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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象牙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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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混乱,梦境里什么都有。
唐繁锦先是梦见池鸣阳重病不起,自己则成为看床护士,整天忙东忙西不说,还要提防蒋玉涛领导的随时监督。
这日,她正准备给池鸣阳插留置针,针尖刚要刺入皮肤,就听见身后一声吼:“你在干什么!”
她吓一跳,头也不敢抬,面前阴影却仍在不断逼近:“报告领导,我在插针。”
蒋玉涛沉声问:“昨天请你吃饭为什么没来?”
池鸣阳戴着氧气罩,此时也睁开眼睛看她。
她十指快在胸前搅成麻花,磕绊地说:“我,我有事情。”
话落,蒋玉涛冷笑三声。
她尚未反应过来,对方阴冷的脸已逼着面前。她惊得向后退,脊背却抵在白墙:“我,我......”吞吐着,说不出话来。
蒋玉涛再朝前半步,鼻尖对鼻尖:“你不会是喜欢我吧?”
“啊—!”
唐繁锦被吓醒了,猛地坐起身,心脏仍在胸膛狂跳,仓促地朝旁侧望,见没有蒋玉涛身影,才后怕得直拍胸口。
“你怎么了?”
王秋盘着头发走出洗漱间,莞尔问,“做噩梦了?”
唐繁锦点头,视线落在幕布上:“我们昨天看的啥电影啊。”边说边揉脑袋,却依旧感觉昏沉。
王秋皱起眉头想,指尖轻敲下颚:“好像是部爱情片,讲护士和病人的吧......”摊手,随意说,“具体我也没仔细看,但主角应该没错。”
“救命。”
唐繁锦嗷呜一嗓子趴进被褥,话音沉闷,“早知道就换部喜剧看了。”
王秋笑,将她逮出被窝:“起床吧大小姐,走,跟我出去晨练。”
唐繁锦发丝散落,眼底顶着两块乌青:“这才几点,我好困。”含糊地说,带有些撒娇意味。
“一日之计在于晨。”
王秋掀开被子,双手叉腰,“想要艰苦奋斗,就必须先强身健体。起来,咱们跑步去。”
唐繁锦被她磨得没办法,只好慢悠悠地穿衣洗漱,简单准备好早饭装进保暖包里。
王秋瞧着,忍不住打趣道:“这是给204的吗?”话落,又皱眉思索着问,“池鸣阳这个名字好熟悉,是网红吗,还是演员?”
“他是TKG的选手。”
唐繁锦回答,挎着保暖包说,“走吧,我先把早饭送去。”
王秋听见TKG就明白了,缓而点头:“原来是搞电竞的。”
一路向前,两人停在204门口,唐繁锦去敲门,王秋抱手在后面等待。
“咚咚咚”三声后,门被朝外打开,探出只骨节分明的手。
唐繁锦将保温包递去,屋里人也递出来个包裹,双方甚至一句话都没说,那扇门又‘砰’的关上了。
王秋震惊:“你们哪里是在送早饭,不知道还以为是特务交接呢。”
唐繁锦打开池鸣阳给的包袋,里面装得是昨日送去的碗筷,全被都已被洗干净还带有淡淡的酒精味。
唐繁锦莞尔,心道:‘他可真仔细,竟然还知道消毒。’
王秋没等来回答,些许不满地说:“喂,你有没有听见我说话。”
“听见了。”
唐繁锦笑得直摆手,将包袋放入门内,转身搂住她肩膀,“大小姐,我们去锻炼吧。”
王秋哼哼道:“这还差不多。”
两人刚说笑着走下楼梯,唐繁锦刚抬眸,隐约间一黑影闪身退去。她正有疑惑,倾身就瞧见蒋玉涛浇花的背影。
梦里的场景再次浮现,唐繁锦一哆嗦,忍不住嘟囔:“......早知道不出门了。”
蒋玉涛顾自浇花,手拿软管到处晃,任由流水洒落满地。他东走西走,偏偏就离平台两步远,仔细掂量着距离,防止水花溅落上去。
唐繁锦下意识看向休憩之处,阳光拂过,木板间始终干燥。她微怔,忍不住看向蒋玉涛的背影。
王秋以为她仍在尴尬,忙与她递去鼓励的眼神,牵起她的手,率先走入庭院。
恰时,水声停歇。
唐繁锦仓促地收回目光,转头,故意避开与他对视。
蒋玉涛看向她,却在与王秋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晚上。”
王秋摊手,“工作的事情办完了,改日我将房租付给你,再续租三个月吧。”
唐繁锦惊讶,忍不住轻声问:“你年假这么长吗?”
王秋笑着解释:“傻瓜,当然是因为我停薪保职了。”
蒋玉涛对她的故事并不感兴趣,目光仍注视着唐繁锦:“大清早的,你们去哪?”
唐繁锦低头,拼命忽视他炙热的视线,推了推眼镜,硬是没回答。
又是王秋开口:“晨练啊。”抬眼瞧天色,又抱歉地补充,“不好意思啊,我们要先走一步了。否则过会阳光太烈,是会晒黑的。”说罢,拉着唐繁锦向前走。
双腿仿佛灌铅般沉重,唐繁锦磨蹭得走过蒋玉涛身边,却仍克制不住地提眸偷瞄着他。
“你现在......是连话都不愿和我说吗?”
蒋玉涛侧目,恰与她目光相对,是笑,言语间却尽为苦涩。
视线触及之时,心尖亦随及一颤。
“我—”
唐繁锦下意识否认,话语却卡于唇齿,片刻,只轻声说,“我刚去看过池鸣阳,他状态好些,应该再过两日就会痊愈。”
蒋玉涛蹙眉,转身看向她,沉声说:“你知道我说得不是这件事。”
日头渐高,阳光劈开云层尽数朝地面而来。
王秋抬手遮太阳,躲进阴影里,并没有打扰二人交谈。
“那我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唐繁锦又委屈又生气,胸口急促起伏,半晌才忍住恼意,“借过,我要去锻炼了。”
王秋这才将她护在身后,挥手与蒋玉涛打招呼:“蒋老板,我们走啦。”
说罢,两人并肩走出远门。
铁栅门打开又合拢,庭院内终究只剩蒋玉涛一人。他攥紧软管,手臂因用力而轻微颤抖,片刻猛然将其摔下。
水管砸到地面后弹起,水渍溅到平台之上。
蒋玉涛双手叉腰气呼呼地喘息,实在搞不懂唐繁锦究竟为何如此,越琢磨越心堵,甚至感觉这满院的花都是累赘。
“之前不还好好的?”
蒋玉涛挠头想,面上沉郁之色更甚,“我也没有惹到她啊。”
他站立半晌,才弯腰捡起软管,用干净的布擦去平台上的水渍,缓而朝二楼走去。
蒋玉涛踏上楼梯,脚步稳而沉,仿佛每步都经过十足的考虑。足尖跨过最后一节台阶,继而向左,停在201门口。
“咚咚-”
蒋玉涛冷着脸敲门,眉宇间似被阴云笼罩。
半晌,才传来拖拉的脚步声。
李立打着哈欠来开门,发丝乱糟糟得,挠头问:“大哥,这才八点半啊。”颓然得,几乎睁不开眼。
蒋玉涛攒有火气,说话自不好听:“八点半还赖床,你要睡到下午?”
李立垂首,脑袋快跌入肩膀间,半晌才抬起头,挤出笑问:“有啥事啊。”
蒋玉涛这回却是沉默,薄唇紧抿着,依旧蹙起双眉。
李立等了半刻仍没回应,又攒起笑说:“没事我可就关门了啊。”话音未落,就要往房里撤。
“等下。”
蒋玉涛终于开口,眼神别扭地望向别处,“我有些问题要问。”
在印象中,这还是他第一次服软。李立更懵了,瞪大眼说:“啊?”
云层左右散开,阳光将路面烤得滚烫。
王秋左手撑住膝盖,右手用腕巾擦拭额间汗水。她脸色涨红,累得直喘粗气,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厉害啊,我算服了。”
唐繁锦仍在原地跑步,被汗水浸湿的碎发紧贴脖颈:“来。”招手,“我们再跑一圈。”
王秋半晌才缓过气,一个劲摇手:“不了,不了。”朝天指太阳,被晒得眯起眼,“阳光太毒,我可不想被晒黑。”
“那我再去跑。”
唐繁锦边说边转身,“你在这里等我。”
王秋猛灌两口水,匆忙往阴影里躲,擦着汗提醒:“你慢些跑,别累坏了。”
“知道!”
风刮过侧脸,空气都带着热,胸口仿佛要被撕裂开,身体仍在疯狂向前。
唐繁锦奔跑着,似乎只有这样做才能忘记烦恼,周围的场景逐渐模糊 ,耳畔的声响开始退却,在尽数淡化之中,仅有自己的心跳仍如雷鸣般鼓动。
又跑过铁栅门前,唐繁锦侧目扫去,视线落在空荡的院落。蒋玉涛已经离开,花叶间的水珠也悄然蒸发。她垂眼,缓而停下脚步。
王秋看着她走向自己,笑问:“不跑了。”
“嗯。”
唐繁锦拿起放在旁侧的水,小口抿着,“好累,我们回去吧。”
王秋点头,抬手搭上她肩膀:“好,都听繁锦的。”
唐繁锦垂眼,指尖磨搓着瓶身,半晌只是轻嗯回应。
房间内,阳光倾覆桌面。
李立托腮打哈欠,直至听完蒋玉涛的讲述,才一本正经地问:“你当真就只提到‘回报’吗?”
蒋玉涛沉声说:“嗯。”含着糖,垂眼盯向桌面。
“啪。”
李立一拍桌,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环抱起手,笑呵呵地看着蒋玉涛:“哈,我估计知道原因了。”
蒋玉涛蹙眉,没好气地说:“有屁快放。”
李立故作神秘地清嗓,挪动着凳子凑上前,压低声音问:“唐繁锦是不是喜欢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