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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干嘛要避嫌 ...

  •   方家的规矩比家里多,老夫人懒得出来,其他女眷一看也没敢有出来的,但又不想让觉得故意怠慢,于是理由这么说——
      小公子过了年该满十三了,是初晓人事的年纪,故而我们避避嫌。

      方子轻:“……”
      方子轻仰头看阿父,初晓人事是什么,干嘛要避嫌。

      方昕让不用管,谦辞而已,过年就又见到她们。

      方子轻“嗯”一声,也就没管,认认真真摆好自己的药箱,崭新的,阿父给做的,还雕了花,轻巧背着不重,说以后等长大再做个大的。

      把芹婶给缝的小棉枕放好,方子轻板着脸正襟危坐。

      方父以为他紧张,笑呵呵安慰当作玩就好了,自己首先第一个上前,手腕搭于枕:“是这样吗?”

      方子轻:“嗯。”三指轻轻落在肤表。
      目光第一次肆无忌惮打量,平等而视,祖父久居人上,气度不凡,方子轻每次仰着头看都有种被压制的感觉,可能是身高缘故,反正不喜欢。

      ……脉有点、唔,嗯?
      方子轻换一只手,“最近吃得好吗?”他问。

      旁立的管家要作答,方父抬手拦住他,自己道:“说来最近胃口欠开,吃的少,扒几口就撑了,再吃反胃,我这是怎么个情况?”
      原本预备请太医来看看,知道方子轻初出茅庐,所以先请的他,方父看一眼四儿子。

      方子轻眉头微微蹙起。
      很湿,墙里很湿,聚了一洼水,连带墙皮有些脱落。
      再问如厕情况,果然,“墙”出问题了。

      脾是人体的墙,负责放外界精微进入体内,比如水谷精微药物精微,所以有“脾与胃相表里,开窍于口”的说法。
      还有脾统血的说法,精微动起来变成气,气溶进水里变成血和津液,溶这一步是脾脏在干。
      现在围墙里面积了水,湿哒哒,没能及时变成血和津液,说明脾出了问题,这是非常严重的事,看都不怎么进食了。

      旁边方昕见他皱眉更深,意识到严重,看向父亲。
      父亲这些年接待外宾来使,时常要饮酒,其中北胡使者尤甚,喝得凶,胃出过一次问题,请了太医调养,未落下病根。
      现在这是?

      方子轻琢磨着给开祛湿补脾开胃的方,给,“服用后可能会浑身乏力,胳膊疼。”他提醒。
      脾在体合肉,主四肢。
      在墙上敲敲打打,是会痛的——平缓的药见效慢要长期吃,方子轻用了略微烈性的药,敲敲打打。

      方父也没质疑,接过方,还赞一句字写得不错。
      方子轻被夸脸皮薄,傲娇板着脸,嘴角不自觉扬起弧度,掩饰地喊“下一个”。
      方父把身边管家按坐下:“你来,最近眩晕,让看看。”

      管家无奈,起来不是,坐着不是,他还要安排人抓药熬药呢。

      方昕主动接替抓药的活,“父亲。”

      这间方子轻悄悄分出一只眼睛,祖父好像挺开心的样子,大伯和二伯围上去了,三伯后知后觉,正念叨他家孩子的狗爬字,孩子怨气冲天地看过来。
      方子轻眨眨眼,干嘛呢。

      面前管家似乎要站起,方子轻拉住他,还没看呢,别动。
      “眩晕是什么时候的事?”他问。

      “前阵子,也就忙起来走路晃了一下,不算什么大事。”

      方子轻挑眉,脉跟弓弦似的,拉紧松手上下颤,感觉是风邪,方子轻又问有没有哪里麻木,像是失去知觉,或者不受控制在动。

      管家想了想,扶着胸口,胸口偶尔是有麻麻的感觉,连带有些窒息,但把痰咳出来就好了,大抵是堵住。

      内风挟痰,不是外来的风邪,是体内的气乱动,不按规律跑,形成内风。
      ——精微跑动变成气这一步是肝脏的活,小碎步,慢慢动起来,然后是咻一下去撞墙,与水相溶变作血和津液。再然后,血、津液、以及多余的水各自分开,类似于斧头砍断,该去封闭管道的去管道,该去不封闭的去不封闭,多余要排出的排出。
      祖父刚才那是排泄正常,只略比平时多些,所以判断是“气溶水”这步出了问题,脾的问题。

      现在管家这是没咻,又或者咻了后没撞墙没溶水,反正偏离了轨道,到处捣乱,是内在的风邪。
      等过些时候春回大地,地气上升,内风外风呼应,会有风痱的可能,长痱子,很痒的。

      要解表,把风邪放出来,要化痰,然后……方子轻沉吟,提着笔,他判断不出从哪步开始的偏离轨道,不知道是肝还是心还是脾。
      他放下笔,站起,走到管家背后,按了按。
      “痛。”管家出声。

      “这里吗?”方子轻再按,确认问。

      好的,是心。

      “给。”

      管家好奇接过方子,大概在想这真的有效吗,倒也没有出声疑虑,方父都二话不说直接相信,他自然不好质疑。

      方子轻想给扎针的,针的效果立竿见影,但考虑之下还是用药,他喊下一个,观望向祖父那边想知道被包围的后续,眼睛却先被个大肚子吸引了去。

      挺着大肚子慢慢跨过门槛,身怀六甲,女眷。
      不是说不来吗?

      来的是方三的偏房,不是正室,是偏房姨娘,求了老夫人恩典过来的。

      方子轻没见过她,但从狗爬字怨气娃的奇怪眼神猜测,与三伯有关。三伯母方子轻见过,不长这样,那么只能是偏房,或者儿媳。

      虽然对三伯不是很喜欢,但来都来了,大肚子艰难,方子轻让她先过来看。

      “麻烦小公子了。”对面道,声音甜美,懂礼貌,比三伯招人喜欢。
      话说方三呢,方子轻环视一圈,没看见人。

      收回视线,方子轻拍拍小棉枕,让放上来。
      他脸板着,问肚子几月啦,什么个情况。之前与阿兄谈论过两盘棋,方子轻突然想试试,跳出来,看执棋之人,观整体,不究五脏六腑。

      “五个月。”对面说,近来双耳嗡鸣,如厕困难。

      方子轻看了看舌,脸上涂有脂粉看不到真实脸色,但舌头红,不是寒症,应该是热症。
      问是否经常口渴,回答是的,一天要喝很多水。

      一天喝很多水,却大便干涩艰难,那么就是说,喝进去的水都消耗了,耗到哪了呢?
      腹中胎儿吸收的吗?
      方子轻想起阿兄说的不停吃吃喝喝。
      有可能。

      又或者体内有把火,烘烤,煮开水,沸腾咕嘟冒气,热到耳窍。

      脉象显示实证,不虚,说明体内精微数量是增加的,实热证……等等,肚子越来越大,增加好像才是正常的,不加不正常。
      方子轻陷入迷茫,尘平时都怎么处理的这种,好像、用的生津养血、复脉固脱、补元气的药,还有安神的。

      方子轻照猫画虎,选了最安全的几味。

      “小子才疏学浅,当再请大夫看看。”他一边给一边谦虚。

      “所以我开的对吗?”隔天方子轻跑来问尘潜。

      尘潜正和师弟扫雪,在小院。
      小年开始到正月十五元宵这段时间方子轻是不用来报道的,回家跟家人团聚团聚,除旧迎新。
      当然想来也可以,雪归你了。

      方子轻抓着扫帚,无语看着萧某人。
      又不是来找你的,我找尘,所以开的对吗?

      尘潜:“也不算错,保守一般都这么开,换个大夫也如此。”

      方子轻:“那耳窍怎么回事?”

      尘潜:“热邪伤阴,如果确定是热邪的话。”

      方子轻跟随一起扫雪:“那为何不用寒性之药?补药多温补,岂非火上浇油?”

      尘潜谆谆耐心道:“寒性你所理解的,大家一起冷静冷静,一剂药下去,腹中胎儿会因此冷静,从而停止发育,或畸形,或死胎,于母体而言,都有危险。”

      方子轻半懂不懂。

      尘潜:“母体与胎儿之间有一盘棋,十月怀胎都在对弈,孕前期,胎儿弱势,所以我们以保胎为主,孕后期,母体弱势,我们当以保母体为要。”

      方子轻依然半懂不懂,但记住了。
      “母体里为什么会有胎儿?”他突然问,典籍只说天癸至,故有子,但没说怎么有,问过寒月哥,寒月支吾不答,脸红红的,说小少爷长大便知道了。

      萧施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大碗,是刚下的面条,热气腾腾,好香。
      听见方子轻问,道:“等过两年你长大有反应了,再告诉你,现在不急哈,过来吃面。”

      方子轻还想问有什么反应,面条冒着热气还有肉的香味,勾着鼻子,唏哩呼噜好吃。

      ……

      方家邀请之后,忠义侯府紧跟着也邀请。
      方子轻在考虑要不要推后,延期再去,他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在方家连续车轮高强度诊断,吃不消,甚是佩服陈大夫义诊时面对络绎不绝,还能旁教徒弟。

      犹豫着,结果元姚小子直接找上门。

      “美人,美人美人!十万火急,我娘她……”说一半哽咽,满脸的着急,抹一把不知道是眼泪还是鼻涕还是汗。

      方昕见状以为大姐出了事,登时站起,带着方子轻马不停蹄赶往侯府。

      大姐在方昕这里一直是最接近母亲的角色,长姐如母,从小关心他的衣食住行甚至读书念字,一直到出嫁前。

      大姐嫁人后,只偶尔得空能回方家,关心自然减少,仅剩寥寥几句问候,和逢年过节的年礼节礼,方昕正是那时候开始对方家的归属感降低,一个会把家人赶出去变成外人的地方,不如自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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