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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四十九回 ...

  •   一三一
      我下意识想抓住陆云暮飞在半空中的一角衣襟,可他下落得太快,我伸手却只握住了一团空气。我在原处站着,将将临到崖边,却莫名再不能往前走半步。

      分秒之间我才忽然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双腿一软,我跪坐在崖边,耳中轰鸣作响。

      我知道自己该往下看看,陆云暮兴许就在下面哪处等着我伸手救他——

      我使劲眨了眨眼,努力睁眼往下看,却只看得到满目昏黑,一片混沌。

      我没能看太久,眼前的景象忽然一晃,出现了火光。我顺着火光看到一个人形,模模糊糊,我使劲眨了几下眼才看清,这个人形,原来是谢储。

      我睁着眼看他,脑海中有千思万绪,我却一个也抓不住。我看见谢储垂头看我,他身后一片火光,他的面目却是一片阴霾。我好像看见他皱了一下眉,紧接着却又笑了,抬头朝我身后喊了句什么。我什么都听不清,却有个披着甲胄的人上前拉起我,我还没用上力气就被他拖到背上。

      这人长得很高,我在他背上垂头便能看见四下情形,便看见谢储竟也是一身护甲,正朝旁边的人递着什么。

      一阵异乎的光亮炸在半空时,我看到了谢储递的是什么。

      一张弓。

      细若游丝的弓弦在光亮下熠熠生辉,我盯着那线光亮,却在下一刻只觉一阵地动山摇。

      这之后,我忽然又能听见了。

      我听见站在我身边的谢储站住之后的一声轻叹。

      “又是这样。”

      一三二
      我忽然莫名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却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头晕目眩。我挣扎着要从背着我的人身上下去,想问谢储是不是他朝陆云暮射的箭,他为什么要说“又”。可我刚碰到地面时却被人反手扣住,那人厉声朝我大吼,我只觉得肩膀一阵锥心般的疼痛,再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又被人架在了高处,无法动弹地跟着人群而动。

      巨大的爆炸声恍若连绵的惊雷在山中炸开,瞬间又变成了连片的火。我在一片仓皇中被人带到了山下,紧接着便被塞进马车。有人伸手在我头上转圈一样点了几下,我就连回神都来不及,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我想这一次我不是睡着,而是昏过去了。

      所以我梦中无梦,再睁开眼时,全然回不过神来。像是时间停在那一片明暗交错的夜里,我四周明明一片宁静,我却猛然惊醒,匆忙爬下床,走到门口,却只见到铺天盖地的煌煌白日。

      我这时才想起,已经晚了。

      陆云暮死了。

      死在我眼前。

      是谢储杀了他吗?

      他为什么,还是要杀陆云暮?

      我站在原地出神,回过神时发现眼前站着一个人。这人惊诧地看着我,见我看向他,朝我俯身一揖:“晋王殿下,为何站在此处?”

      我盯了他一会儿,并不认得他是谁。他却进门拿了件外衣走到我身边,说话间便要将衣服披在我身上。我拦住了他,问道:“你是谁?”

      他迟疑了一下才道:“臣,冯知璧。”

      我愣了一下:“你为何在此?”

      我不由朝周围看去,只见四周的景象不过寻常的卧房,寻常的庭院。这地方显然是一处寻常的民宿,却不知为何,我竟然会到这儿来。

      我问他:“这是哪里?”

      冯知璧道:“此处乃是臣在南昌府的老宅。谢大人尚在瑞金处理武当逆贼之事,遣臣带殿下在此修养。谢大人不日便会来此,带殿下乘船北上回京。”

      说完又补充道:“家中简陋,若招待不周之处,还请殿下海涵。”

      我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冯知璧将衣服搭在我身上,而后便站到一边。我便问他:“你不是在福建,为什么突然回江西来?”

      冯知璧显然斟酌了一下才道:“臣会来此,自然是受谢大人派遣,追查武当逆贼余孽之事。但具体缘由,臣不敢越俎代庖,还是要请谢大人同殿下说明了。”

      我忽然就明白了。

      我问他:“武当逆贼余孽……就在江西,你们早就知道了?”

      冯知璧面色不变,只躬身一揖:“臣不敢妄言。”

      原来如此。

      全都是假的。

      我在冯知璧家中待了几天,仔细想了想我从京城出来这一路的经历,就觉得这也实在不是什么高深莫测的计谋。只能说是偷油的老鼠被下了梦寐以求的诱饵,便再看不出真相,一头扎进了陷阱里。

      我早该想明白。

      他们怎么可能这样轻易地放我走。

      而果然如冯知璧所说,没过几天谢储便来了。

      他到时,我正坐在门口的走廊上发呆,忽然听见有人道:“这个时候还能见到如此青翠的绿竹,果然得是在江南。”

      我这才发现我发呆时盯着的地方正有一簇葱郁的竹丛,我抬头看向身侧,谢储站在旁边正垂头看我,等了一会儿朝我道:“殿下千金之躯,不该拿自己的身子当筹码。”

      我听完就知道,我现在的形容应该是极差。也难怪,自我醒来那日起我便几乎滴米未进,倒不是什么筹码,单纯想不开,吃不下而已。

      我扶着栏杆慢慢站起身,同他平视:“谢储,我想不明白。”

      谢储似乎微微挑了眉,却快得仿佛是错觉,我只见他平静看我,而后道:“殿下请讲。”

      我直觉觉得他并不想听我说话,可我困惑不已,已经不能顾及他的感想:“事到如今,你为何还让我回京?你不怕我杀了你吗?”

      谢储看着我却笑了:“殿下已经知道了。”

      我心里只有一片寒意:“我如果到现在还能不知道,你们又何苦为我这样谋划。可我不明白,你们所有谋划不过让我安安稳稳登上那个座位,岂能不知伴君如伴虎?你如今忤逆于我,到时候我要杀你,谁能奈何我?”

      谢储不语,却只是笑。我看着他朝我笑,只觉得喘不过气来。

      就听见他又道:“殿下今日问臣这句话,改日便也不会因此杀臣。”

      我捂着胸口看他,看他叹了口气,朝我伸手,而后轻轻拍了拍我的背。

      “殿下乃是天生仁主,又何苦难为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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