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牙塔》岑岭

28、象牙塔

　　隔日，唐繁锦醒来时四处寻找，却没有瞧见王秋的身影，房间被打扫得很干净，叠好的薄被和枕头正放于躺椅。她以指代梳整理头发，打开手机就看见对方的信息。

　　“我先回去了，早餐挂在门口。[爱心]”

　　唐繁锦赶紧趿拉着拖鞋跑去开门，探头向外瞧，装有面包和牛奶的塑料袋正一摇一晃地挂在把手上，烘焙特有的香味唤起肚子里的馋虫。她忍不住咽口水，轻手轻脚地将东西提进屋，边单手解包装边回微信：“感恩的心。[鞠躬小熊]”

　　简单解决早饭，唐繁锦咬着皮筋扎好头发，赶紧投入新一期的拍摄。这次选题定为家庭版奶糕，是简单易操作的零食。她选取草莓，蔓越莓和抹茶三种口味，加好机器后就开始工作。

　　热锅后加入黄油和蜂蜜，待黄油融化，再倒入一袋子棉花糖。

　　唐繁锦按照蒋玉涛曾经的教导，每步都更换机位拍摄，从不同角度展现食物的可口，也使得素材更加丰富。在倾倒奶粉时，她特意将镜头靠近锅边，少量多次的添加，就为捕捉到最满意的镜头。

　　虽然选题唯一，但口味的差异使得视频内容更显充实。同样是一分钟的时长，素材含量却是之前的几倍。

　　唐繁锦小心翼翼地将奶糕切片，又拿出新准备好的小熊分装袋，挨个将奶糕放入小袋后封口，满满当当地铺满整张桌案。她又将镜头摆在旁边，捧起封装好的奶糕倾覆而上。待最后一块糕点落地，她才长长舒了口气，疲惫地瘫软在椅背上。

　　小口喝完水，唐繁锦稍微恢复些力气。房间里弥漫着果香和浓郁的奶味，她食指大动，没等结束录像就拿起一块品尝。绵软中又带着Q弹，满满奶香与果干的甜腻中和，轻轻一抿就融化在唇齿间。

　　“好吃。”
　　唐繁锦忍不住又去拿，小声夸自己，“我可真厉害。”说完又笑，起身关闭摄像。

　　她挨个将视频备份在硬盘里，简单粗剪后删除掉多余的片段，带着耳机突然听见自己的声音，又开始脚趾扣底地尴尬起来。

　　随时间流逝，日头逐渐偏西。

　　唐繁锦掩唇打哈欠，边导出粗剪好的影片边起身收拾桌案。做好的奶糕太多，她一个人实在吃不完，留下部分后就其余的分装成四份，四种口味混杂着挨个放入小熊纸袋内。

　　用蓝丝带扎好蝴蝶结，简单一番装饰让礼物更有仪式感。唐繁锦凑近看，仔细调整蝴蝶结的位置，待完全让自己满意，才一并拎起走出房间。

　　她敲开房门，李立自是欢喜地接过，由衷感慨道：“有位会做饭的邻居可真好。”

　　唐繁锦玩笑似地翻白眼，手指向旁边：“行啦，我去找王秋了。”

　　李立探头去望203的房门：“她一大早就出门了。现在还没回来。”

　　唐繁锦一怔，继而说：“这样啊，那204应该在家吧。”

　　李立摇头：“我今天没见过他。”

　　唐繁锦轻嗯着转身，似乎要去敲204的房门。

　　李立忽然拉住她：“诶，等下。”见她疑惑地望向自己，忙解释，“他从来没有和我们打过照面，想必也不愿意受人打扰。你这样敲门，恐怕不太好。”

　　唐繁锦想了想，自顾自地出主意：“那该怎么办，要不我写张纸条放在门口？”

　　李立轻啧：“直接让蒋哥交给他啊。”抬头，冲她手里的三个纸袋努下巴，“反正你也要交给蒋哥，这样还方便些。”

　　心思被点破，唐繁锦耳尖泛红，下意识将东西往身后藏：“我知道了。”垂眼避开对方视线，磨蹭地要往一楼走。

　　“等等！”
　　李立探出身体喊，声音回荡在走廊。

　　唐繁锦拿不住窘迫，压低嗓音问：“你还有什么事？”

　　李立嘿嘿笑，冲她招手，见她没有过来的意思，又清嗓道：“我们下周准备去迪士尼，你要不要一起来？”

　　唐繁锦眼眸亮起，眉头轻蹙仍是纠结：“除你之外，还有谁？”

　　“我对象啊。”
　　李立飞快回答，“你们两个女生正好作伴。”

　　唐繁锦几乎冲动地想要立马答应，理智却在不断叫嚣：“我在考虑一下，明天给你答复。”

　　李立说好，目送她离开视线，边咬着奶糕边给蒋玉涛发消息：“去不去迪士尼玩？”

　　蒋玉涛门口，唐繁锦的手举起又垂落，久久没能扣响门扉。她紧张地咬唇，醉酒时的回忆又涌上心头，就再也没有勇气迈出这一步。

　　下意识想要逃走，双脚却仿佛被粘连于地面。

　　‘唐繁锦要勇敢一些。’
　　她自语着，更用力攥紧掌心，指甲刺入皮肤带来细微而尖锐的痛。

　　周围的静默使时间流逝得愈加缓慢，她好似一直都站在原地，从来不愿改变也没有进步过，这般软弱的怯懦，不是她喜欢的自己。

　　“不管了。”
　　唐繁锦深呼吸，破釜沉舟般扬手，指节用力砸上门板。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蒋玉涛正好看见回李立的消息。对方莫名其妙地发出去迪士尼的邀约，他边打出问号边前去开门。刚转动把手，屏幕上又跳出行字：“小唐同学也去。”

　　蒋玉涛呼吸一紧，指尖不由自主地敲按键：“嗯。”简短的字节躺在输入框内，他正准备点发送，门外就传来梦里的声音。

　　“抱歉，打扰你了！”
　　声音很大，仿佛惊雷炸响耳边。

　　蒋玉涛惊得差点丢掉手机，匆忙间抬眸，看见唐繁锦低垂的发顶，细碎乱发遮住其眼帘，几乎瞧不清她的神色。

　　幸好，她也没有看见自己的失态。

　　蒋玉涛暗自松了口气，仓促地整理好衣衫，才轻咳两声，问：“什么事？”

　　唐繁锦一顿，猛然抬起头，将装有奶糕的袋子朝前推去：“这是给你的。”想了想，又快速补充，“还有你那位住在204的朋友。”

　　一股脑地说完，却半晌没等到对方回应。

　　唐繁锦后悔地轻咬舌尖，暗自埋怨不应该这般嘴快，又绞尽脑汁地思考缓和之法。

　　“我住在204的朋友？”
　　蒋玉涛没有接过面前的奶糕，有些迟疑地重复着。

　　唐繁锦硬着头皮说：“嗯，我没见过他。李立说你们相熟，就想拜托你将奶糕带给他。”

　　蒋玉涛听见李立的名字就明白过来，点头道：“可以。”又摊手，“那孩子也不是什么神秘人物，下次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没等对方回应，垂眼看向袋子里的奶糕：“这是你新一期的作品？”

　　他没有以零食和糕点来称呼，反而称其为‘作品’，一个蕴含创作者心血的作品。

　　唐繁锦感受到从未有过的自豪，连带下巴又昂起几分：“对。”十分骄傲地说。

　　蒋玉涛忍不住笑，语气轻柔：“那你视频也做好了。”

　　提起至此，唐繁锦像泄气皮球般颓下双肩：“还没来得及。”嘟囔着，避开他的目光。

　　蒋玉涛想了想，摊手问：“我可以看一下你的素材吗？”

　　唐繁锦足尖蹭地面，磨磨唧唧地回答：“嗯......我拍得很一般，有些光线和角度不算完美。”

　　蒋玉涛以为她言语下的意思是拒绝，便也没有强求：“那你回去再改改，到时候我看成片也行。”说着，就要抬手关门。

　　“诶—”
　　唐繁锦抓住门沿，侧目朝内挤，硬是将本该合上的门又撑出条缝隙，“我没说不可以啊。”垂眼，眉头轻皱又松开，“但你要回答我个问题。”

　　蒋玉涛莫名开始紧张起来，却又期待她主动提及那个醉酒的夜晚，五指下意识攥拳，嗓音发紧：“你说。”

　　唐繁锦用袖口擦去掌心的汗水，舔了舔嘴唇，抬眼望向对方的眼睛：“你这几天过得好吗？”

　　蒋玉涛一怔，雀跃感逐渐充斥心间：“关心我？”

　　唐繁锦先点头然后快速摇头：“我只是随便问问，你不愿意说就算了。”态度很硬气，却有些心虚地低下头。

　　蒋玉涛垂眸轻叹：“都好，在为主持做准备。”再抬眼，目光在她侧颜兜转，“这样就可以看素材了吗？”

　　“等我一下。”
　　唐繁锦耳尖泛起红晕，短促应答完就往楼上冲，片刻又‘蹬蹬蹬’地跑了回来。她吞咽吐沫，右手撑住膝盖小口喘气，左手递出硬盘：“我都拷在里面了。”

　　蒋玉涛瞧见她急切的模样，一瞬有些慌了神，忙接过硬盘侧身让路：“进屋来吧，喝口水歇一歇。”见唐繁锦点头说好，又赶忙转身倒水，“别急，凡事慢慢来。”

　　唐繁锦此刻已顾不得紧张了。一个劲儿地答应：“嗯嗯，好，我知道了。”

　　蒋玉涛无奈，将水递给她，见她小口喝着，才打开电脑查看她拍好的素材，简单筛选后，又去看她粗剪的片段，随着进度条的移动逐渐皱起眉头。

　　唐繁锦握住水杯，有些紧张地轻声问：“怎么了，问题很大吗。”

　　蒋玉涛没回答，鼠标在某段素材上反复画圈：“你有很生动的素材，为什么没有采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