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的时代》北堂斯儿

1、回忆里的男孩与女孩

　　她，有着世界上最精致的五官以及最为修长的四肢，虽然并不是绝世美人，却拥有着无与伦比的气质。一看就读过很多很多的书，“腹有诗书气自华”嘛，古人说的一点不错。这时她正坐在劳斯莱斯里，百无聊赖地发着短信。
　　“北北，你在哪里？”
　　发件人显示的是“温然”，普普通通的两个字。温然。小时候，语文老师解释他的名字的意思是，“温和的样子”。
　　温和么？
　　北北沉思着。
　　在世人的眼里，他是一个高贵的王子，举手投足之间，显现着优雅的独一无二的气质。他，温然，中国新一代全能性的艺人，正以他的方式，席卷着中国大陆。
　　她是他的经纪人。不仅仅是经纪人，还是他的顶头上司。她是“私家花园”的老板。年轻的老板，22岁的老板。
　　私家花园，是大陆数一数二的经纪公司。旗下，有近千名艺人。慕容北北，慕容世家的大小姐，只负责其中最精英的部分。温然。李鸢尾。叶楚楚。林翩翩。付方舟。
　　温然。
　　北北低头看着这个名字，然后，她张开了嘴：
　　“温然啊……”

　　那是一个8月28日。慕容北北上高一了，是市重点中学。班上没有她认识的人，她一直沉默地坐着。老师站在讲台边，好像在登记个人信息。她也走上去了，小心翼翼地填了表。等到大家都来齐了，老师要按大小个排座位，她去了。她几乎是班上个子最矮的女孩，所以一开始就往前面站。她旁边男生那队第一个是一个穿着牛仔裤的男孩。他很瘦，但是个子很高，比北北高大概一个头。而且，不停地抖着双腿，好像在打着什么节奏。北北纳闷道，他那么高，为什么要站第一个啊？而且，为什么要一直抖腿呢？
　　排完座位了，北北自然是第一排，那个男生呢，她瞄了一眼，坐在很后面的倒数第二排。于是她又感叹了一句，是啊，那么高凑什么热闹啊。本来就应该坐在后面的。
　　然后自我介绍呗，北北又是前几个说的。
　　她是谁呢？她是慕容家的人，这一点，就够了。
　　但同时，她是一个网络写手，背着爸妈偷偷进行的事业。她在网上的名字，叫“城堡的魔女”。
　　但是她不想暴露自己。那是她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一片原野，她不想让别人涉足。于是她说，大家好，我是慕容北北。我喜欢听歌，唱歌，写小说。数学不好，希望大家能够帮助我。
　　同学们笑了。她有点不好意思。
　　她的数学是真的不好，但也是相对的。她的其他科目都十分优秀，继承了慕容家的传统。
　　可是她无意看到了那个牛仔裤男生，发现他的表情很冷漠，她从小害怕那种眼神，自己不禁抽了一下。
　　过了很久，那个男生上去发言了。
　　“我是温然。我名字的字很简单的，呵呵。我觉得和大家相遇是很自然的事，希望和大家愉快地相处，度过将来的三年。”
　　北北近距离地看着他，记住了他的名字，温然。温和的样子。温然。
　　“那种人，一定要离远点。”
　　耳畔忽然想起了父母的话。北北觉得诧异。温然看上去虽然不好接触，但也不是刁蛮任性不好惹的人。还算比较温和吧。
　　但是父母说了，这样的人要离得远一点。父母看人那么多，应该不会错的。
　　小心啊，北北。

　　“我在外面。”
　　北北的短信很少写标点，但是这一次她写了。温然摆弄着手机，看着她的回复。
　　“我在外面。”
　　他录音的时候，她从来不进来。好像，和他保持着距离。七年了。
　　外面冷么，老板？
　　他在心里这么问着。但是他不会这么写。他也不会发短信让她进来，他没有这勇气。
　　温然从窗户向外望去，看不见她，也看不见她红色的劳斯莱斯。他假装自己看见了，虽然抓了一辆路边停放的车，想象着北北坐在里面的样子。
　　她无法认可他的实力么？他唱的还不够好？
　　……

　　北北的脑子不好不坏，记人也不快不慢。高一开学一个星期后，她要到教室后面拿一本书，路上却被温然挡住了，他就站在走廊上，直直地挺着身子，有说有笑的，不知道和他后面的男生在胡吹什么。
　　“对不起啊，李潇萧，让我过一下。”
　　她小心翼翼地说，犹豫了一下，还是扯了扯温然的袖子。
　　“哈哈~~~~”两个男生一起爆发出了笑声，正当北北茫然无措时，温然弯下腰望着她，“大小姐，我可不是李潇萧——”
　　“哦，对不起啊对不起啊……”
　　北北觉得很窘，就赶快跑开了。
　　恩，怎么把人都认错了呢！她明明知道他叫“温然”，却还把他叫错了，就好像，本能一样……

　　一个星期后，他们考了一次数学。数学老师第二天就把卷子判好了，在讲台上表扬着。
　　“这回我们九十分以上的一共有三人。宋佳芳，马静，慕容北北。”
　　什么，北北离老师很近，失态的瞬间被看的清清楚楚。
　　拿到卷子，上面是鲜红的九十分。
　　恩，还觉得会得八十多分呢。其实在这所重点中学，考的又这么难，八十多分也是不错的。北北给自己的目标就是八十五，没想到多了五分。
　　她仔细看了一下，错的全在最后那道大题上，是关于集合的分类讨论题。她脑子不好不坏嘛，分着分着就乱了，讨论的时候讨论重了。
　　不过还是很开心呢。九十分呢，少一分都不会这么高兴的。

　　北北在班里有一个好姐妹，那就是她的同桌徐若轩。有一天她们趴在桌子上聊天，正好温然过来了。
　　“姐，我数学最后一题错了十分呢。”北北正在跟轩轩撒娇。
　　温然正在接水，听见这话，凑过身来，饶有兴趣地问：“那你怎么上九十的啊？”
　　这时北北第一次看见他“感兴趣”的时候，她本以为他对什么都会无所谓。
　　她总在他的眼里看到自命不凡的东西，但还是很有礼貌地回答了他，“我其他的没错，正好九十分。”
　　“哦，那你能告诉我最后一题怎么做么？”他眨眨眼睛，他的眼睫毛很修长。
　　“我不会啊。”她的回答有点无力。
　　“没事没事。”温然摆摆手，好像一开始就没有问她的意思。
　　温然走了，她觉得很莫名其妙。

　　北北学习很刻苦，晚上精心算了算，把那个题讨论出来了。第二天看见温然，犹豫了一下，但她是很善良的女孩子，就喊住了他。
　　“温然，你昨天问我的数学题我做出来了。给你看。”
　　她把卷子给他，他瞅了一眼。他的眼里没有经验，也没有感谢。
　　“我能拿回去抄一下吗？”
　　“恩，可以。”

　　可是接下来又有问题了。到了周五温然还没还她卷子。
　　周末北北要复习，于是很抓狂。她和温然不熟，如果不是必须，她不想和他说话，
　　“那种人你就不能借他，他要给你弄丢了怎么办啊。”徐若轩心疼地批评着她。她和北北初中时上过同一个辅导班，在班里算比较熟悉的。
　　北北点头。也许她不该借给他。
　　“赶快要回来啊。”轩轩扯着她的胳膊。
　　“恩。”北北下定了决心。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到教室后面去找温然。李潇萧不在，温然趴在桌上，可能睡着也可能没睡。
　　“温然！”北北叫了一声。
　　温然抬起疲倦的眼睛，原来他没睡着。他用疑惑的眼神望着北北，没有吭声。
　　“你能把我的卷子还给我吗？”北北认真地说。
　　“什么卷子？”他眨眨眼。
　　“那天的数学卷子。”她的心里此时已有不满。
　　“哦，我找找。”
　　他把书包放在腿上，手伸进去，一项项翻，一通手忙脚乱地找。终于，她可怜的卷子皱皱巴巴地出现了。“还你。”
　　她不动声色，但是心里很不高兴。他不尊重她，把她的卷子揉成这个样子。不会有下次了。北北拿起卷子，礼貌地说了声“谢谢”，转身，走掉。温然打量着她的背影。他的眼神有点奇怪。

　　北北回到家，爱八卦的管家立马过来了。他是个脾气很好的老先生，很惯北北，或者说，一看见从小带大的北北就心里美。
　　“北北啊，有没有在新学校碰到什么好男生啊？”他就喜欢打听这个，生怕大小姐被哪个男生抢走了。
　　她摇摇头，整理着书包，没看管家。
　　“晨晨联系你了没？”
　　她又是摇摇头，但抬起身。
　　龙晨。龙晨。麟龙的清晨。
　　龙晨，一个像天子的名字。
　　龙晨，一个像王子的人。
　　她初中同学，同校不同班。他们都很优秀，互相认识，抬头不见低头见。他们一起考到了这所市重点高中，他的班比她好。是第一实验班。
　　他们的关系，可以被定义成什么呢？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虽然她总是在思考着这样的问题。思考着她和龙晨的一切。
　　“我想你对我温柔。”——“这有什么不对。”
　　不，他们不会进行这样的对白。他们的感情，比这样的深沉。青梅竹马的感情，年级金童玉女的感情，从小到大就存在着的感情。但北北感觉，龙晨不会被任何一个女人真正征服。
　　她叹了口气。

　　温然终于结束了一天的录音，在这寒冷的冬天，他拉高了衣服领子，走了出去。他要回家了。北北关心他，他知道的。不然不会过来陪他录音，虽然没有进去。远远的，他看见了那辆红色的劳斯莱斯。温然笑了，虽然他可能没意识到自己笑得这么自然和开心。他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