　　“就是，阿念的比较甜。”

　　“奶奶……”褚君念看了眼笑脸生花的吴奶奶，随后怼了一汤匙到言其温嘴边，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声嘀咕道，“癞皮狗……”

　　言其温吃完还故意用褚君念听得到的音量，低沉道：“真甜……”

　　“流氓……”

　　……

　　到四点言其温说太久没回来了，想到附近去走走，也不管褚君念陪不陪他去，拉着褚君念就要出门，临走前还和吴奶奶说晚上还要回家吃饭。

　　此时太阳已经走到西边，高大房子挡下它热情的拥抱，沿着街边到处都是阴影，并没有多燥热。

　　褚君念感慨道：“这附近变化很大，以前还没有这么多高楼，而两边的树也没这么高。那会儿放学回家还能晒得到太阳。”

　　“是吗？这边我没有过来过，以前都是哥送我回家，我都没机会过来这边看看。”

　　“因为那时候担心你那么晚一个人回家会不会遇到坏人，所以要确保你安全到家才可以。”

　　言其温扑哧笑道：“哥看起来才更危险，长得那么好看，就不怕坏人惦记吗。”

　　“是你一直惦记吧……”

　　“确实一直惦记着……”

　　“……”

　　两个人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言其温以前住的小区。那时候他们家和方锡灿买在对面套，后来他去住方国雄家里，那套房子一直留着。方国雄舍不得卖掉，他想保留下言其温的家。

　　不管是言勤书给他的家还是后来他住进他们家，两边都是他的家。

　　居民房的外装修变得比八年前更老旧，小区里的运动器材经过岁月的洗礼已经掉色、落漆，原本的黄、蓝色混着锈色看起来有些脏。

　　言其温抓着褚君念的手，抬头看着眼前的居民楼，目光定格在五楼，轻声道：“哥，和我回家看看吗？看看我和我父母的家。”

　　“好！”

　　楼梯粉刷的白墙已经脱落，变得坑坑洼洼，上面还密密麻麻布着小广告，几乎都是开锁电话。楼梯因为年久失修，有几阶已经破损，露出水泥下的沙粒。铁扶手由于时间的侵蚀也已是锈迹斑斑，一不小心要是蹭一下，说不定就擦伤了。

　　爬到五楼言其温脸不红气不喘，而褚君念微微在喘着气，他不由得又开始怀疑言其温的体力到底为什么这么好，明明这些年都是在温室中长大的。

　　紫红色的门紧闭着，两侧是一副已经褪成粉白色的对联，门上面那一张倒贴着的“福”也已经褪色褪到几乎看不出原本是大红色，就连那个“福”字的黑色也已经变得有些发白。

　　这是言勤书夫妇过世那一年的春节贴的，之后就没有换过。方国雄夫妇舍不得拆下关于言勤书和温舒予的东西，一直这样留着。

　　言其温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才拿出钥匙有些缓慢地将钥匙插进钥匙孔里。可能因为太久没有动过，钥匙孔有些发涩，他用力转了两次才转动锁芯。

　　两声声响过后门晃动一下，随后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

　　褚君念握着言其温的手，看着他，温柔道：“我在！”

　　言其温淡淡笑道：“哥，没事的，已经过去十二年了。”

　　门已经老旧得打开时发出一阵苟延残喘的嘎吱声。

　　多年未被打开过的屋子一推开门就能感受里面传来一阵阴凉，很重的一股尘埃夹着发霉的空气迎面袭来。

　　“哥，你在这里等我，我先进去打开窗户。”

　　言其温说完进屋先打开客厅的推门，一阵新鲜空气带着阳光的余温席卷进来，带走了部分阴凉与霉味。

　　褚君念跟在言其温身后进了屋。

　　屋子的装修很普通，却看得出很温馨。

　　走过玄关是餐厅，餐桌并不大，是六人座。餐桌对应的墙上有一幅画，是风景图。餐厅过去是客厅了，客厅也不大，一套小小的灰蓝色布艺沙发，一个玻璃茶桌，前面是一个大小和背景墙相称的电视。

　　言其温转身才发现褚君念跟在他身后，不由得走过去，嗔怪道：“怎么进来了，会不会觉得难受？”

　　褚君念摇摇头，余光瞥到电视背景墙有一幅画，是彩笔画。

　　上面画着三个人，背景应该是公园的草地，两棵大树，边上是一轮有着笑脸的太阳。三个人坐在一张蓝色带格子的布上面，上面摆着三明治、水果、饮料、还有小零食。

　　一看就是野炊。

　　画里小男孩一头乌黑的短发，表情看起来很开心、很幸福；女人则满脸温柔看着小男孩儿；男人也是笑呵呵看着眼前这两个人。

　　一家三口，简单的幸福。

　　画的右下方歪歪扭扭用水彩笔写着：言其温，中三班。

　　“哈哈哈……”褚君念笑了起来，“小时候的其温多可爱。”

　　言其温也看到了那幅画，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捂着褚君念的眼睛，开始转移话题。

　　“哥，来看看我的房间吧。”

　　他说完不等褚君念点头就转着他的身往卧室推过去。

　　轻轻按下门把推开门，一样，言其温先进去轻轻拉开窗帘，打开窗户。

　　一张一米五的小床，床头上方的墙壁贴着一张画，依然是出自言其温之手。床尾对面是一个两扇门的木质小衣柜，衣柜上面有一个压缩袋，应该是当时收起来的冬被。靠近窗户那边是一张小书桌，窗户旁边的墙壁还贴着很多奖状。

　　言其温：“我妈喜欢自己做小零食，每次我写作业的时候她都会拿一些饼干或者小蛋糕给我填饱肚子……”

　　“我还在书桌上写了‘言念君子，温其如玉’。”言其温说着在书桌寻了寻，忽的扬起嘴角，“哥，你看，还能看到。”

　　褚君念走过去低头一看，虽然布满尘埃，不过依稀能看到书桌角那八个字体有些幼稚的字。

　　言其温无耻道：“原来我从小就期待着可以遇到哥。”

　　褚君念没有怼他，只是抱了抱他，肯定道：“我也是一直等着其温。”

　　“……”

　　看完卧室言其温带褚君念简单参观家里，还给褚君念讲着幸福的往事。

　　言其温：“以前我五点半起来和我爸去跑步四十分钟，那时候……”

　　那时候言其温有些瘦小，言勤书为了让他身体看起来强壮一些带着他晨跑。每天早上跑四十分钟，回来的时候刚好温舒予也做好早餐。

　　温舒予每次都会笑盈盈地看着进门的父子俩。

　　“回来啦，今天我做了三明治，还加了其温喜欢吃的烤肠，快洗手吃饭。”

　　言勤书会故意吃醋道：“那我的呢？有没有加我喜欢的培根呢？”

　　温舒予无奈笑道：“有有有，其温你看爸爸还吃你的醋呢，哈哈哈……”

　　言其温总会嫌弃道：“哎呀爸，你丢不丢人，还跟我一个小孩子抢妈妈的爱。”

　　“哈哈哈……”

　　那时候多好，一家三口，虽然并不是很富裕，却过得很幸福。

　　褚君念听完掐了掐言其温的脸颊，有些揶揄道：“为什么每天锻炼身体的人那时候还矮矮瘦瘦的？”

　　“我这叫大器晚成，蓄存能量等时机成熟了就突然爆发。”言其温说完得意地挺了挺胸膛，“现在我不是比你高了五公分，我这是有计划的。”

　　“满口胡言。”

　　“……”

　　五点的时候言其温重新把窗户和窗帘都拉上，然后在昏暗的客厅和褚君念站了一会儿才拉着他出去。

　　在门口依旧看着屋子里半晌才缓缓关上大门，插上钥匙，转动两下，抽出钥匙。

　　“给你，我的家。”言其温说完将钥匙递给褚君念，“哥要收好了。”

　　“其温……”犹豫了几秒褚君念才伸手接过钥匙，肯定道，“我会好好保管的。”

　　要下楼梯时言其温看着对面紧闭的大门，淡淡道：“对面是锡灿的家，也是我的家，只是现在已经卖出去了，下次我带你去看锡灿的父母。”

　　“嗯……”褚君念点点头，随后牵着言其温的手转身下楼梯，“回家。五点出了，回家吃晚饭和奶奶说说话就回晋安，明天还要上班。”

　　“我带你去个地方……”

　　“哪里？”

　　言其温卖着关子，神秘道：“秘密，去了你就知道了，现在去刚好。”

　　从楼梯口出来才看到满天酡红如醉，本来还照耀在五楼的阳光此时已经爬到楼顶。刚走出来迎面吹来一阵晚风，空气中混杂着从各个楼层的厨房里飘散出来的美食的香气。那边的运动器材已经有家长带着小孩子在玩耍了，有两个小朋友在荡秋千。

　　看到那个秋千褚君念脑海里浮现出那时候坐在那里等言其温，言其温下来后会赶紧跑到他面前，有些紧张，傻乎乎道：“哥你等很久了吗，我洗了碗才出来……”

　　“没有呢，我也才刚到。我们去……”

　　褚君念想到那时候言其温的表情不禁笑出了声，言其温听到声音侧头看了看他，也只是宠溺地笑着。

　　沿着街道往西边过去，走过一群建筑物之后视野一片宽阔。

　　夕阳金橘色的光芒此时映在两个人身上，眼前的景象也被渡上一层暖橘色。头顶一群小鸟飞过，耳边一阵扑凌翅膀的声响，还有小鸟齐声歌唱的欢快。

　　走着走着，褚君念瞳孔慢慢放大，心里漾起一方涟漪。

　　这里是……这里是去荷塘的方向。这里这棵桂花树当初只比我高出十来厘米，如今，已经突破两米。那时候干干瘦瘦的枝干如今已经有我的手臂一样结实。

　　那会儿八月一过从这里经过就能闻到一阵清香，因为我的一句“好香”其温还偷偷摘了一枝送我……

　　我记得我带回家找奶奶要了一个玻璃瓶放在我房间里养了好久，每天房里都是桂花的香气，闻到那个味道就会想到其温送我时那个腼腆的表情……

　　褚君念忽然小声呢喃道：“其温那时候真的好可爱……”

　　言其温听到了，转头看着褚君念，不要脸道：“哥是说我现在不可爱了吗？也是，现在哥负责可爱就好了，家里不需要两个人都可爱。”

　　“不要脸……”

　　“……”

　　走着走着就到荷塘了，那棵大榕树还是那么精神。马路下方的凉亭还在，那片荷塘比八年前更茂盛。粉白的荷花、青绿的荷叶在霞光的渲染下颜色变得有些朦胧。

　　靠近凉亭的一汪塘水还能得到夕阳的宠待，映着霞光好似橘子味的汽水，当初懵懂的青春。

　　言其温牵着褚君念慢慢走下石阶，在和凉亭的木椅齐平处停下，拉着他坐了下来，看着远方的荷花，嘴角带笑。

　　“哥，虽然过于心急，但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