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朝如梦 桃花依旧》麦芽的鱼

163、第 163 章

　　何承佑凝眉，不动声色的问道：“敢问朱雀大人，顾清越可还在？”
　　火神的意志回归，顾清越的意识还存在吗？这是他非常关心的问题，神对于他太过遥远，他还是希望她依然是顾清越，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顾清越。
　　顾清越微微抬眸，眼底一片冰冷：“吾念在你抵挡妖邪有功的份上，暂且留你这半魔一命，你若再僭越，则杀无赦。”
　　抵挡有功是在顾清越化为火神之前，醒来的朱雀怎会得知，除非，火神朱雀就是顾清越。为了确认，他不顾顾清越弑杀的眼睛，更进一步靠近她：“我相信我的故友，她不是一个正邪不分、滥杀无辜的人，如果你真的是执掌惩戒的神祗，现在就用你的神火将我净化吧，反正我早就想从这半魔之身中解脱了。”
　　不出所料，顾清越的眼内闪过一丝慌乱，身子也微微靠后，只是片刻，眼神瞬变，戾气十足：“放肆！你的命死不足惜，既然你手染罪恶，那就拿你的命去偿还你犯下的血债，杀进妖域，杀尽妖邪！”
　　这满身戾气不像一个神，倒像是一个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恶鬼，何承佑微微错愕，虽然确定了她就是顾清越，但也不免为她身上的戾气所担忧，他遭遇灭门之灾生了心魔，被妖域利用，犯下大错。他不想顾清越走上他的后尘，被仇恨裹挟，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清越！”何承佑还想再上前，却被一道火焰阻止。
　　顾清越从原地消失，与此同时，宫殿外传来一声声惊呼，他瞬间反应过来，急忙跑出寝殿。只见一只火鸟冲天而起，直入九霄，不见了踪影。
　　匆匆赶来的玉竹也看到了，惊呼一声：“不愧是上古神兽，连飞天的姿势都这么优美。”
　　“顾清越！”何承佑对天大吼。
　　玉竹啧啧一声：“别叫了，她听不见的，已经上了九天了，连天梯都不用。”
　　何承佑吼道：“她去九天干什么！？”
　　玉竹瞪眼：“我怎么知道？！”
　　何承佑皱眉，竟也飞起，直冲云霄，却不到半途就力竭下坠，被赶来的玉竹一把拉住。
　　玉竹带着他在云霄中一边飞腾，还一边碎嘴道：“你们凡胎再修炼也是凡胎，连天梯都无法上去，还是让我助你一程吧。不过，仙宫可不是随随便便让人去的，我是受天命下来调查人间祸乱一事，十万仙兵此刻就驻守在云台，你又是半魔之身，分分钟给你灭了，所以上去了一切务必要听我的，我给你身上放了一片竹叶，这是我的灵元碎片，可保你身份不被发现，切记切记不可摘下！”
　　何承佑这才发现自己腰间贴了一片翠绿的竹叶，他第一次觉得这个唠叨的仙人还是有点用处的。
　　两人到了天门前，才发现天门已经碎的不成样子，守门的仙兵们一个个东倒西歪。
　　看见玉竹来，一个龇牙咧嘴的仙兵顿时吼道：“你不是专门下界稳住朱雀的吗，怎么让它飞上天来了！”
　　玉竹脸僵，耸耸肩：“那她有翅膀要飞，我一个竹子拦得住吗？”
　　说罢，拉住何承佑就往里面冲。
　　“他是谁！玉竹你好大胆！竟敢带外人进天宫！？”
　　玉竹头也不回的说道：“可闭嘴吧你，能暂时压制住朱雀的怕也只有这一位了。”
　　不用找，只要按照一路上倒得七零八落的玉柱、玉桌，捣毁的宫殿就能追踪到朱雀的踪迹。很快，两人便听见前方传来了很多惊叫声。
　　朱雀恢复了人形，两眼依然赤红如火，四周全是受到惊吓的仙人。
　　“这是哪里？！大罗天神界何在！？”
　　其中一位仙人嚷道：“这里是九天仙宫，大罗天界早在千万年前就不在了。”
　　顾清越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不可能！大罗天与天长存…”
　　说到这，她突然顿住，脑海里传来一个画面。
　　火海将一切的泯灭了，无数的生命湮灭在火焰中，他们熟悉的一张纸脸，在火中挣扎扭曲。
　　“不会的！不会的！”顾清越突然抱住了头，步伐踉跄，神色悲怆的喃喃自语：“大罗天不会消失，不会消失…”
　　“就是现在，给我锁住她！”大殿之上传来一道声音，接着无数根铁链从四面八方而来，将顾清越从脖子到脚全部锁牢。
　　“这是捆仙锁，就算你曾经是神，现在也只是区区一个凡胎，你挣脱不开的！”声音又起，一个头戴玉冠的男子出现了。
　　底下的仙人纷纷弯腰行礼：“天帝！”
　　就连玉竹也反射性的跪了下去，顺带还想拉着何承佑跪下，却被何承佑一把甩开。
　　“她不是你们的神吗？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她！”何承佑愤怒的指着在锁链中挣扎的顾清越。天帝微抬眼眸，不怒自威道：“殿下何人？”玉竹苦着一张脸，期期艾艾的讲明了何承佑的身份。天帝眼睛微弯，略带笑意：“原来是人间仙盟之主，也算与天界有仙缘，若此次你能带领仙盟平复人间之乱，吾便不计较你此次冒犯之意，还会帮你净化身上的妖气，助你成仙，如何？”此言一出，殿内哗然，玉竹更是拉住何承佑的衣袖说道：“凡人成仙，几辈子也修不来的福分，还不跪下叩谢天帝大恩！”何承佑却是再次拂袖拒绝，如今他早已什么都不在乎，也明白天帝只不过是在利用他，一路行来，这些天界的仙人并不像玉竹口中有多么的崇拜远古上神，相反，他们在忌惮火神的力量，对顾清越是又惧怕又厌恶。大罗天消逝千年万年，没有了远古神祗，他们这些仙人就是高高在上的天，又怎能忍受在回到神的脚下。不过，他们也并不希望顾清越消失，因为还有羌兀这个妖王存在，他们现在想的恐怕更多是让顾清越和羌兀两败俱伤，最后是同归于尽。所以，任由人间血流成河，十万天兵岿然不动驻守云端，仅仅只委派了一名小仙来人间，说是助威，实则监视。拉拢他成仙，也不过是想借助他的手，说服顾清越按照他们的意思行事罢了。天帝见利诱不成，便冷下脸来：“来人！将这个擅闯天界的凡人押入镇压塔，择日剔骨削肉，打入无间地狱！”几名仙人闻声而动，迅速向何承佑扑来，但何承佑早已不是当初的何承佑，他解开蒙着左眼的白布，赤红的眼眸散发着妖异的光芒，黑白掺杂的头发一瞬间全部变白。托谷雪的福，他现在这具半人半魔之身，力量比之前强多了。魔力全开的他几下便把围攻他的仙人逼退，趁着仙人们混乱之际，他一把抓起捆住顾清越的锁链，可惜无论他怎么使劲，这散发着银光的链子丝毫未断。“那是上古神器，你是砍不断的！”玉竹趁机贴近何承佑，快速说道：“为今之计，只能唤醒火神了！”说罢，他迅速划破自己的手腕，只见几滴极为清亮的液体从他的伤口飞出，飞快的进入了顾清越的嘴中。正在癫狂之中的顾清越突然顿住，只觉周身一股清凉之气沿着四肢百骸飞快流走，她的脑子开始自动闪现出许多画面，有熟悉的，有不熟悉的，巨大的冲击让她爆出一声轻喝，接着无数火焰将她包裹，她的身体四肢瞬间化作本体朱雀，锁链应声而断。巨大的翅膀煽动，无数仙人被扇的七零八落，唯有天帝张着结界还在苦苦支撑，朱雀转动着头颅，猩红的双眼向殿上一个个看了过去，被扫视到的仙人各个神情聚变，惊惧都快从嗓子眼吼了出来，谁知朱雀却是撇过他们，利爪一伸，将何承佑和玉竹抓起，一个纵身飞入了云殿，消失了身影。仙人面面相觑，天帝也松了一大口气，面对底下众仙的询问，天帝冷哼一声：“只要结果是一样，过程无所谓。”
　　朱雀的速度比起腾云驾雾迅猛多了，超快的坠落感让玉竹止不住的大叫了一路，直到回到光华宫，玉竹还是拍着胸脯唏嘘不已。顾清越已恢复了人身，面色惨白，神情悲怆，她看向大口喘气的玉竹，说道：“你给我喂得是什么？我还要！”
　　玉竹立刻紧握自己的手腕，神色戒备：“我是竹子仙，那是我的精元，虽然能暂时帮你明心静气，但几滴足以。”
　　顾清越赤红着眼，步步逼近：“不够！还不够！我要恢复大罗天所有的记忆，我要记起他们所有人的样子！”
　　玉竹踉跄后退，依然紧握手腕，期期艾艾的说道：“再给你几滴，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仙力微弱，精元耗损过多会烟消云散的，火神大人自然不愿看到我消失吧。所以，火神大人得给我休养生息的时间，待我恢复过来，自然愿意帮助火神大人记起一切！”
　　顾清越盯着玉竹好久，终是慢慢点了点头，太多的记忆充斥着脑海，她也需要时间恢复和整理，她到底是谁！？
　　“清越！”何承佑叫了她一声。
　　顾清越抬头，神色稍有困惑：“何承佑？你怎么变成这幅模样了。”
　　话音刚落，她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神色又猛地变得狠厉：“谷雪！妖域！我要报仇！我要天下所有的妖血债血偿！”
　　说罢，竟不顾身体的虚浮不定，想要再次化身朱雀，可终归力量不济，身子一晃倒在了地上。玉竹看看皱着眉头的何承佑，又看看地上昏迷的顾清越，眉头皱的紧紧的：“她现在人间与神界的记忆混淆，性情更是捉摸不定，以后咱俩可得躲着这尊大神一些，免得被波及，一不小心被烧成棍子了。”
　　何承佑弯腰将地上的顾清越抱起，“无论她变成什么模样，她都是我的故友，念在你在天上帮过我们的份上，我此刻不与你计较，仙人还是哪来的回哪去！”
　　有玉竹在，就始终会在天帝的监视之下，虽然赶走玉竹不能解决根本问题，但总比整日见了心烦好。玉竹自然听出何承佑语气中的驱赶之意，他摸了摸鼻子，自知理亏，但还是硬着头皮亦步亦趋的跟在何承佑左右，搭话道：“其实，你可以换种思考方式。人间之劫，紧靠你们仙盟是化解不了的，天界始终是站在你们这边的，为了人间千千万万个鲜活的生命，我作为人间与天界的桥梁，也是不能走的；再者，我跟天界那帮仙人不一样，我从小就爱钻研，特别是对远古神界充满了好奇与向往，对远古的神祗更是打心底里崇敬，于私来说，我必不会害你们。再说了，火神她现在需要我！我虽小小一竹子，但我能让她从混乱与癫狂之中清醒过来，如果我走了，她又开始发疯了，连你也不认，大杀一方，岂不是造成更大的祸患。所以，无论从哪里看，我都适合留下。你说对吧，兄弟！”
　　何承佑驻足：“我不是你兄弟！”
　　玉竹：“哎呀呀，咱俩也算生死与共过了，不是兄弟胜似兄弟。快走吧，今日风大，别让火神大人着凉了！”
　　何承佑深深的看了一眼玉竹，随即叹了口气，任由玉竹聒噪在旁，他也明白，走了个玉竹，还会来个石竹、木竹，天界不会放任朱雀和妖王这两个巨大的威胁在此的，现在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所幸，那日之后，妖域也突然销声匿迹了，无论是躲着还是有其他打算都好，起码现在仙盟也有了喘息的时刻。只是，他明白，这只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短暂的平静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