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黑执篇•伦敦夜雨（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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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端发生是在瞳不知道的时候。
因为各方面的因素，凡多姆海恩家庄园的资源采集工作一直是由瞳负责进行的。每隔两三天，瞳会驾着普通马车到镇上去采购物资，而通常要来回跑好几次——这家里因为三个脱线佣人的缘故，材料什么的一直很费。这样下来一天就耗得差不多了。
这一天照例是瞳离开庄园去城里采购物资，因为庄园里上次买的东西还有剩余，所以这一次瞳只往城里的市场跑了一趟，将新鲜食材运了回来。但在郊外一来一回，回到庄园的时候依然也已经是中午了。
“哎呀~瞳终于回来了啊~”
一进庄园大门，就看见刘不知道怎么了在大厅里幽灵一般地飘过，看见她的时候，眯眼微笑的中国男人回头来说道。
“……刘你怎么搞的？”竟然在大厅里……喂喂，这不符合英国礼数吧？塞巴斯蒂安怎么没把你逮走？
瞳面无表情地盯着刘看了一会儿，默默抬手撑住额头，转身无视这个犯了傻气的中国男人向会客厅的方向走去。
“哎呀哎呀~瞳，不要无视我啊~”刘还在大厅里欢快地说，“啊啦~真是没礼貌呢！”
“……”有礼貌个头啊！你就有礼貌吗？！入乡随俗啊入乡随俗，你究竟是不是那个如传言中一样善于看人脸色又善于变脸的中国狐狸？！
瞳瘫着脸，直到听不见大厅里传来的刘的声音，脸部肌肉才稍稍松弛了一点。呼了一口气接着抬脚，她准备去找塞巴斯蒂安汇报一下采购的结果——番茄没找到质量符合标准的，草莓正好到季了，苹果……
正想着一堆红色蔬果的模样，拐角处就出现了那个一身艳红色的高雅贵妇人。
“红夫人，日安。”瞳礼貌地向红夫人招呼道。
“啊，是瞳啊。”红夫人看着瞳的装束，又联想一下日期，很自然地明白了她是刚刚从城里回来，“采购好物资了？嘛，我的侄子还真是劳烦你和塞巴斯蒂安照顾了呢。”她将赤红色羽毛制作的羽扇轻轻扇动了一下，随后微微用扇面挡住了小半张脸，疑惑地瞄视着周围。
瞳察觉到她的动作，自然地随口问道：“红夫人，怎么了么？”
红夫人将扇子合起来，在掌心里轻轻敲打着，正大光明地打量起走廊各处：“瞳，你知道这个时间夏尔都会干什么吗？”
“夏尔君吗？中午的话，大概……”瞳回忆了一下每天塞巴斯蒂安的例行报账，微微歪头回答道，“应该是在书房里吧？而且也差不多要到下午茶的时间了，塞巴斯蒂安应该送甜点去给夏尔了吧~？红夫人没看到吗？”
“不，塞巴斯蒂安的确是有去书房给夏尔送甜点没错，但是……”红夫人微微皱了眉，说道，“塞巴斯蒂安已经从我的视线里离开了起码有半个小时了，送个甜点而已，而且按照夏尔的性格，他也不会留塞巴斯蒂安在书房那里吧……？”
“说的也是。”说起那对主仆的关系究竟是好还是坏，瞳也只能忍不住深深叹气。那个契约令他们之间无比亲密，但是夏尔可是非常讨厌塞巴斯蒂安的，也难怪，谁会喜欢一个将自己的灵魂当成食物觊觎的家伙，话说回来会乐意被抱着这样变态目的的执事服侍的话，夏尔才是出问题了吧？
“不过，这样也的确，就很奇怪了呢……”——将这些串连起来，倒是的确有点反常啊。
“是吧是吧？真是的，无故失踪的话我可是会很担心的啊！”红夫人气呼呼地说道，语气非常认真，“塞巴斯蒂安要是不好好保护我可爱的侄子，我可是不会原谅他的啊！！”
“……红夫人……”瞳顿时无语。红夫人，您是故意的么？这个口气，怎么这么像要把宝贝女儿嫁出去的婆家呢？！喂喂，虽然自己一直持着恋爱自由，塞巴斯蒂安要是真是对夏尔有“那方面”的图谋不轨，也和自己无关，但是，这并不代表自己乐见这些在眼前发生啊！！要搞也麻烦到大众看不见的幽暗小角落里去吧，拜托了！！
“啊咧，红夫人？瞳桑？你们站在这里干什么呢？”随着声音，端着一叠白净瓷盘的梅琳从走廊另一端缓缓步过来，“对了对了，刚才我在门口看见这封——”梅琳想要伸手到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但她却忽略了自己手上仍然捧着的堆得高高的盘子。
盘子叠猛地倾斜了，眼看就要掉下来时，一道黑色燕尾服的身影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迅速闪过红夫人和瞳之间奔向梅琳，动作极快地就将盘子扶住，顺便一把抓住了看似要跌倒的梅琳。
“梅琳，不要总是这么毛手毛脚的。虽然换盘子不怎么花钱，但还是很麻烦的啊。”塞巴斯蒂安一脸无奈地说道，不过此时动作却说不出是唯美还是滑稽……梅琳正侧脸靠在他胸口，似乎是很言情的美好画面，但是那两人一个手上抱着碟子一个端着一盘糕点，这就足够煞风景了。
瞳勾勾嘴角，向红夫人投去一个“看，这不是出来了么”的眼神，随后扬声向塞巴斯蒂安说道：“喂喂，塞巴斯蒂安，换盘子采购这些杂事都是我做的吧？你抱怨什么？”
“话虽这么说，但是我毕竟是这个家里的执事，这些事情我理所当然……”塞巴斯蒂安扭回头来回应瞳的话，但还没说完，正对话中的两人就同时眼神一凛。塞巴斯蒂安用唯一空着的手拦住梅琳的肩膀迅速侧身，瞳连忙扑向一旁的红夫人。
砰！唰！啪！
玻璃窗破碎的声音、子弹划破空气的厉响、射偏的弹丸猛地嵌进墙壁的声音，几乎都在同时响起了。
“唰——”
碎玻璃向走廊里倾倒下来的时候，瞳瞄了一眼被自己正面护住的红夫人，见她正下意识地闭了眼睛面露惊异，才放心地做出动作——手背到身后，悄悄勾了勾戴着指环的手指指尖，一道光屏障无声无息地闪过身后，将碎玻璃全数挡下就又立马消失。
“刚才的声音是怎么回事？枪声吗？”直到迅速赶到的刘出声，红夫人才回过神来，跌坐在地的她连忙站起来绕着刚才一直护着自己的瞳打转，扳着瞳的肩膀细细打量。“瞳，你没事吧？没被打中或者被玻璃刮伤吧？”
“红夫人……”瞳有些无奈地微笑，“不要紧的，我并没有受伤啦。”
红夫人仔细检查，发觉瞳身上的确没有留下任何伤口，甚至“幸运”得连衣服都没有丝毫破损，才放心下来。
“红夫人，小心点哦。”
刘拦住了准备去看看塞巴斯蒂安和梅琳两人情况的红夫人，伸手指了指地下。红夫人应声低头，看见了地毯上散落了一地的玻璃渣和几片瓷瓶碎片，再抬头一看，才发觉一旁架子上放着的装饰用花瓶正好被子弹射中，打碎成了零零散散的十几块青瓷碎片。
“喂，梅琳，赛巴斯，你们两个也没事吧？”虽然这么问，但瞳依然只是淡定地拍了拍皮裙裙角。梅琳根本不是好惹的，以她的能力，说不定比自己和塞巴斯蒂安还要更早发觉有人在瞄准，只是碍于红夫人和刘在场不愿意暴露本性。至于塞巴斯蒂安，这厮压根就是一恶魔执事，真正的恶魔，是个就连子弹穿心也能活的大妖怪啊喂……
“嗯，我们没事。”梅琳大声回答道。
塞巴斯蒂安微微皱着眉看了一眼射来子弹的方向，将手伸向迷糊的女仆：“梅琳，你刚才是不是有说，有什么信件？”
“哎？啊，啊，是的！”梅琳愣了愣，反正盘子已经在刚才的波动中统统打碎在地，也就放开手从衣兜里翻出了那只白色的信封，连忙递给塞巴斯蒂安。
凡多姆海恩家的恶魔执事先生手脚麻利地拆开信封，快速阅读之后将手里应该是夏尔甜点的派交到梅琳手上，丢下一句“这个你处理一下”便消失了身影。
“处、处理？”梅琳捧着装派的盘子，愣愣地重复道。
“……啊咧？”刘忽然出声道，“奇怪了，瞳怎么也不见了呢~~”
“啊，真的。”红夫人有些惊奇地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空了的位置，刚才还站在这里的少女已经无声无息地不见了踪影，“奇怪了，她是什么时候走的？”竟然完全没让他们发觉，也太过分了吧。
×××
时间向后推移了几个小时，场景也已经转换到了市区内的一所大房子的正门前。
许多成年男人包围了这所房子，严密地戒备着什么。街上路过的普通居民奇怪地朝里头瞄两眼，也就得过且过地离开了。毕竟这个时代很混乱，根本不太平，如果因为无谓的好奇心而引火上身，烧了自己也就罢了，要是波及到重要的亲友们，那可就真是会悔恨不已了。
风轻轻吹过，扬起了石板阶梯上的丁点儿尘埃。一个年轻人觉得衣袖被微微扬起了，下意识转身叫道：“谁？！”然而身边都是伙伴，没有一个生面孔。
“怎么了？”有人问他。
“……刚刚好像有人从我身边走过去了。”他迟疑着回答。
“怎么会？我们什么人也没看到啊。”其他人都相互对视着，最终确信了没有人看到有可疑人物，更别说通过了。
“是我的错觉么……？”年轻人疑惑地挠了挠头发，心中依然有些迟疑，但是不一会儿便也和其他人一样将这当成一个意外的错觉而抛之脑后。
谁也没有注意到，最上层的阶梯那儿，有一抹靛青色的光泽在半空中映着阳光一闪而过，微微显出一瞬间穿着骑马装的少女的轮廓来。
十几分钟后，身着黑色燕尾服装的男子来到大屋门前，温文有礼地微笑着将所有看守统统撂倒。直到被银制的或餐叉或餐刀插入额心堕入地狱的那一刻，他们才明白了一星半点的关于那个微笑的意义。
——的确是无比礼貌的，但仔细看却毫无感情的，仿佛看着渣滓一样冷酷的刽子手的微笑。
恶魔的微笑一向是张面具，但塞巴斯蒂安对夏尔的满面笑容，很难说那时他究竟在想什么。
不过，当恶魔执事不紧不慢地来到夏尔所在的房间时，眼前的状况倒是有点出乎意料……不，应该说，已经完全超乎了他假装成人类而形成的理智，所能理解的范围吧？
自家少爷正满身狼狈地跪坐在一旁，房间中央是少女冷笑着将成年男子一脚撂翻，随后将高跟靴子用力地踏上男人的胸口，男人疼得猛烈咳嗽，上身不断翻覆，却因为少女脚上用力而无法支起身体。
“……瞳？”塞巴斯蒂安一瞬间也有些微微汗颜，微笑不自觉崩裂，嘴角小幅度地上下抽动。这算是什么情况？他不过是晚来了一刻钟不到罢了，这也在预料内，其实已经有很多次瞳都会因为“无聊”的原因而抢他的工作……偶尔让她几分钟，他自己也图个轻松。但是这次，怎么会搞得这么离谱？
“少爷，您可以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么……”
无奈之下，塞巴斯蒂安来到夏尔身旁，一边替夏尔将反绑双手的麻绳解开一边询问道。
“瞳她……”夏尔难得没有讽刺塞巴斯蒂安，口吻中也有些无奈，“应该算是在暴走吧……？”
“暴走？”即使是塞巴斯蒂安，对于这种回答也不禁微愣，“为什么……？”
“……因为那个家伙自称是意大利最强黑手党的成员……”夏尔颇为无奈地扶住额头，叹了口气，“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瞳就是从那句话之后开始变成这样的……”最后就开始暴走了，如塞巴斯蒂安所见。
过了很久瞳似乎才失去耐心，将那男人丢在原地作最后的残喘，转身过来。
“抱歉啊，好像耽搁了太多时间了。”瞳活动着手腕，面无表情状，“不过还是忍不住要生气啊……”虽然明知道自己只不过是在无谓地迁怒，但是听到这种言辞还是忍不了怒火啊……自己也觉得有点受不了，却同样无可奈何。
塞巴斯蒂安微笑着看向夏尔：“少爷，这样您还觉得喜欢玩耍的是我吗？”
夏尔抿嘴反驳：“你也一样，塞巴斯蒂安。”
“喂喂……”你们这对主仆不要无视她啊！
如以往一样，虽然相处、对话，却并没有情绪上的相互连接。
因为不管是女王的忠犬还是忠犬的恶魔执事，在本质上都与寻找纹章的少女毫无关系。
就如同几个月后，故事即将终结的那个夜晚——
“你果然还是来了啊，瞳。”英俊的恶魔歪头看着出现的少女微笑。
“当然，我是来取我在庄园工作的报酬的呀~”少女淡淡地说着。
“哦呀，但是我可不能将少爷的灵魂交给你呢。”恶魔手上托着一只小小的泛着光晕的光球，而身后躺在石椅上的少年身躯已经逐渐趋于冰冷。
他的动作像是在打趣地询问“我们是不是该打一场呢？”
瞳微笑着摇头，伸出手张开五指，将戴着空之指环的右手中指指尖向着那团泛白的纯洁魂魄，“不，没那么必要。”微微动了动手指，夏尔的魂魄中唯一的一抹异色脱离出来，飞到了瞳的手中，光点化作了精致的纹章。
“我只需要这个罢了，夏尔的灵魂对我可没有意义啊。”瞳歪头，耸肩，几个月的马术少女装扮已经换回了风尘仆仆的裹身大斗篷。
“你该回去了。”塞巴斯蒂安依然笑眯眯的，好像他作为完美执事的风格还未消除，“顺便帮我替侑子桑问好吧……很久没见她了呢。”
“啊，我知道了，不过也不知道这个‘问好’究竟有几分善意？”瞳转身，一张巨大的魔法阵在脚下浮现，青灰石板上的时空传送魔法阵闪耀着红色光芒，大量魔力向上空涌动，斗篷完全向上掀翻起来，露出里面的紧身衣。
“不过我想……再过一阵子，就算想联系，也联系不到她了吧。”
——第三枚纹章入手，雾。
作者有话说
第166章 黑执篇•伦敦夜雨（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