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友把我当替身了怎么办》秋子梨

58、童话

　　沈舟在外面站了很久，收拾好感情才回了病房，林今雨正低头翻着手机。
　　沈舟将手里的盒子递给她：“换个手机吧。”
　　林今雨愣了一下，伸手接了过来，轻声说了句“谢谢”。
　　新手机和她原来的手机一模一样，林今雨迁移了数据，又将手机卡换到上面。
　　林今雨滑动了下手机，因为是同款手机，体验感完全和以前一样，不用再重新适应，她心情有些舒畅。
　　沈舟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他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一个信息跳出来，他看了一眼站了起来，低声说道：“我出去一趟。”
　　他没过多久就回来了，手机提着一个精致的外卖盒。
　　他将她病床上的桌子支起来，将外卖盒打开放在桌子上：“吃点清淡的小米粥吧。”
　　他照顾她的这一套动作已经很熟练，毕竟不久前他刚在医院照顾了她半个月。
　　她最近进医院的频率实在太过频繁，沈舟无法不担心，尽管知道她不想听，还是劝道：“医生说你的心脏情况很不好，你最近的情绪波动太大，如果再这样下去，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林今雨面色寡淡，一副不是很在意的样子：“我知道了。”
　　沈舟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看着她：“我真的很担心你。”
　　林今雨看了他一眼，拿起勺子喝了一口粥，轻声道：“我会注意的。”
　　这味道有些莫名的熟悉，林今雨看了一眼标志，才知道是她小时候特别喜欢喝的一家粥店。
　　路从容工作忙，她隔三差五就和沈舟去那里吃饭。
　　不过后来搬走以后就再也没吃过了。
　　沈舟没再说什么，林今雨递给他一个勺子：“你也吃点吧。”
　　沈舟摇了摇头：“不用管我，我吃过了。”
　　林今雨没再强求，小口小口地喝着。
　　一碗粥很快见底，温热的汤水滋润了胃，让她酸胀的胃部舒服了很多。
　　沈舟见她吃完，将桌子上的盒子收了起来。
　　林今雨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再次说道：“谢谢。”
　　沈舟没说话，林今雨看了一眼外面依然漆黑的天色，开始赶人：“你不用在这里陪着我，给我找个护工就行了。”
　　“我不放心。”
　　“不用担心，我会好好待着的。”
　　沈舟不说话，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
　　林今雨叹口气，问他：“你不用上班的吗？”
　　沈舟：“六哥白天会来换我。”
　　林今雨知道他不会走，只能道：“那你在旁边的床上睡会吧。”
　　沈舟拒绝道：“我不困。”
　　林今雨躺回被窝里，看了他一眼，轻声说：“睡吧，我也睡。”
　　沈舟停顿了一下，还是躺到了旁边的床上。
　　林今雨关了灯，世界重新变得安静下来。
　　两个人隔着不到半米的距离。
　　林今雨已经睡了太久，现在丝毫没有睡意，睁着眼看向窗外。
　　沈舟突然出声道：“睡不着吗？”
　　林今雨“嗯”了一声。
　　沈舟：“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林今雨沉默了一瞬，拒绝了：“不用了。”
　　沈舟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传说中，在广阔神秘的森林深处，住着一位可怕的王，他有着海藻般迷人的长发，英俊的脸让人看一眼就移不开目光，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如水晶般清澈的眼睛，传说中被他注视的人都会被勾魂摄魄。”
　　“那些不小心陷入森林深处的人都没有回来，有人说他们成了森林王的奴隶，也有人说他们成了他的食物。”
　　“人们对森林王的传说有千百种，可他其实只是一个普通的活了一百年的树妖，自他记事起，就住在藤蔓筑成的城堡里，鸟儿为他唱歌，猛兽为他守卫安全，兔子和为他送来果子，他无忧无虑地生活在森林里。”
　　“可最近森林王有了点心事，因为她的城堡周围来了一个陌生的小姑娘。”
　　“森林王还从来没在森林里见过人类，他怀着好奇的心情变成了一只花蝴蝶，悄悄地去看小姑娘。”
　　“小姑娘长得像精致的洋娃娃，看上去古灵精怪，她正在一个宽大的树洞里躲雨，正在摆弄捡来的大树叶，她的手好像有魔力，平平无奇的树叶子眨眼间就在她的手里变成了漂亮的小帽子。”
　　“哇！”森林王忍不住发出了惊叹声。
　　小姑娘警惕地看向洞口，厉声问：“是谁？”
　　森林王幻化成人形，出现在她面前，他朝小姑娘浅浅地笑了一下：“是我，你不要害怕。”
　　小姑娘仍有些防备地看着他：“你是谁？”
　　森林公主温柔地看着她：“我是森林王。”
　　小姑娘的眼睛立马变得亮晶晶的，一脸惊奇地看着她：“你就是传说中的森林王？”
　　森林公主没想到人们还会谈论他，他矜持地点了点头。
　　小姑娘歪头看了看她，疑惑道：“可他们说森林王是个会吃人的怪物啊。”
　　森林王的脸拉了下来，浑身散发着寒气：“谁说的？”
　　小姑娘害怕地缩了下肩膀，没敢说话。
　　森林王散去一身寒气，重新挂上微笑：“那些全都是谣言，小朋友可不能相信谣言哦。”
　　小姑娘乖巧地点了点头：“等我出去后，我也要告诉他们，森林王是一位好帅好帅的哥哥。”
　　森林王心满意足地眯起了眼，他这才想起来问小姑娘：“你怎么会来到这里？”
　　“我妈妈生病了，我来给她采药。”小姑娘眼里漫上泪水，失望地垂下头：“可我没有找到药，还迷路了。”
　　森林王看不得她伤心，忙道：“你要找什么药，我给你找，还可以送你出去。”
　　小姑娘立马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甜甜地说道：“谢谢哥哥！”
　　她变脸速度之快，让森林王有些怀疑自己是否被套路了。
　　但还没等她多想，小姑娘就拉着他出了门。
　　森林王经过的地方，凶猛的野兽，可怕的虫蛇，长满荆棘的藤蔓，半人高的蘑菇，树木的枝条，繁茂的野草和绚丽的花朵，都在为他们让路，小姑娘看着眼前神奇的一切，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森林王莫名地被满足了虚荣心，更加性质高昂地带她巡视自己的领地。
　　两个人兴致勃勃地溜达了好一会，小姑娘终于忍不住提醒森林王：“哪里长着药呢？”
　　森林王这才问她：“你要找什么药？”
　　小姑娘：“我要找雪莲花！”
　　森林王皱了皱眉：“森林里没有雪莲花的。”
　　“怎么可能？”小姑娘垮下了脸：“哥哥说这里有的。”
　　“没有的。”森林王摇了摇头，认真地说道：“我了解森林里的每一寸土地，这里没有雪莲花的。”
　　小姑娘一下子大哭起来：“呜呜呜！那我救不了妈妈了，妈妈，呜呜呜！”
　　“你别哭啊。”森林王慌乱地给她擦着眼泪，她的泪却像小河一样，怎么也止不住。
　　森林王轻轻地抱着她，小声地哄她：“我会给你想办法的。”
　　小姑娘终于不哭了，眼神依赖地看着他，抽噎着说：“谢谢你。”
　　森林王为小姑娘准备了甜美的野果和甘甜的泉水，小姑娘乖巧地吃完，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在森林王柔软的藤蔓床上陷入了沉睡。
　　森林王为她变了个小被子，消失在原地。
　　小姑娘第二天醒来，鸟儿唱着歌，微微轻轻吹动窗帘，窗外的花朵轻摆着腰肢和她问好，清醒的空气迎面而来，她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床边摆着一片玫瑰花瓣，清秀干净的蓝色字迹跃然而上：等我回来。
　　小姑娘吃了桌子上摆着的野果，喝了泉水，就坐在城堡的门口支着下巴等她。
　　她等啊等啊等啊，终于在十天以后的深夜等回了森林王。
　　他风尘仆仆地归来，华丽的裙摆沾满了尘土，冲着小姑娘兴奋地晃了晃手中清丽出尘的白色花朵：“看，这是什么？”
　　小姑娘意识到了什么，高兴地蹦到他面前：“雪莲花！”
　　森林王微微抬着下巴，露出一个又得意又骄傲的表情：“很简单就拿到了。”
　　“呜呜呜谢谢你！”小姑娘冲到他怀里搂住他的腰，又大哭起来。
　　森林王完全摸不着头脑，手足无措地抱了抱她：“你怎么又哭了。”
　　小姑娘：“呜呜呜，从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
　　“我们是朋友。”森林王拉了拉她的小手：“朋友就是要对对方好。”
　　“况且，这些对我都是小事。”他摆了摆手，一副这根本不算什么的样子。
　　小姑娘用手背擦了擦泪，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保证道：“我也会对你好的。”
　　森林王将小姑娘送到了森林边缘，小姑娘冲他挥了挥手，一步三回头地恋恋不舍地回了家。
　　小姑娘跑回了家里，一进门就意识到了不对，家里多了一个陌生的女人，父亲和哥哥震惊地看着她：“你怎么回来了？”
　　小姑娘下意识地将雪莲藏在身后，问道：“我妈妈呢？”
　　他们三个人对视了一眼，哥哥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妈妈已经去世了，这是继母。”
　　哥哥伸出手：“把你手里雪莲给我吧。”
　　小姑娘胡乱地拭去眼角控制不住流下的泪水，将雪莲整个塞进了嘴里。
　　他们三个人冲过去阻止她，小姑娘拼命咽了下去。
　　她在回来的路上看到了雪莲底部上干涸的血迹，拿到雪莲并不容易，她的朋友那么厉害却为此依然受了伤。
　　所以她不会将它交给任何人。
　　小姑娘走后，森林王怎么也不得劲，他不想再去河边照镜子，不想再在最高的古树上吹风，也不想去听蒲公英从远方带来的故事。
　　他坐在窗边，不住地唉声叹气，觉得自己好像生了病。
　　鸟儿打量地看了他几眼，说他看上去好孤单。
　　孤单。
　　他仔细咂摸着这个词，觉得一瞬间想通了什么。这个词真好，完完全全描述出了她的心情。
　　他倏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因为思念一个人而感到孤单。
　　他想小姑娘了。
　　上次采的雪莲可能不够用，森林王贴心地决定再去给小姑娘送一些。
　　森林王到来的时候，小姑娘穿着一身破布，木着一张脸在河边洗一大盆衣服。
　　“嗨！”森林王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小姑娘眼里闪过一丝亮光：“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啊。森林王将手里的雪莲花递给她，若无其事地道：“给你这个。”
　　他懊恼的叹了口气：“找了好久只找到这个小的。”
　　小姑娘眼里的光黯淡下来：“不需要了。”
　　森林王意识到什么，手渐渐地放了下来，有些丧气地说道：“对不起。”
　　“和你有什么关系啊？”小姑娘着急地说道：“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是他们害死她的。”
　　“什么？”
　　小姑娘语无伦次地给他讲她的故事：“我和我哥哥不是一个妈妈，现在那个女人回来了，他们就一起害死了我的妈妈。”
　　“他们还想抢走你送我的雪莲”，小姑娘露出一个得意的表情：“不过你放心，我全都吃进自己肚子里了，一点都没让他们碰到。”
　　森林王想到什么，猛得将她的衣袖卷了上去，露出了她鲜血淋漓的胳膊，他眼神蓦地变成了愤怒的碧绿色，心疼地抱住了她。
　　“我没事。”小姑娘摇了摇头，眼里闪着坚定的光：“我会报仇的。”
　　森林王静静地看着她：“我会帮你的。”
　　森林王说到做到，他从森林里找了迷魂草的种子，让小姑娘做饭的时候放到饭菜里。
　　三个人吃得久了，神志开始不清楚，常大喊说自己看到鬼了，还经常从梦里惊醒，他们很快就把自己害死小姑娘的事说了出来，有人报警将他们抓进了监狱。
　　小姑娘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报了仇，她还以为要忍辱负重很久。
　　以后的日子小姑娘就过得轻松很多，她努力学习努力赚钱，森林王经常跑来找她玩，小姑娘就为他做一桌子好吃的。
　　就这样快乐地过了好几年，小姑娘在某一天遇到了远方来的一个男人。
　　她热烈地爱上了他，可男人没多久就回到了他的家乡。
　　两个人隔着遥远的距离，只能用书信交流，一天又一天，男人总是说要来看她又总是爽约，后来甚至直接断了书信。
　　小姑娘下定决心离开这里去找他。
　　树叶落光的那一天，小姑娘要走了，她来与森林王告别。
　　森林王像被谁挖走了自己的根，他无比失落，一点也不像让她走，不甘心地问：“为什么是你去找他，他不能来这里找你吗？”
　　小姑娘说：“可能他忙吧。”
　　森林王沉默了一下，说道：“爱你的人总是会想见你的。即使你们隔着万水千山，他也会采下清晨最美丽的花朵，穿过陡峭的悬崖，惊险的峡谷，湍急的河流和神秘的森林，马不停蹄地来见你。”
　　小姑娘神情复杂地看着他：“你爱过吗？”
　　“……没有。”
　　“你没爱过，又怎么知道怎么爱一个人？”
　　森林王眼里闪过一丝什么，他倔强地抿着唇，神色不明地看着她：“我就是知道。”
　　但小姑娘很固执也很坚定，森林王根本阻止不了她。
　　她终于还是背上行囊离开了这里。
　　森林王忍不住跟在了她的身后，他不能远离森林太久的，可他就是放心不下她。
　　他跟着小姑娘到了男人的家乡，却正好看到他娶了别人。
　　小姑娘愣愣地看了他们好久好久，最终转身离开了。
　　她好像一夜间长大，眼里的光黯淡了许多。
　　在她哭着睡着的时候，森林公主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将她带回了家。
　　小姑娘醒来看见森林王并没觉得惊讶，她只是像往常一样蹭在他怀里汲取温暖。
　　森林王轻轻地抱着她，他脸色苍白身体虚弱，因为远行受了伤，很长时间内都不能再离开森林了。
　　几年很快过去，小姑娘家的家乡发展得越来越好，为了建设房屋有人打起了森林的主意。
　　卡车和挖掘机轰隆隆地开进森林里，无数的上了年纪的树木被运了出去，森林王元气大伤，整日昏睡在床上。
　　小姑娘想尽一切办法阻止这件事却收效甚微。
　　最后她豁出命去闭着眼张开双手站在挖掘机的前面，被狠狠地撞倒在地上。
　　有媒体报道了这件事，这片森林已经存在了几百年，物种多样，资源丰富，实在不该被破坏。
　　网络上不断有人声援小姑娘，在政府的强力干预下，森林王的森林终于保住了。
　　但森林王还是十分虚弱，小姑娘为了照顾他搬进了森林王的城堡里。
　　她从此就没再离开。
　　有一天小姑娘已经白发苍苍，森林王是不会老的，但他根据小姑娘的外貌改变着自己的外貌。
　　小姑娘添了一条皱纹，他就也在自己脸上添一条皱纹，小姑娘白了几根头发，他就白了所有头发。
　　两个人在森林深处一起老去，就这样陪伴着过了一生。
　　在最后的最后，小姑娘的灵魂快要飘走，她在意识弥留之际，轻轻问他：“下辈子还会再见到你吗？”
　　森林王轻轻吻在她的脸颊：“会。”
　　微风带走两人的承诺，森林王握着她没有温度的手，悄悄地点燃了自己的身体。
　　***
　　沈舟的声音像过去一样低沉迷人，是林今雨曾经最爱听的。
　　林今雨背对着他，静静地听着这个故事。
　　听到了结尾的时候，她眼里的泪水滑落到枕头里。
　　原来他知道她想要的。
　　其实沈舟以前讲的故事并没有这么长，只到了报仇那里，也没有那些思念什么的。
　　是她把森林王当成了某种向往，为他赋予了自己的期待与欲望。
　　她曾无比向往她的森林王，也以为自己真的遇到了，可童话终究是童话。
　　这个她小时候最爱的故事，有了后续，也有了结局。
　　可她再也找不回当初的心情了。
　　过了很久很久，沈舟的声音几不可闻：“我想起来了，这个故事。”
　　所以我们还能不能回到从前？
　　风吹动着窗帘，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声叹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