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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同床共枕 ...

  •   东厢房,灯还亮着。
      萧施已经和衣睡下,门开的动静也没醒,方子轻鬼鬼祟祟钻进来,垫着脚走近听呼吸,绵长舒缓,没醒,他长长松一口气。
      转身打开储物柜,拿出装了土的木盒子——送过来的守宫蛋。

      蛋有三枚,指节那么小,有一颗昨天破的壳,发现的时候只留下蛋壳两瓣,不见守宫踪影,爬走了。

      剩下的两枚里,有一颗隐隐发黑,方子轻捡起它看,确实黑的,不是壳的问题,是里面黑,坏蛋,看来想玩断尾巴只能靠这颗好蛋。
      他又拿出一木盒,把土分装,好蛋坏蛋分开存放,就算坏了也不能放弃坏蛋,但不能影响了好蛋。
      方子轻帮它们盖好土,小心放回储物柜,回头,床上的白衣服依然睡得昏天黑地,没有要醒的意思。

      方子轻拿过布擦拭手上的土,没忍住打了个呵欠,眼角沁了泪。
      他吹熄烛火,摸索着爬上床,高床,嗯,做人要守诺,不能食言,答应一起睡就一起睡,就是可惜平日里熟悉的床突然多了个陌生气息,怪不习惯的。

      脚下突然踩中什么,有点软有点硬,方子轻应激一缩脚,但紧张缩错脚,整个人没站稳,踉跄往前扑。

      萧施被砸了个实锤,闷哼一声,黑暗中他敏捷地伸手,正好托住方子轻的脸,避免砸床板毁容事故。

      “小少爷可算回来了。”他语带调侃道。

      方子轻脸有些发烫,丢人丢的,他爬起,推了推萧施:“你睡里边。”
      “好的,我睡里边。”萧施往床内侧挪了挪,布料摩擦的声音细碎,很快停息,“还有什么吩咐吗,小少爷?”

      方子轻绷着身体仰躺,往外挪了挪,挨着边沿,生硬挤出两个字:“没,睡。”命令般的语气,摆出拒绝交谈的姿态。
      旁边没有回应,不知道是不是真睡了,反正没有察觉到视线的投注,方子轻睁着眼,望屋顶,虽然什么都看不到,一团黑。
      原本很困但突然不困的他咕噜噜转着眼球,漫无目的开始瞎想,想去起夜,想去看月亮,想去看守宫蛋……
      肚子上忽的一重。
      “再热的天,也要盖住腹部,否则明天你就要哭了。”旁边说,声音很低,倒不吓人,但是。

      “才不哭!”方子轻不满,怎么老说他哭,他拍床板控诉,结果右边是空的他差点翻下去。
      萧施及时把他拎住:“好好,不哭不哭,进来点。你似乎睡不着,要听故事吗?”

      努力调整位置想再挪到床边的方子轻顿住,故事?故事他爱听,阿兄每晚都会讲志怪,奇形怪状的鱼马好有趣,萧会讲什么故事呢。
      不过在此之前方子轻想起一件事。
      “萧。”
      “嗯?”
      “秘籍。”

      “秘籍?什么秘籍,哦、街头算命那个?”萧施记起来了,“你想要?”
      方子轻点点头,想起看不到,“嗯”了一声。

      萧施:“改天带来给你,现在没在身上。”
      方子轻又“嗯”一声,推推他,催促:“故事。”

      萧施:“那我讲讲五年前的故事,那时候我十三,你应当还未出生,在母亲的肚子里。”

      “我十三岁,按照族里的规定,每个少年在十五之前,要跟着长辈去外面游历至少半年,这个外面指的是东邺,也就是脚下这片地。”
      “说起来这个规定要追溯到四十年前,在那之前是没有这规定的,是瘟疫平息后,你们的帝王将五皇子和亲我族时附加的条件,希望我族常年派人驻扎邺京,最好把医术传授,大概是被瘟疫肆虐得怕了,所以推出五皇子想一换一。”
      “答应了吗?”方子轻好奇问。

      萧施:“没答应,我们是不可能让族人孤身陷入异乡的,太容易被拿捏了那样,就像五皇子,看似有整个东邺作靠山,实际山高水远,传个信一来一回黄花菜都凉了,所以我们是绝不会让族人如此没有安全感的。”
      “因此跟你们帝王讨价还价,驻京不行,但民间游历可以,长辈带着未满十五的小辈云游,如果有缘遇上有悟性的当地人,可以考虑收下。”
      “我便是在这一规定下,十三岁跟着出来的。”

      方子轻:“可是,尘。”他是问尘潜不就驻扎了吗?

      萧施:“哦师兄那是跟家里闹了矛盾,又凑巧五皇子担心妹妹,也就是你们的大长公主,赤绾殿下,于是师兄主动请缨说帮忙送信,结果这一送就留在这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上回我问他,他说对殿下的不孕症很感兴趣,想挑战不可能。”
      现在是对江合的症很感兴趣,想挑战不可能。

      “岔远了,回来回来,我说你怎么越听越精神了呢,快睡。”萧施准确抓住被子,准确盖他头上。
      方子轻扒拉开,“睡不着,再讲讲。”他精神奕奕。

      萧施:“我的十三岁,跟着师父师叔师姨,去了战场,东邺和北胡在边宁郡打得不可开交的那战,对了,这个边宁郡,原先叫宁国,是你们先帝——庆宁帝在登基之前的封地,所以他叫宁王,跟着封地的封号,后来他登基大手一挥,削藩,削得很成功很暴力,宁国从此成了边宁郡。”

      方子轻听得晕晕乎乎的,封地是什么意思,削藩又是什么意思,他侧身,看向里边。

      里边沉默了一会儿,才又道:“我在战场,你估计想象不出血肉横飞是个什么场景,天空灰扑扑,乌鸦在盘旋觅食,处处压抑,唯一好的地方就是——”
      “我有好多伤患随意扎,扎完这个扎那个,然后误打误撞把一个刚断气的人给续了气,他们说我能起死回生,于是更加多的,好的歹的所有人都跑来给我练手,再然后我的名声就堆出来了,尽管我也扎坏过人。”他说。

      “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句话我亲自体会过,夜里常常梦见那些我治坏的人,梦见他们质问我是不是故意的,故意不治好他们,嫌他们非我族类,所以私心不把他们当回事,他们伸手掐向我。”
      故事走向有点恐怖,方子轻一个激灵,背后毛毛的,他回头,没发现什么,好悬拍拍自己心口,又试探着拍拍旁边人,听声音很难过,不要难过啦。

      萧施从回忆状态苏醒,肩膀上暖乎乎有温度,在小心翼翼拍,安慰的感觉真不错,于是他任由他拍。
      “再过三五天,我便要离开邺京了。”

      方子轻愣住:“离开?”怎么就要走了。

      萧施:“原本月前就打算离开的,这不遇上你中毒一事,逗留了一个月,眼下你妥妥的没发生意外,我也该是时候走了。”来邺京是受师兄所托,从族里把羽矢送来。
      其实这事开始不在他头上,是听说后他自告奋勇从别人手里抢的活,想着送到之后去游山玩水到处逛,慢悠悠南下回家。

      方子轻皱着眉,心中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但很不好受,仿佛空了一块。
      “会回来吗?”他问。

      “会的。我不在的时候,师兄会负责教你,我跟他通过气了。师兄擅长草药,你跟着学,看看自己是否也擅长药草,如果不合适,族里擅长各方面的前辈很多,总能找到一个命中注定……”
      “什么时候回?”方子轻打断他,略有些不安焦急地问。

      萧施忽地一笑:“你不是很嫌我吗,嗯?舍不得了?我可是天天欺负你的,想把你惹哭,豆大的眼泪哗啦啦流。”

      方子轻拍开他不安分的手,背过身不理他,但很快又转回来。
      虽然平时被欺负得狠了,很讨厌,但他希望熟悉的人都平平安安,在这四方院子里举目就能看到。
      方子轻往床内侧挪了挪,小心靠近,原来莫名的情绪是不舍得,他抱住臂膀:“不走。”

      萧施微不可闻叹息,捏他脸蛋:“也不是不行,你哭一个我看看,不能假哭,要有泪,我去点个灯,要瞧仔细了。”说着要下床的架势。
      方子轻:“……”那算了,“睡。”他命令道。

      第二天醒来,床侧空了,方子轻睁眼反应了一阵,赤着脚下床到处找人,在厨房找到的,萧施在煮着什么。
      方子轻没灶台高,看不到,他凑近嗅了嗅,没嗅出来,木柴燃烧的烟火味倒是足,他打了个哈欠,呆愣愣杵着,萧施往这边走,他也往这边走,往那边走,他也走那边,走哪跟哪小尾巴,问也不说话。

      芹婶提着一蹄子进来,看见小少爷的迷糊劲,赶紧把人抱出去,碰到火或者刀就不好了,虽然小少爷敏锐地会自己避开,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喊来寒月,让帮着漱洗更衣。

      脸擦擦,没睡醒的头发收拾好,方子轻仿佛才从梦中出来,灵活了许多,跑跑跳跳去西厢房找江合,发现人不在,又去书房,果然在这,“阿兄。”
      “醒了?”江合点点他鼻尖。
      “嗯。”方子轻挨蹭着坐,抱胳膊,看阿兄手上拿的简,虽然看不懂。

      陪着待了一会,他又跳下椅凳,跑向正屋。
      是时候喊阿父起床了,“起、起,床。”他摇晃,虽然知道喊不醒,但可好玩了,就是会被赶。
      比如现在,萧施看落败而出转移纠缠对象的他:“跟着我干嘛?”

      方子轻仰头:“什么时候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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