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友把我当替身了怎么办》秋子梨

6、回忆

　　林今雨听到这话没什么反应，她整理了一下头发，说道：“你想多了。”
　　她把外套塞到沈舟手里，好像很累似的，声音带着疲惫：“能不能赶紧走，很晚了，我想睡觉了。”
　　叫的车很快就赶到了，两个人安静地坐在后座。
　　林今雨侧着身子，头抵在车窗上，闭着眼睛好似已经睡着了。
　　车里的气氛变得静谧又古怪，许久，迷迷糊糊间林今雨的身上一沉，带着清淡的男士香水味的外套还是披在了她的身上。
　　她隐约间听见男人的叹息声，还有一声低低的“对不起。”
　　她的睡意一下子去了大半，她睫毛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车窗外飞速掠过的光影映在她漆黑的瞳孔里，却荡不出任何涟漪，她的眼底毫无亮色。她仍觉得冷，忍不住抱了抱肩膀，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这话或许显得太过矫情，但对于从小到大没感受过什么家庭温暖的林今雨来说，沈舟曾是她乏善可陈的人生中唯一的光。
　　自她有记忆开始，所谓家庭，带给她的是无休止的争吵和冷漠，父亲的夜不归宿，母亲的以泪洗面，没人有心思去管在一旁吓得哭闹的林今雨，她慢慢学会了沉默。
　　所以后来这个所谓的家庭里常常出现这样一副画面，男人和女人争吵哭闹打骂崩溃，杯子盘子碎了一地，而年幼的林今雨旁若无人地在角落里玩着玩具。
　　邻居路阿姨心疼她，有空就把她带到她家里玩，林今雨每到这时就挺开心的，她喜欢沈舟陪他玩。
　　沈舟比她大五岁，她上三年级的时候，他已经上初三了。
　　他那段时间正是叛逆的时候，没少和路从容顶撞，经常和同学在网吧玩到深夜才回来。
　　路从容被他气得不行，干脆不管他了，不做他的饭，也不和他说话。
　　沈舟推门进来的时候，路从容正边看电视边打毛衣，林今雨正坐在茶几旁吃水果，听见声音立马向门口看过来。
　　她眼睛亮闪闪地，欣喜地看着他，像是终于等到他回来。
　　她从小椅子上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冲过来抱住他的腿，沈舟弯腰抱起她软乎乎的身体，亲了下她的脸颊：“小猪，干什么呢？”
　　“吃草莓”，林今雨将手里拿着的大草莓献宝似地递到他嘴边：“我和阿姨给你留的。”
　　沈舟悄悄看了路从容一眼，别扭道：“你吃吧。”
　　林今雨使劲塞到他嘴里：“你吃！”
　　沈舟无奈地吃掉草莓，将她放在沙发上：“你看会电视，我去洗个澡，一会再陪你玩。”
　　林今雨眼神就没离开过他，乖乖地点了点头。
　　沈舟去洗澡了，路从容将手里的线巧妙地缠绕了几下，打了个好看的结，冲着林今雨招了招手：“过来试试。”
　　路从容将手里的衣服给她套上，粉丝的小毛衣衬得女孩的脸更加粉嫩，路从容捏了捏她的小脸颊：“太好看了我的宝贝，你要是我女儿多好！”
　　林今雨腼腆地笑笑，亲昵地蹭了蹭路阿姨的脸颊。
　　路从容心都软了，搂着她在身旁坐下：“来，让阿姨量量你的头尾，再给你织个小帽子。”
　　这时沈舟洗完澡擦着头从浴室出来，林今雨连忙就要跑去找他，路从容一把拉住她，勾了下她的鼻子：“你个小没良心的，一看见他眼里就没我这个阿姨了。”
　　林今雨也不说话，只软乎乎笑眯眯地看着她，路从容拿她没办法，松开手，摆着手道：“去吧去吧。”
　　林今雨抱着她的脖子在她脸颊上亲了下，就欢天喜地地去找沈舟了。
　　两个人的娱乐项目是一起拼沈舟买给她的积木，主要是林今雨自己拼，沈舟拿本书在一旁陪着她，她就很满足了。
　　这天晚上本也应该如同以往一样平淡又温馨，但隔壁女人突兀的尖叫声划破了整个小区的平静。
　　在这个平淡无奇的雨夜，孟丁兰死了，她似乎终于受够了无休止的争吵和没指望的婚姻，从阁楼上跳了下去。
　　她似乎直到生命的最后也不瞑目，一双眼睛怎么也闭不上，不甘心地看着某个地方。
　　林今雨其实并没有见过孟丁兰死后的样子，但她在邻居们的窃窃私语里拼凑出了那个画面，然后就成为了她无法摆脱的噩梦。
　　她每次从那个画面中惊醒的时候，恐惧都会变成害怕，恨恨地想：“你既然不甘心，又为什么要自杀，既然自杀了，又为什么偏偏不放过我？”
　　孟丁兰生得富贵，死得惨烈，这一生好似一个笑话。
　　她年少时对一无所有的林自岩一见钟情，不顾父亲的反对义无反顾地嫁给了他，林自岩利用岳家的资源迅速在上流社会站稳脚跟。
　　而随着父亲的去世，不谙世事的公主失去了城堡的庇护，残忍的猎人露出了丑恶的獠牙。
　　她永远无法理解，曾经那么恩爱的丈夫怎么突然变得疏离，他怎么能另外还有一个家？
　　那个家里有他所谓的真爱，还有一个十岁的儿子。
　　那她算什么？她的女儿算什么？
　　她把那个女人保护得很好，她从没见过她，她去那个房子闹，林自岩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她从没见过他那么冷漠的表情，眼神像淬了冰：“快点离开这里。”
　　这时有个孩子从房子里冲出来，他抱住林自岩，眼里带着恨意，恶狠狠地看着她。
　　孟丁兰感觉世界在她眼前颠倒，她一句话说不出来。
　　他们恨她？他们为什么恨她？他们凭什么恨她？
　　当初是林自岩先追求的她，是他求的婚，是他对她说尽了甜言蜜语，是他用尽手段娶了她！
　　他因为她拥有了现在的财富和地位，现在却来恨她？
　　她看着他们两个人，突然觉得很可笑，于是就真的哈哈大笑起来。
　　她笑得肚子疼，笑得停不下来，笑得眼泪流了出来。
　　林自岩有些慌乱地看着她，忍不住想拉住她，被她狠狠地甩开了。
　　她如同行尸走肉般地回了家，林自岩远远跟在她的身后，他连解释都不再解释。
　　她无数次想杀了他，又无数次放弃。
　　她挑衅他，激怒他，刺激他，赶走他，又拼了命地想他。
　　她是束手无策的猎物，她是崩溃疯狂的弃妇。
　　天空离她越来越远，她满是恨意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小小的身影。
　　她恍惚间发现自己竟然想不起女儿的脸，她已经很久没认真看过她了，悔恨这时才猛烈地袭上心头。
　　可是来不及了，生命和誓言在她眼前一起崩塌。
　　“阿岩，快看，这是我们的女儿，她好可爱啊，眼睛和鼻子像我，眉毛有点像你！”
　　“辛苦了，老婆，我会永远保护你们两个的。”
　　***
　　那天晚上外面的声音一直没停，噼啪掉落的雨声，警车的声音，急救车的声音，还有人们吵吵闹闹议论的声音。
　　那时林今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只是有些预感，心里又沉又慌。
　　沈舟将她抱到床上，给她讲故事，哄她睡觉。
　　她怎么也睡不着，沈舟从书桌上拿了一副耳机塞到她耳朵里，轻柔的钢琴声从里面流出来。
　　他伸手捂住她的眼睛，轻轻地拍着她的肚子，声音很温柔：“睡吧。”
　　林今雨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衣角，不知什么时候慢慢睡了过去。
　　孟丁兰的去世并没有掀起多大的波澜。
　　林自岩迅速掩盖了消息，知道情况的并不多，那些人可能暗地里为女人感叹几句，再骂几句男人的薄情寡义，别的就没有了。
　　他们见了林自岩面上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寒暄，没几天就不会有人记得孟丁兰了。
　　倒是林自岩演得一手好戏，他一夜白头，沉默着在孟丁兰灵前跪了三天三夜，演得一手好深情。
　　林今雨也跪在灵前，她没有哭，抬眼去看孟丁兰的黑白遗像，那是她年轻时的照片，没被岁月磋磨过，眼神里还洋溢着灿烂的光。
　　她想，太可悲了，为一个男人失去了自己，我永远不要像你这样活。
　　她闭着眼磕了三个头：“祝你来世可以不被情爱所累。”
　　沈舟牵着她的手走出了灵堂，两个人一起走了一段路，沈舟弯下腰，认真地看着她：“林今雨，你要记得，我和妈妈永远是你的亲人。”
　　林今雨看着他，眼里的泪无声地流了下来，沈舟一遍一遍地给她擦掉。
　　自孟丁兰去世后，林今雨一句话都没跟林自岩说过，他想带着她搬走，搬家公司都到了楼下，林今雨默默地站上了窗沿，在保姆的惊呼声中和林自岩无声地对峙。
　　林自岩眼里闪过一丝震惊和痛苦，良久后，才哑着嗓子道：“罢了，罢了。”
　　他的背佝偻着，额前凌乱的白发显得人老了很多。
　　“我知道你不愿意看到我，我尽量不出现在你面前，但是你得”，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得好好的。”
　　林今雨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直到他迈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出了这座房子。
　　从那天起，那个房子就剩下林今雨和两个保姆。
　　但没关系，路从容和沈舟一直陪在她身边，温暖了她年少时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