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牙塔》岑岭

42、象牙塔

　　深红背板正立在大门左边，在一众应援告牌里格外显眼。加粗的花字从左而起，正写着‘不惧前路，勇攀高峰’。

　　唐繁锦一怔，下意识问：“TKG也来参加校园联赛吗？”

　　蒋玉涛想起了池鸣阳，亦转头看向学生会同学，眼里是同样的探究

　　对方回答：“我们邀请战队进行表演赛，今天来的都是二队成员。”对上蒋玉涛的目光，又作解释，“这是活动的神秘彩蛋，对之前的流程没有影响。”

　　蒋玉涛轻嗯一声，提步进入候场准备。他并没有携带文稿，背影是格外的从容淡定。

　　唐繁锦跟在他后面走，刚踏进里间，耳畔就充斥着嘈杂不断的话音。大家都在为即将开始的比赛做准备，人人来回奔走着，仿佛连最后几秒钟的时间也不愿意浪费。

　　有同学手捧材料，侧身从她身边挤过，“抱歉，让一下。”

　　唐繁锦赶忙答应着，确是无措地站在房间内。她实在帮不上忙，呆在这里只会影响旁人工作，可抬眼去望，怎么也瞧不见蒋玉涛的身影。

　　“你好。”
　　唐繁锦边做手势，边对刚才带路的学生会成员说，“我想出去看比赛，你能帮忙给蒋玉涛打声招呼吗？”凑近些，声音穿过嘈杂，“就说结束后，我在大堂那里等他。”

　　“好。”
　　对方答应，抬手朝右指，“穿过小门就能进入会场。”

　　唐繁锦点了点头，往房间里又望一眼，确认没找到蒋玉涛，才背好背包往会场走。

　　一路穿过人流，喇叭里播放的乐声越来越大。同学们拿着手幅，说笑间进入会场，肩膀紧挨肩膀，像是纷拥入水的鱼。

　　唐繁锦看了看四周，还是坐在最后一排最外侧的位置。这样既方便她外出，也可以不打扰专心看比赛的同学。

　　“安静，现场安静。”
　　学生会长缓步走上台前，将掌心向下压，“首届希望之地校园联赛即将开始，请各位同学有序入场。”

　　会场一阵躁动，继而安静下来。

　　学生会长满意地微笑，侧身，张开手臂招呼道：“让我们欢迎今天的现场解说，蒋玉涛老师。”

　　左右传来轰然掌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朝台上集中。

　　唐繁锦紧张地抱紧背包，双眼紧盯前方，生怕错过他出场的任何细节。

　　脚步声起，蒋玉涛从左侧走入台前，右手将话筒放于唇边，却并未开口，只抬眸环顾起会场来，似乎在找寻什么人。

　　待他的视线触及最后一排的唐繁锦时，目光微顿，唇角下意识上扬，这才泰然地朝观众望去：“同学们好，今日请多指教。”

　　唐繁锦仍在专心地调整相机参数，并未意识到他视线的停留，只听见他开口说话，心尖就随及一颤。

　　旁侧，有学生小声议论：“这个解说声音挺好听的。”
　　同伴点头附和：“嗯，好重的播音腔，一看就知道是专业人士。”
　　他又说：“看来学校还挺重视这次比赛呢。”
　　“肯定啊，这可是希望之地的首届校园联赛。”

　　他们又说些什么，大都是和游戏内容相关。比赛随及开始，除却对讨论比赛，周围有更多人的议论起蒋玉涛，言语里皆是藏也藏不住的赞赏。

　　舞台上，年轻的选手在竞争着。蒋玉涛实时的解说使这场比赛更为精彩，他完美地表达每一场的关键节点，又在战况平息时以语言调动气氛。

　　音乐声渐歇，耳畔似乎只能听见人们对蒋玉涛的表扬。

　　唐繁锦心脏开始狂跳，想大声告诉他们蒋玉涛的好，想让所有人知道蒋玉涛是最优秀的主播。她就像拥有璞玉的收藏者，在低调多年后终于等来露脸的机会，万般高兴之余，只希望全部人都看见怀里的宝贝。

　　“他就该站在人群之前。”
　　唐繁锦双手捧于胸前，轻声说，“他原本就如此亮眼。”抿唇笑，满眼都是倾慕与敬佩。她举起手机在光影中捕捉蒋玉涛的身影，要将这一刻永远都留存于记忆里。

　　“少年出英雄，经百战，登高峰！”
　　蒋玉涛话音穿过观众的欢呼，“让我们恭喜师大代表队以2-1的比分获得本场胜利！”

　　三轮小场全部结束，短暂的休息后是师大对战TKG的表演赛。

　　观众席开始躁动，有同学起身去卫生间或到超市买奶茶和零食。

　　唐繁锦坐在位置上挑选照片，一幅幅挑选过去，竟是哪张都不舍得删。

　　这时，身后大门被推开，有脚步声从后而来，停在右侧的座位上。

　　唐繁锦起初以为是归来的同学，并没有太多留意，仍专注地翻看着相册，满心都是欢喜。

　　“请大家回到座位。”
　　学生会长出来走流程，背景音乐在放着HPL的赛季曲，“TKG和师大代表队的比赛即将开始！”

　　话落，周遭哗然。同学们争相探头看，都希望瞧见自己喜欢的选手。在一众讨论声中，CHI的名字被多次提及。

　　“TKG诶，那CHI神会不会来？”
　　“可能，他反正没在大名单上，有的是时间参与战队活动。”

　　唐繁锦听见池鸣阳的名字，下意识抬头张望，却只看见五名身穿TKG队服的生面孔。学生会成员说得没错，这次来参加表演赛的都是二队成员。

　　“就说他不会来。”
　　唐繁锦嘟囔着，顺手调出照相模式，“白让粉丝期待喽。”嘀咕完，又探头朝解说台瞧。

　　蒋玉涛仍穿身蓝色西装，正侧耳与工作人员交谈。不知对方讲些什么，他将话筒收在背后，欠身点了点头。

　　唐繁锦既想拍照片，又担心被旁人瞧出心思，忙掩唇轻咳，借机观察周围是否有望来的视线。余光刚探向右侧，眸子却蓦然一怔。

　　灯光下，有人身穿黑色连帽衫，戴着口罩，翘腿坐在自己右边。他们之间所隔走廊，对方又侧身而坐，实在无法辨认其容颜。

　　可唐繁锦就是感觉他眼熟，这肩宽和身高分明与池鸣阳相似，垂眼看向其膝头，他搭在腿边的手果真有贴过膏药的痕迹。

　　他看比赛时十分认真，偶尔用手机记录着技术要点，遇见TKG成员失利时，也会蹙眉沉下脸色。

　　周围人只以为他是TKG的忠实粉丝，并未对其身份做过多的探究。

　　但唐繁锦知道，他就是池鸣阳。没有对某项事物极致的热爱，是无法做到这般专注的。

　　TKG赢得第一局比赛，粉丝们纷纷振臂欢呼。

　　池鸣阳仍直视舞台中央，看着年轻的选手在侧耳交谈，眼里多了几分莫名的情绪：像是羡慕又像在回顾过往。

　　唐繁锦瞧向他，突然想起曾在204门外听见的键盘敲击声，心里蓦地有些难过。他整日呆在房间练习，应该十分渴望重回战场，可却始终没有再迈出一步。

　　人们的嘲讽与恶评如荆棘缠绕，使这条本就难走的路更为艰苦。长期面对冷言和否认，内心再强大的人也会受到影响。

　　唐繁锦不敢再回忆遭受贬低的日子，却能完全明白池鸣阳的感受。可他是想要彻底放弃，还是在恐惧无力战胜曾经的自己呢。

　　唐繁锦不敢去想，指尖用力攥紧背包，假意没有认出对方，想让他能多获得一些宁静。

　　休息结束，第二轮比赛开始。

　　池鸣阳没有再记录，眸光深沉地看着屏幕上的实况，不知到底再想些什么。

　　或是受选手的态度影响，蒋玉涛的解说风格更为正式，对这些追求梦想的年轻人予以最佳的尊重。

　　TKG到底是HPL的专业战队，对游戏节奏的理解和把控格外突出。师大代表队在第一局胜利之后，就再也没有过顺势的机会。

　　一个小时十二分钟，表演赛宣告结束。

　　蒋玉涛做完最后的结场告别，就欠身退向幕后。TKG二队成员与师大代表队的同学握手拥抱，又互相揽肩向在场的所有观众鞠躬。有粉丝着急上前送花，举起灯牌喊着：“TKG夏季赛加油！”

　　周遭皆是喧闹，唐繁锦却感觉眼热得厉害，下意识朝旁侧看去，右边的位置已经空荡。

　　池鸣阳不知在何时离开，并没有选择与蒋玉涛告别。可学校与有间小楼相隔甚远，现在又近晚高峰的时间，出租车比平常更加难等。

　　如果被TKG的粉丝遇见，他一个人又该如何应对胡乱的局面呢。

　　唐繁锦实在担忧，起身就要朝大厅跑，四处张望着，希望能在人群中找到熟悉的身形。

　　不远处，玻璃上似乎印出池鸣阳双手插兜，低头向外走的背影。

　　唐繁锦欢喜，赶忙推开人群去追，肩膀刚从缝隙间挤出，手腕却蓦地被人握住。她一惊，仓促间回头，竟对上蒋玉涛焦急的眼睛。

　　“你去哪？”
　　蒋玉涛急声问，话音中带着奔跑所至的喘息。

　　唐繁锦从未见过他如此着急，一瞬也有些慌了神，下意识指向旁侧，怔怔开口：“池鸣阳来观赛了。”

　　人群开始挪动，大部队逐渐围聚在门口。

　　蒋玉涛顺其指向看去，眉头悄然蹙起：“哪都别去，在原地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