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且抬头看看今晚的月亮》枝露白

54、Chapter54

　　一到冬天，万紫整个人就昏昏沉沉下去，打不起精神来。

　　悦然从外面回来，带着几大缕寒风进了门。
　　“我说，你下次进来的时候，能不能手脚快点儿。这风都要吹冻死我了。”
　　她回头，万紫正靠着沙发，怀里抱着猫，半眯着眼睛嘟囊了一句。

　　“万紫，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像极了一个小老太太。”
　　她揶揄了一句，飞快把门关上了。

　　“团团，来我这儿。”
　　万紫怀里的猫动了动耳朵，眯着眼睛没有起身。

　　悦然无可奈何地看着窝在沙发里的一大一小，已经进入半冬眠的状态了，干脆也不自讨没趣，径直去了工作台。
　　等她整理了一下手头的工作，才发现万紫的进度已经奔得飞快，想想天分这东西还真是令人无可奈何的东西。
　　但是说她不勤奋吧，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

　　以前在上沅的时候就是，所有人按部就班地工作，遇上加班也只能哀嚎着续上咖啡继续灯火通明地赶下去。但是万紫从来都没有按照规定的时间来上班过，也从来都没有被催过稿件，甚至他们加班的很多时候都是在追赶她的进度。

　　“新建文件夹里的，都是你昨天晚上做的？”忙活完了好一阵，悦然走到了阳台，问正在晒太阳的万紫。
　　“嗯。”
　　万紫把茶几上的笔记本拖过来，说：“昨晚的稿子太粗糙了，我又补了点内容，等会儿你拿过去吧。反正不着急，我们的存稿对现在的进度足够用了。我觉得——”
　　“什么？”
　　“这已经算是在加班了吧？”

　　其实对悦然来说不算。她每天的工作量也就做个差不多，到点儿万紫就让她回去了，剩下兜底的还有超前的事情基本都是万紫在做。

　　“你别老熬夜。熬来熬去，我怕你又把身子给熬坏了。昨晚几点睡的？”
　　“两点半。”
　　对面那人懒洋洋地答了一声。

　　……行吧，至少不像以前那样熬通宵了。

　　团团从万紫的怀里滚下来，翘着尾巴走到悦然跟前，去蹭她的脚。悦然摸摸她的小脑袋，说：“团团，你真的要变成一个肉团团了，能不能少吃点？嗯？”
　　小猫龇牙咧嘴，扭头不理会她，径直走到玻璃门前趴下晒太阳去了。

　　“你说它胖，它当然不高兴。”万紫哈哈一笑，“晚上喝酒去吧。”
　　“嗯？有什么要庆祝的事情啊？”
　　“不知道。”她脸上的笑意还在，“如果非要说庆祝什么的话，那就庆祝我在这种隆冬里，还能萌生一点半点的盼头吧。”
　　万紫抬眼向窗外望去，冬天暖和的阳光迎面洒下来，照在芝南的每一个院子里，每一张笑脸上。

　　“小瑜哥哥！”
　　声音飘到了二楼窗户，沈明瑜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来了。他放下手里的书，往窗户外也喊了一声：“我在呢，别急着跑。”
　　窗户下空空如也，哪里还能看到小不点儿的身影。

　　闻老师给开的门。
　　朵朵一头栽进去，唬得闻彬一手把她给拎起来。
　　四肢离地的小朋友嘿嘿一笑：“闻叔叔。”
　　“大清早就乱跑，妈妈不是和你说了要把作业都好好写完吗？”
　　“我写完了啊，现在也不是大清早，已经十点啦。”
　　闻彬随手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回头看墙上的挂钟——确实是十点。

　　“那你和妈妈说了你要来我这儿吗？”
　　小孩儿很诚实：“没有。”
　　“下次要和妈妈说知道吗，小朋友。”
　　“哼——放我下来！”
　　闻彬轻轻笑了一声，对着刚下楼的明瑜说：“来，你陪她玩会儿吧。”

　　陶思葭现在自己打理着店铺，比原先是要忙得多了，但也好在闻彬他们几个经常能帮陪陪朵朵。尤其是，答应明天就要开学的小孩儿，每天要轮流送她上下学。
　　明瑜走下楼梯，拉过朵朵，对闻老师说：“你才醒吗？昨晚备课备到几点？”
　　“不记得了，可能三点多吧。”闻彬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很没什么精神地避开了精力满满正在闹腾的朵朵，“下午我还要去学校一趟，你要不陪她回思葭那，或者跟我去学校也行，不过我觉得你刚毕业，对学校也没什么太多怀旧感慨。”

　　沈明瑜的确不太喜欢他在芝南的学生生涯。
　　因为一路都在不断失去，一路受够了冷眼旁观，他本想让大雨滂沱遮盖住自己的眼泪，却没曾想过人生还会拥有触底反弹的可能性。
　　如果再走一遍这条路的话，他笃信，即使坎坷，也会同样感觉幸运。
　　因为我，遇见了你。

　　“啊？你看着我干什么？”闻彬看着他，叼着面包口齿不清地说着，“潦草不要紧，潦倒才是真完了。”
　　沈明瑜：“……”
　　方才的感慨良多的小瑜同学立刻毫无感想。行吧，确实是距离产生美，眼前的和记忆里的完全是两个人吧。
　　“你站在我眼前，我却怀念着曾经”这样乱七八糟的BGM在脑子里搅得一团乱，沈明瑜摇了摇脑袋拼命消杀这种莫名其妙的青春疼痛文学，然后径直从闻彬身边走开。
　　留下一个莫名其妙的闻彬。

　　明瑜走过来陪朵朵：“你要玩什么？”
　　“你的平板里什么都没有啊。”朵朵嘟囔着。
　　沈明瑜那块平板是闻彬给他的，说自己用不上，给他带到学校里做个学习辅助工具也比留在家里吃灰强。
　　他还真就把它当做了个学习工具，朵朵翻开的时候当然什么都没有。

　　“所以我问你想要玩什么呀。”
　　不管是天冷天热，朵朵也是一定要坐在沙发和茶几中间的那块空隙的地面上。她自己家和万紫的家里自然是不用说，而闻老师和笪叔叔家里也被迫铺上了厚厚的地毯。
　　朵朵坐在地毯上，手腕上的银镯子砸得小茶几咚咚响，指着下载界面问他：“你猜？”

　　小瑜不知道。
　　小瑜猜不出来。
　　小瑜只知道4399小游戏。

　　所以他把急救目光投向了闻彬：“闻哥，她平时都玩什么？”
　　“别问我，她平时都是跟着万紫玩的。”
　　朵朵抱着平板敲敲点点，然后又放下：“可是我想和你一起玩。”
　　明瑜倒无所谓，反正他平时也不打游戏，朵朵硬要拉着他玩儿他还说不好能不能跟上她的节奏。
　　闻彬靠着门框看着他俩，突然说：“诶我想起来个东西。”

　　等到闻彬把盒子端过来，明瑜翻开后愣住了：“你这儿怎么还有……”
　　闻老师面无表情：“我没收的。”
　　“啊？”
　　“你不打算还人家吗？万一弄坏了怎么办？”
　　闻彬边把游戏机插上试了试，边说：“他又没找我要，毕业这么多年了也早就不玩这种游戏了。还行，放了这么长时间还没坏。”
　　一大一小两个小朋友愣住。
　　“太过分了。”
　　“是啊。”
　　话虽是这么说，但是下一秒，他俩还是在没有半点良心谴责的闻彬带领下，打开了游戏机。

　　屏幕上低像素红绿格一闪一闪亮晶晶。
　　朵朵的眼睛也跟着亮了：“我从来没玩过这个。”
　　明瑜拿着手柄半蹲下来，下巴抵在膝盖上，一边盯着屏幕捣鼓着，一边漫不经心地跟着说了一句：“我也没玩过，这是八零后专属游戏机。”
　　“什么八零后专属，我是九零后！”
　　闻老师的辩白无人在意，因为下一秒整个房间就充斥着小孩们的吵嚷和尖叫。
　　“啊——”
　　“快快，躲开上面的子弹！没事，我借一条命给你，快跳下去。”
　　“别管我了你赶快趴吧，你后面的！”
　　花花绿绿的前进通道上，两个执抢小人前后上下跳跃着，躲着子弹飞石和火焰快速前进，伴随着滴滴嘟嘟的背景音乐一路轰炸到最后一秒。

　　“耶！”
　　通了关的两个人双手击掌。

　　闻彬这时见缝插针地招呼了一句，说：“我去学校了，等下成光来家里拿衣服啊。”
　　正说着呢，成光就上楼来了。
　　“说我什么呢，彬哥，就……我去，这不是我的红白机吗？我没看错吧？！”
　　闻彬：“是啊，你没看错。”
　　“我妈跟我说她扔了，我买回来就玩过两次，你知道我当时有多心痛吗！”成光回忆起来，满脸悲痛。
　　“还不是阿姨当时怕你影响学习，就放到我这了呗。”
　　“影响我学习，就不影响你学习吗？”笪成光趴在扶手上喊了一句，“今天的晚饭没你的份！”
　　闻彬的声音从楼梯慢悠悠地飘上来：“不吃你的饭，我也不会饿着。”

　　明瑜把他的衣服拿了过来。
　　南方的雪看着晶莹剔透，实则总是湿漉漉的，夜归人的衣裳免不了被打湿。前几天晚上成光送了万紫回去，回来就换下外套，接着又赶去了姐姐家，衣服就落在了闻彬这里。
　　“还好之后几天都是晴天，衣服和围巾每天都拿出去晒过了，你今天正好拿回去。”
　　“谢了啊。”
　　“不用谢我了，是闻哥晒的。”
　　成光看了一眼明瑜拎过来的帆布袋，里面放置的衣物被叠得服服帖帖整整齐齐，俨然不是出自他这认识了二十来年的发小之手。

　　听我说，谢谢你小瑜，这个家没你得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