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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惜月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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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萧瑟,天际昏暗无比,草原上野草荒芜,稀稀落落,东倒西歪。秋荨站在风里,纤细的身影更显渺小。她身旁站着的萧聆风手持长剑,目光犀利。他们对面站着的是惜月教的人马,为首的是惜月教主夏涟,目光冷锐地望着他们。
“秋荨,你我何苦出现今日对峙的场面?”夏涟望着黄昏的天空,似乎并不在意地问道。
七年前,惜月教。
“秋荨,你在干什么呢?”夏涟拍了拍正在钻研古籍的秋荨的肩膀,忽的蹦到她面前,一把夺走她手中的书简,瞥了一眼便皱起了眉头,“天昙传,这是什么书啊?”
“它讲了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秋荨拿回书简,目光闪闪。
——“天昙,天仙也,恋凡人杨株,上刀山而不弃,下火海而不悔......”
“哦?是么......”夏涟托着腮,仿佛想起了什么,叫道,“明天就是教中的术法大赛了,你准备好了么?”
“这么无趣的比赛,不参加也罢。”秋荨摇摇头,忽然抬头,“你是我们五个里最有术法天赋的人,这次比赛,你必定能夺冠。”
“也许会吧!”夏涟莞尔一笑。她向来是最自信的,也是最高傲的。
繁星点点,入夜后的天空依旧湛蓝,微风细细,篝火在夜风中依依窜动,金色的光华照亮了四位笑靥如莲般澄澈的女孩。
她们都自顾自地翩跹起舞,如四只斑斓的蝴蝶,跳着形态优雅却毫不规则的舞步。其中一位身着七彩衣衫的女孩分外引人注目,她在原地绕着,转着,笑容恬静,仿佛清晨第一缕温暖柔和的霞光洒向人间,那般耀眼却那般静谧......
“宁霜,你一起舞让我们都黯然失色了呢!”春虹打趣道。
“唉!舞跳得好算得了什么?我的书法可比不过你们呢!”宁霜停下舞步,坐在篝火旁,玩弄着手中的小木棒。
“要照你们这么说呢,我既不会跳舞,书法也不如你们,我该怎么办呢?”不远处原本倚在树干边看书的秋荨笑着盈盈走来。
“你是我们中最有文采的呀!”夏涟笑融融地勾住她的手臂,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
“看来我们几个里面是藏龙卧虎啊!”冬霓牵起秋荨的手,“穆穆清禁,济济群英。鸾翔凤集,羽仪上京(晋•傅咸《申怀赋》)。秋荨,对么?”
“嗯。”秋荨点点头,恬然一笑。
惜月教,星华殿。
殿内,最里面的正中央是一座喜悦教主的软榻。它是用如水晶般透明的白玉精雕细刻而成,如同清霜般晶莹,榻上裹着柔软的白狐的皮毛。大殿的四周点着密密的蜡烛,晕开淡淡的光,宛如梦境。
但是,这里的人个个聚精会神,神情肃穆。教众已跪满了一地,五位圣女跪在前侧,神态素净虔诚。
“教主到。”一声长长的呼声打破沉寂,气氛更加压抑。
白衣似雪的教主从殿外缓步迈来,顺着她走来的方向,教众纷纷避开,长袍拖在玉砌的台阶上。她慢慢坐在软榻上,轻声说了句:“都起来罢。”
她是名年近花甲的老人,披肩的长发已经斑白,浅浅的皱纹已经爬上了她的额头,然而不失往日的风采。她的声音充满慈祥,却不失威严与气质。没有人敢把她当成一位普通的老人,因为她是教主,是惜月教的教主。
她向身边的人摆了摆手,示意大赛开始。
“惜月教术法大赛开始。”声音平淡却高亢有力。
第一人,宁霜。
她轻轻跃到大殿中央,机灵的大眼睛瞥了一眼殿内众人,定在白衣教主身上,小心地笑了笑。雪腕轻转,纤指一弹,她的周围刹那间下起了“花瓣雨”,七彩的花瓣漫天飞舞,她粲然一笑。
白衣教主摇了摇头,轻叹:“记得你上次表演的也是这个,难道没有长进么?”
宁霜的心立刻沉了下来:这么漂亮的花儿,为什么她不喜欢呢?
......
第五人,夏涟。
她带着自信的笑容走到殿中央。笑容忽然一凝,两眼放光,指尖划过空气,蓦然间,殿内已充满了浓浓的烈火!教众哗然!她眼神一凛,在空中画了一道咒,火立即消失了,一切仿佛没有发生过。
“嗯。很好!”教主满意地笑了笑,眼里有丝深意,说了句令所有人震惊的话——“从今以后,夏涟就是惜月教的教主!”
秋风依然萧瑟。
“因为,”秋荨凝眸望着萧聆风,秋水脉脉,“我找到了‘杨株’。”
“那我们是注定要倒戈相向了。”夏涟眼里寒光凛然,手心托着一束光,仿佛吸尽了星月的光芒凝于一处,须臾之间,已向秋荨袭去!
刹那间,夏涟身侧霍然出现两束银白色的光华,顺时合为一束!顿时光芒大盛,两束光相击,碎成满天星光!
秋荨的眸中惊奇一丝欣喜的涟漪。
“宁霜,冬霓,你们干什么?!”夏涟怒狠狠地瞪着她们。
“念在儿时的情谊,你放过秋荨罢!”宁霜拉了拉夏涟的衣袂,央求。
“是啊!你和秋荨是好姐妹啊!”冬霓明眸流盼。
“不!”夏涟甩开宁霜的手,上前一步决绝道,“当她选择窃走惜月地卷,与萧聆风远去时,我就再没这个姐妹!”
“烈火术!”夏涟指拈火苗,伴着夜风,火势越来越大!如同一个巨型的火球向秋荨滚去!
“凝霜术!”“云霓术!”宁霜和冬霓猝然跃起!天空中霎时出现了白霜,蓝云,融入火球,刹那间,火球化为灰烬!
“由我们在,是不会让你伤害秋荨的!”宁霜冲夏涟大喊。
“好,你们走罢!”夏涟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是夜,月黑风高,寂静的街角偶尔传来几声犬吠。
浣枫楼分阁之一的秋水阁,一片狼藉。尸体横七竖八地堆积着,个个面目狰狞,眼神中流露中恐惧,诡异的静。
一群黑衣人从墙角飞跃而出,黑茫茫的披风消失在夜空中。
“是死于......死于邪术。”鹅黄衣衫的少女检查过尸体,目光惊异。
“邪术?”青衫公子剑眉微蹙,“芊儿,你可否查出是何邪教所为?”
“楼主,你看。”
顺着芊儿所指的方向,萧聆溪发现死尸的手上赫然是个月牙状的印迹!而手指划过地面的血迹分明是个“惜”字!
“莫非是惜月教。”他沉吟,目中露出一丝光,悻悻。
惜月教本身便是与世无争,只是以幻术在江湖之中立足,并且令人闻风色变。由于人们恐惧于幻术高于武学,无意间便被人命为“第一邪教”。自从夏涟即位后,江湖中现身诸多惜月教众,令正道之首的浣枫楼极为不满。
微风轻拂,长乐街一派生机盎然,吆喝声,吵闹声,说话声融成一片。街上熙熙攘攘,人声鼎沸。有卖糖葫芦的,有携儿带女的,有偶来闹市的富家千金,有江湖上的小混混,有落魄的乞丐,鱼龙混杂。
“夏涟一定是念旧情的,否则她也不会放他们走,而且也没有追究秋荨窃走的惜月地卷。”冬霓捋开额角被风吹散的秀发,道。
“嗯。她没有惩罚我们,真是奇迹。”宁霜舔了舔手中的糖葫芦,嘴角浮出绝美的笑容。
“可是她真的变了好多。”
“人总是会变的嘛!”宁霜漫不经心地说道,已经来到一个首饰摊上,摆弄着饰物。
“你可一点都没变,还是那股天塌下来都不怕的气势。”
“有你们在,我还怕什么呢?”宁霜拿起一支镶嵌着宝石的幽蓝色发簪,在头上左试右试。
“宁霜,冬霓,你们怎么在这里?”身后传来惊喜的声音。
“秋荨!”她们不由得睁大了双眼,异口同声。
秋荨明眸含情,面目红润,望着身边的萧聆风,如同美丽的蝴蝶寻觅到了可以依傍的花儿,从此无忧。她双手捧着艳丽的嫁衣,满脸幸福。
“你们要成婚了?”宁霜脱口。
“嗯。”秋荨羞涩地点了点头,秋水盈盈含笑。
冬霓始终微笑着看着他们,却说不出心中是喜悦,抑或是期待、欣羡。
天渐渐昏暗下来,不知不觉已是傍晚,街上的喧嚣逐渐趋于安静。
宁霜和冬霓二人手牵着手,东看看,西逛逛,兴致丝毫不减,时不时传来“咯咯咯”的娇笑声。
忽然眼前的一人跌跌撞撞地扑向宁霜,神情狡黠,然后飞也似地跑了。
“真是个怪人!”她轻声嘟哝,“哎呀!我的玉步摇!原来是个小偷!”
她口念咒语,指尖生起一团雾气。
“别用术法!”身边的冬霓悄悄地在她耳边低语,“被别人认出来可就麻烦了。”
一顶精致的轿子从远处迎面而来,青色的轿帘并不华丽,却充满古韵,微微被风拂起,现出轿中人儒雅的身影。轿子旁边半丈之内竟无人驻足,仿佛自身的卑微不堪与轿中人的贵气相提并论。
“哦,我忘记了。”宁霜吐了吐舌头。
她玉指一划,她所点的那根长棍仿佛有了生命般,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掠去!
那人被背后“追来”的木棍吓了一跳,一个踉跄,跌在地上,满脸是尘。
“哈哈!”宁霜看到他灰头土脸的滑稽样子,顿时笑翻了。她这一笑引来了许多围观的人。
“年纪尚轻就有如此身手,真是厉害啊!”“看那个人,偷到她身上也够霉的!”......
宁霜骄傲地扬起头,心下窃喜。她正言对地上那人道:“这次先放过你,下次别让我再遇到你!”说着,夺回玉步摇,拉着冬霓扬长而去。
“轿子怎么停了?”轿中人的声音温文柔和,说不出的好听。
“楼主,前面有群人堵住了道路。我看见两个邪教少女,虽然她们竭力掩饰,但还是露了马脚,”鹅黄衣衫的少女恭敬地答,“根据我的猜测,应该是惜月教。”
“惜月教......”萧聆溪沉吟。
“但她们有个致命的弱点......”芊儿谦卑地凑近他的耳边轻声道。
夜里,一些不知名的小虫在草丛里鸣叫,聒噪不堪。清霜阁微微透出几丝摇曳不定的烛光,在门上晕出淡淡的光芒。
“呼......终于抄完了。”宁霜靠在椅背上,扔下了手中的毛笔,打了个哈欠。
“你只是抄完了第一遍而已,还有九十九遍呢!”冬霓淡泊的眉目间透出了倦意,可手中的毛笔却一刻不停地在纸上抄写着,字迹韶秀。
“哦......”宁霜草草地回了一声,不久,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一片寂静,只有纸张扫动的声音——沙沙沙......
门被轻轻推开,凉风吹入,烛影幢幢。
“真是拿她没办法。”叶曜步入清霜阁,目光从未离开过熟睡中的宁霜,嗔怪中又略带怜惜。——宁霜就这样静静地酣睡着,细长的眼睫毛颤动着,宛如清晨幽雅的蝴蝶扑簌的羽翼,睡梦中还在微笑,一定是在做什么好梦罢!
晨光透过窗户洒入屋内,宁霜从睡梦中醒来。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忽然睁大了双眼,大叫:“不好!我......还有九十九遍!这下完了,完了......”她慌忙翻阅桌面上的书册,急得汗水淋漓。
“别找了,我们已经替你抄完了。”叶曜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真的么?”宁霜惊奇不已,忽然觉得不可思议,疑惑地问,“难道夏涟不怀疑么?”
“她当然会识破我们的伎俩了。只是没有明说,她说下、不、为、例!”冬霓一字字道。
“既然如此,那——我们溜出去玩罢!”宁霜眨了眨眼睛。
“什么?!”冬霓大惊失色,“为什么你的想法总是令人费解?”
“有么?冬霓,反正最重的惩罚也不过抄写,而且只是因为我们昨天回教误了时辰而已,再说,如果我抄不完,不是还有他帮我么?”宁霜用眼神指了指她身旁的叶曜,悄声说。
“霜儿,把我当什么了?”叶曜微笑着望着她,语气中竟毫无责怪之意。
“把你当好朋友啊!”宁霜拥着他的手臂,娇声道。
当叶曜从甜言蜜语中醒过来时,宁霜已拉着冬霓一溜烟地跑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